《物有妄想症》芋头没睡觉

4、第四章 一层

　　早晨六点，808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缝，三只脑袋有序探出。
　　“这个点了你应该可以出房门了吧。”最上面的高银发问。
　　中间的林徵瑜轻轻摇头：“不清楚。今天有机会的话也查一下为什么会在特定时间不允许住客出门。但是现在天都亮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被压在最下面的季芒推着眼镜，反射出智慧的光芒：“瑜哥，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有什么不对我和高银会拉你回来的。”
　　林徵瑜和高银悄悄对视了一眼：
　　“变熟悉了啊。”
　　“变熟悉了呢。”
　　“那就交给你们了。”林徵瑜拉开房门，小心翼翼站到昨天那个位置上。
　　一秒，他看着头顶的灯。
　　三秒，林徵瑜取下了房卡。
　　五秒，依旧无事发生。
　　十秒过去，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现在……”三人交换眼神，林徵瑜率先开口：“你和季芒先去清洁卫生，我的话……”
　　林徵瑜思索片刻，说准备先去前台看看情况，他昨天问两人要到了酒店的一部分信息。
　　三人约定好十二点回房间交换信息，校准时间后就分头行动了。
　　这是林徵瑜第一次看清酒店的环境。虽然早就吐槽过这酒店起了一个很不拉风的名字。但是能看出来酒店的主人有在用心设计布局和打理的。
　　鉴于自己住客的身份，林徵瑜推测自己并没有强制性要完成的工作，所以他并不着急，观察完这八层之后才按亮了向下的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可林徵瑜皱起了眉头，这家酒店一直给他很强的割裂感，他自己的房间好像中世纪的欧洲旅馆，走廊的装潢却十分的现代化，现在上升过来的电梯又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铁质的栏杆泛着异样的红色和绿色，是大片的锈迹，看着吱呀吱呀作响的铁笼，林徵瑜还是踏了进去，按下了通往一楼的按钮。
　　倒是没出什么想象中的电梯坠亡事件，安全到达。
　　只是电梯再次打开后的场景完全超出林徵瑜的想象。
　　一楼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的世界，太阳照不进来的地方，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白色的地砖早就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上面覆满了物体被拖行的痕迹，一连串的圆形血迹，大块大块早就变成暗红色黑色的血液和新鲜的血迹混合在一起，随处可见的碎肉和黑色的不明物体，碎玻璃和泥土混在一起，墙面上铺满扭曲的抓痕，不远处不断有滴答声传进林徵瑜的耳朵和眼前这一幅地狱绘图合力刺激他的神经。
　　林徵瑜心中一颤，顿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但是《魔镜》上已经出现了新的一页。
　　探索进度：
　　酒店一层：5%。
　　既然有探索进度，那就说明一层并不是绝对不可涉足的地方。
　　小心一点好了，林徵瑜想。
　　林徵瑜挑了半天无处下脚，叹了口气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踩上去的一瞬间就像踩在一只死掉的虫子尸体上，血肉爆开的咯吱声传来，鞋底踏在湿软血肉上感觉并不好，林徵瑜冷下脸，充满防备走向前台。
　　一层并没有灯亮起，昏暗中前台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幕光格外显眼，不断有哒哒哒的声音传出，一道瘦小的影子在屏幕前在敲击键盘。
　　林徵瑜小心翼翼地接近，女孩的姿势十分奇怪，低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正脸，可是又坐得笔直。
　　“你好，”林徵瑜和她交流，女孩没有抬头，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起来不是无法沟通的样子，林徵瑜继续开口：“今天天气不错。”
　　女孩抬起头，黑发依旧将她的面容遮盖，看不清神色，但林徵瑜却在一旁懊恼自己紧张之下说了什么蠢话。
　　“额，我是说，我有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不断的滴水声刺激着他的心脏。
　　“你知道酒店老板在哪儿吗？”
　　“4 0 4 ”
　　前台女生敲击着键盘打下了三个数字。
　　林徵瑜眼前一亮，是可以交流的，他继续发问：“除了我酒店里还有别的住宿者吗。”
　　“808 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酒店里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前台先敲出13然后又删掉敲出12。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林徵瑜问道：“在哪里能找到每个人需要遵守的规则？”
　　“规则来源于规则”
　　女孩打字的动作越发僵硬，林徵瑜预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抓紧开口：“要怎样才能逃出这里？”
　　女孩的手停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半响在林徵瑜焦急的目光中抬起一只胳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生硬的女声讲道：
　　“厘清始末，方得解脱。”
　　出乎意料的声音让林徵瑜猛然回头，女孩的脸已经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十分骇人的脸，女孩的眼睛被挖走了，留下两个空空的黑洞，嘴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虽然早有准备林徵瑜还是为女孩的惨状震惊。
　　女孩又低下头，黑发再次将一切掩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林徵瑜看到了女孩的身形开始模糊，好像电脑屏幕上被删掉的数据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林徵瑜垂着头，似乎有些难过：“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他得到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回答：
　　“我想回家。”
　　电脑屏幕暗下去了。
　　林徵瑜盯着女孩消失的地方，留下了细碎的光芒，是一枚细细的戒指，林徵瑜捡了起来，带进了小指，然后抬头继续朝着滴水声传来的方向前行。

　　不断滴下的不是水，是手腕被割开流出的血液。
　　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林徵瑜发现了一个被倒吊着的男人，他被熟练地捆绑起来，然后割肉放血，生命力随着血液不断流失。
　　男人还活着，可是林徵瑜没有行动。
　　太刻意了。这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为什么要留着一口气放血，是刻意的折磨，还是……陷阱！
　　身后传来棍子挥过的破风声，林徵瑜右移堪堪躲过，回身抬腿踢中袭击者，棍子被踢脱手，来人满脸惊恐。
　　林徵瑜将棍子踢远，摆出起手式和对方对峙着，
　　“你是谁？”
　　偷袭者见没有得逞，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抱歉，我没有恶意。”
　　林徵瑜虽然失忆了，但不觉得自己变傻了，严肃道：“那这棒球棍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
　　“我也只是听从安排罢了。”
　　林徵瑜确实没再感受到对方想要动手的欲望，侧过身对他说：
　　“你去把他放下来，别想耍花样，我很厉害的。”
　　偷袭者点头如摇骰，还算聪明，迅速过去解绳子。解绳的手法十分生疏，反倒印证了他并非主谋的说辞。
　　被倒吊的男人早就失去了意识，重重倒在了地上，林徵瑜趁机拾起球棍指着一旁的偷袭者说：“你可以离开了，但我要提醒你，这个世界不是同类间互相残杀还能活下去的。”
　　“我也这么觉得，”被指着的男人无奈叹气：“可惜我打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你。”
　　偷袭者走之前丢下一卷绷带，指着昏迷的男人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希望你知道这个世界也不是一昧救人也能活下去的。”
　　林徵瑜正在低头查看伤者的情况，没说话，只是把一旁的棒球棍丢到男人脚下。
　　拿到棍子的男人深深看了林徵瑜一眼，转头离去，很小声说了什么，没人听清。
　　被解救下来的男人明显不止一处受伤，额头和脑后都有渗出血迹，手腕上也被恶意划开了数十道伤口，看着失血过多的青灰面孔，林徵瑜看着旁边的绷带，似乎在思考先前离开人的话语，但还是将伤者扶起来笨拙地为他包扎。
　　简要处理伤口后的男人身上不再有明显出血处，呼吸也平稳下来，但依旧没有恢复意识。
　　这下林徵瑜不得不面对这个天大的难题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把伤者背回去？太危险了，先不提回去的路上是否会像来时一样幸运不遇到任何怪物，也不考虑救人是否违背那个林徵瑜完全没有头绪但不得不遵守的“住客规则”，更不计较要救人他就必须放弃现在的探索进度只能返回808。
　　光是这个昏迷的人，是否会在清醒后做出伤害他们三人的行为，林徵瑜都不能做出保证。
　　所有的理性思维和逻辑分析都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救人是不值得的，林徵瑜已经为他包扎过了，能不能在死亡来临前清醒，应该看这个男人的运气了。
　　如果不救或者只是把昏迷的人继续留在这，然后劝慰自己已经努力救助他人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林徵瑜想。
　　可是哪怕只有他自己，他也不愿意欺骗自己曾在有能力时却对一个能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为了那一点点不愿意，林徵瑜背起依旧昏迷的男人，一步一步踏出昏暗的血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