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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艰难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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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周念慈搂了搂身上穿的沙狼衣服,避免宽大的领子注入冷飕飕的空气。
马被拴在干枯的胡杨树旁,两个女人远远坐开,由风声传递她们的对话。
“你既然能拿到匕首对着我,自然也能拿它对着沙狼。你为何不杀他,是因为你想掀出他幕后的人报仇。”
“你受的伤是真的的,你受的欺辱也是真的,你忍辱负重一年,是因为恨,巨大的恨意让你活下来。”
凌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冷。沙漠的夜最冷就是这个时候,两人怕引来马贼,又不敢生火,独自坐在黑暗中不停抖腿。
她干脆起来坐到周念慈背后,两人紧挨着背,增加一点暖意。
周念慈没有动,既然人家不怕死,又不跑,那她还需要做什么?
远处的火光丝毫没有减弱,周念慈不知道马贼的帐篷能烧这么久,就像她的恨,竟然能让她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活到现在——
“这一年来,我反抗过,被打得半死关在马厩;也讨好过,让他们觉得我心甘情愿当沙狼的婆娘;沙狼把我当作奖励,赏给那些跟他好的马贼,他说:‘要不是看你疯疯癫癫,我早开窑子拿你赚钱了。’”
凌双主动凑近一些,试探地伸手搂住周念慈的肩膀,想把自己的温暖度一点给她。
远处的火光再怎么燃烧不管了,来不及了,军队和马贼怎么打那是他们的命数,她凌双孤身一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对他们没有愧疚,但她旁边这个女人,原主是真的欠了她。
“哈哈哈……可能我真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不然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周念慈突然又大笑起来,“还好上天没有负我,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
周念慈愤恨地看过来,凌双的脸近在咫尺,她看到对方的瞳孔里盈满怜悯和愧疚。
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搂住,周念慈猛地推开凌双:“别假惺惺了!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是你!”
咬牙切齿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凌双心脏,
“你拿我父母和妹妹做人质,逼我去引诱军队里的沈戬,把他们小队十二人带到陷阱里杀害!你那时戴着面具,但我认得你的声音!我到死都认得你的声音!”
周念慈咆哮着,疯狂地捶打凌双,“是你教会沙狼去做这事,是你,说等沈戬死了就放了我父母和妹妹,可我回来——他们都死了……你骗我,你骗我!”
周念慈的声音尖锐而凄厉,最后变成哀鸣,在这空旷的四周不断回荡。
原主还做了这些事?她本以为马贼掳掠商队、强抢民女,原主作为祆教神使不过偶尔来“视察”情况,没想到她竟然使出这么恶毒的计谋,害得周念慈一家家破人亡、周念慈生不如死。
凌双的灵魂剧烈颤抖着,亏她还是满心维护正义的警察,滔天的罪行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凌双无力地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她能做什么?就算她拿命去赎罪,也换不来周家一家和十二名将士的性命!
“我怎么这么没用,穿越到古代,还是害了人。”她只感到浑身疲软,穿越当日身受重伤、在祆祠险些没命她都咬着牙撑过来,支撑她这么久的一股劲儿,那股自强不息的劲儿一下子全泄了。
她忽然有一种想法,要不把原主的命还给这个可怜的妹妹吧?
“别想着这就完了。”周念慈忽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双:“你要是想赎罪,就答应我三个条件。”
凌双疑惑地看向她。
“第一个,天亮之前,把沙狼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凌双意外,她竟然不要自己的命?
“行。”凌双郑重地回答。
“其他的我有需要就会找你。”周念慈把马的缰绳取下来,递到她手上:“今晚我有好多次机会可以杀你的,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周念慈也怕她会跑,放过凌双就等于对不起死去的家人,但杀了她,也太便宜她了。她要利用凌双来复仇。
凌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周念慈马上绷起脸,冷冷道:“你别得意,说不定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让你死。”
“那也是我应得的。”
凌双感觉力气又回来了点,赎罪也是一个目标。她翻身上马,马鞭一挥,用力一夹,策马离开。
冰冷的夜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也许,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洗刷原主罪孽,阻止那些滑向深渊的罪恶。
……
……
月色如纱,笼罩在大漠上,凌双一骑沙尘向马贼的补给点奔去。
补给点在西北方,是马贼绕开军营设置的一个简易营地。马贼们长时间劫掠或躲避官兵追捕,需要一个暂时的休息地,也好存储一些简单的食物和水、马具和武器这些东西。
今晚从老巢出发去最远的囤兵点,是一段非常长的路程,马贼必然会在补给点做简单的修整,她让魏明翰在这里埋伏马贼,是一个十拿九稳的策略。
但看军队今晚的行动,魏都尉未必听她的。
远处的沙漠中跃动着零星的火光。凌双绕了一圈,策马来到沙丘下,眯眼望向前方沙丘,却见沙面上隐约有异动。她悄然勒马,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几个蒙面的身影悄然现身,为首的马贼警觉地问道:“灵使不是镇守营地吗?怎么一个人来到此地?”
军队袭击营地烧了老巢,这些人还不慌不忙明知故问,凌双又不是傻子。
“萨利姆大哥都跟你们说了吧,我只需要引军队过来烧营,分散他们兵力就完成任务了,剩下的兄弟加入沙狼,我过来你这边看看情况。”
合情合理,马贼不疑有他,低声道:“灵使来得正好,沙狼那边传来消息,军队已入套中。”
凌双不动声色地点头,跟着马贼走上沙丘,眼角余光扫过沙丘顶上的弓手。那些人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箭已上弦。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只见沙谷中厮杀正酣,马贼们挥舞弯刀,如狼似虎般在马背上起落腾挪,忽而扑击,忽而散开。官兵则结成战阵,刀盾相护,进退有序,显是久经沙场。
但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官兵只有三十来人,根本无法阻挡马贼双倍人数的攻击,眼看着他们一点点地往后退,困在被马贼包围的圈内。
“这些官兵可能知道白天漏了馅,晚上肯定会有人来打劫,就率先到咱们这补给点埋伏。”马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他们没想到咱们出动这么多人,这下还不干死他们?”
凌双心中一颤,俯瞰沙谷中的战场,两边主将已经对上。萨利姆挥舞弯刀,马背上腾挪闪转,刀光如电,阻拦军队的冲击。魏明翰则努力突围,长剑如龙,挑挡萨利姆的弯刀。
“寡不敌众。”凌双心下一沉,突然惊叫:“快伏下!”
身旁马贼一凛,来不及反应,就被凌双的匕首划破脖子,他咯咯几下来不及发声,身体向后倒,凌双迅速扶他趴到沙面上。
不远处的弓手以为被军队发现,纷纷伏低隐蔽。
凌双离开一旁温热的尸体,滚到最近的弓手旁,低声问道:“前方可有动静?”
那人摇头,正要答话,她手中匕首已如毒蛇般掠过他的咽喉。趁着夜色掩护,她贴着沙丘边缘,悄无声息地逐个解决弓手。
几名弓手察觉不对,抽刀欲砍。凌双就势一滚,扬起一片流沙。趁他们避让之际,她夺过一人腰间弯刀,两三招便将他们制住。余下几人想要呼喊,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在松软的沙地上。
此时,沙谷下的军队努力从侧面突围,落在后面的几个士兵已经被马贼砍杀,萨利姆大手一挥,高喊:“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能跑!”
“快,稳住阵型!” 魏明翰嘶吼着,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试图重新凝聚队伍。士兵们听到号令,咬牙奋进,眼看就要冲出重围。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沙狼率众疾驰而来。
“糟了,杀了上方的埋伏,还有侧方的埋伏。”凌双看着沙狼率着马贼们从侧面包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沙狼一马当先,挥舞着长刀,发出狼叫般的尖叫,领着一群恶鬼狰狞地扑来,两下就砍倒一名阻拦的士兵。
“你们没跑了!投降吧!”冲出来的马贼一连串砍杀,后面又有萨利姆阻挡,士兵们被逼得无路可退。
正当凌双以为军队没救了时,突然,沙狼的骑兵东歪西倒,原来前方沙下早已埋满尖木,绊马索纵横交错。
几个马贼掉下马来,正欲上马,突然火把齐燃,赫连震的伏兵从右后方沙丘包抄而上,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马贼群的后方。
“中计了!”沙狼大惊失色,拼命想要突围,马匹却纷纷倒地,溅起漫天黄沙。
萨利姆见势不妙,举弓向天连射三箭。却见沙丘顶上突然腾起烈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他猛然醒悟:伏兵已遭毒手!马贼们面面相觑,军心顿时大乱。
魏明翰也有点意外,但此刻他不敢耽误,大喊一声:“列阵!”
只见魏明翰的防御圈突然化守为攻,向外突击;而赫连震的骑兵则从外向内冲杀,形成了一个致命的绞杀阵。
形势完全逆转。马贼群深陷两支部队的夹击之中,顿时陷入混乱,进退不得。
魏明翰抽出长剑,大喊:“兄弟们,杀!”
两支队伍默契配合,内外夹击。魏明翰的部队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将想要突围的马贼压回包围圈;赫连震的骑兵则在外圈快速机动,不断分割敌人的阵型,将马贼切割成几个小股。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马贼们四处冲突,却总是撞在严密的包围圈上。
这个专门为他们设计的战术,将他们的数量优势彻底化解,反而让他们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
一番激战,马贼损失惨重。萨利姆面色狰狞,挥舞着弯刀奋力杀敌,试图带领剩余人马突围。
就在此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沙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缓缓靠近萨利姆的背后,手中的弯刀无声出鞘。
“小心!”一名马贼大喊,但为时已晚。
萨利姆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透出的刀尖。
“竟然栽在你手里!”萨利姆转头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副手,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吐出来。
沙狼阴险地一笑,将刀把一拧,朝萨利姆的身体深深戳进去。
萨利姆痛苦地惨叫一声,银白色的胡子在风中飞舞,身体的血汩汩涌出。
他硬撑着不愿倒下,将所有的不干化为一声嘶吼:“我萨利姆纵横沙漠半生,壮志未酬……”
苍老的声音逐渐微弱,手无力地垂落,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片沙尘。
“识时务者为俊杰,”沙狼冷笑着拔出染血的弯刀,高声喊道:“我沙狼愿意投诚!萨利姆已死,兄弟们别再打了!”
马贼本无信义,剩余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丢下武器投降。等到尘埃落定,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马贼的尸体。
就在魏明翰的军队准备收缴马贼武器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沙狼胸口。
霎那间连番变故让人反应不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威风凛凛地立于沙丘之上,手持长弓,骑马疾驰而下——正是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