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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寻忆 ...

  •   娄启发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长胡子,问完那个已经忘记的名字之后,他还希冀自己能问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他的过往,还有一些别称之类的东西,但是被糊了一腿草药、又再次被两块木板固定住之后,长胡子便不再理会他了。

      那一天还很长,但是长胡子并没有走进来,娄启躺在石床上朝外望,只见得他一直待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呆,动也不动。

      除却一天之间两顿饭的时间,他们两人再也没了接触。

      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但是娄启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又或许本来两人之间便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喂!”娄启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朝着长胡子的背影大声喊道。

      长胡子仍旧盯着河面,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在石块上坐着,好像对于他来说所有的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娄启盯着那人的背影,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等到终于走到他面前,在长胡子旁边的石块上落下脚来,才发现那人并没有盯着湖面,而是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想看他,还是早早地便闭上了。

      “你好歹告诉我该怎样称呼你吧。”娄启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块上,那石块不算干净,有些从河滩上冲刷上来的泥土在其上风干。但他早前便不在意,此刻更是犯不着在意这样的事情了。

      娄启打定主意那人并没有睡着,但是那人却并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

      微风轻抚,但并掩盖不了太阳的灼热。娄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在这里待下去的。

      其实也没有等太长时间,但足以让娄启为数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赶紧回洞避阳的时刻,长胡子终于开口了。

      “四。”

      娄启偏头去看他,阳光倾洒在他的额头上,从斜上方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的睫毛在阳光之下熠熠闪光,在眼睑之下投落了一片阴影。

      “我只记得这些了。”他补充道。

      娄启点了点头,想起来恐怕他看不见,又轻声应答。

      是在家排行老四吗?

      还是什么奇怪的别称,或者外号?

      娄启也没有想明白,但他觉得当下来说,好像也没必要管这么多,现在算是有了个能叫起来的称号不是?

      “那——我叫你阿四?”娄启尝试着商量,即便名字不算怎么好听,也是个比较得体的称呼。

      “随便。”那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对什么称呼都不置可否一般。

      娄启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是多此一举,照他这般性格,估计一直称呼他为长胡子也不会介意,估计还会乐呵呢。

      只是对他来说,还是不自觉地高兴起来,有个名字才算样嘛。

      这样想着,娄启又对着阿四的耳朵发起癫来:“阿四阿四阿四!”

      引得阿四疑惑皱眉,稍微向旁边仰倒以躲避他的声波攻击:“有病啊。”

      娄启还是笑嘻嘻地看向他,会骂人的阿四才是生动的阿四啊。

      即便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甚至只是还不到一天。但是娄启也不知怎么地,有了名字之后总觉得这人才算是真正明确起来。

      在悬崖之上的时候,娄启倒也没觉得自己会与其他人好相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到了崖底的缘故,没了其他人的注视,也没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所以才放开了些。

      喜悦正浓,连阳光都不觉得刺眼了。娄启还是盯着阿四不愿移开目光——指不定那天自己就要离开,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交个朋友也算不错。

      阿四早已移开目光,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水,他的双脚泡在水中,连带着脚上的镣铐一起,静静地接受河水的轻柔抚摸。

      他脚上的镣铐早已生锈,但也只是表面,镣铐仍旧紧紧地固在他的双脚之上,只堪堪留出一些走路的距离。

      娄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形式的脚铐,两只圆柱形的铁质圆环缠绕住他的脚踝,而中间相连接的便是极其粗壮的锁链,两侧各放了一个开锁的位置,这时候也早已锈住,被锈渍填满。

      他倒是见过一些脚铐,都要比这个轻便上许多,并且从色泽来看,那些更像是铁,而这个生锈生得也不像是铁一般——绿色中带点幽蓝,说不清楚的颜色,尤其阳光经受过水流的折射,那种颜色更重了些。

      娄启悄悄观察着,脚铐看起来很是沉重的样子。然后又看向那并未察觉自己视线的阿四,他一脸淡然,一派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阿四啊——”

      阿四扭头去看他,风中他的乱发又乱了些。

      “你这脚铐?”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娄启还是问了出来。

      但对面的人到好像并不如之前一样带点气鼓鼓的模样,反而是大咧咧地抬脚给他看。

      锁链跟随着右脚而起,上面还带着点点水渍,右脚上也哗啦啦地落下水里,而后便只剩下要干为干,偶尔有两滴水珠的模样。

      落在娄启眼中,夺目的并非是吸引了刚才自己全部目光的脚铐,而是那只脚。

      如同白玉莹莹,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种惊世骇俗,又惊心动魄的光芒。

      在阳光之下这般晒,好像也没有将那白玉晒透,染上健康的肤色一般。而是仍旧冷白,好像隔绝了一切阳光,仿佛在皮肤之上贴敷了一层薄膜。

      阿四只以为娄启仍在观察锁链,“在上面时便戴上了。”

      “后来一直想办法也没有解开,也就作罢。”

      只是一瞬间,话音未落,耳旁又是一阵轻响,那白玉便又重新钻入水中,恢复了刚刚的状态。

      “怎么,你想帮我解开啊?”阿四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就那样看着他。

      娄启脑袋一空,愣怔地点头。

      对面人却只是笑,权当他是在开玩笑,然后说道:“好啊,我等着你给我解开啊。”

      娄启自知答应的事情当然不能轻易放弃,从那时候便开始在寻找一切能够出去的办法的同时,还要寻找如何解开这脚铐的办法。不过,那是后话。

      现在的娄启仍然没有明白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还仍旧只是呆愣地看着水中阿四的脚丫。

      娄启并不是对他不礼貌,只是脑袋空空,从那一瞬间中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不甚礼貌的时候,阿四早以为他对自己的脚铐极其感兴趣,开始了叙说这脚铐的经历。

      “这也怪不得我。”阿四望向了远方,而远方只有无穷无尽的山壁,这显然是回忆往昔的表现,果真,紧接着他便又接着说道:“只是那些人非说我挡了他们的路。”

      “还有我三师兄一起。”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阿四攥紧了拳头,深深地藏在了衣袖之中,却被娄启看了个正着。娄启抬眼看去,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只是在娄启看来,却与刚刚的那股淡然不同了。

      好像多了一股其他情感一般。

      “一起参与了那场追杀。”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巅峰,好似无形的愤怒已然将他吞没。

      但是紧接着,高峰之后便是悬崖,跳进去之后也无需回望。

      阿四转而笑道:“其实我还真要谢谢他。”

      “如果不是他将我推下来,我也活不到今天。”

      此时刻一片乌云袭来,遮盖了刚刚大好的晴空。那阳光变得不再那么刺眼,柔和了许多,却也让阿四身上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娄启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这是阿四第一次提起落下悬崖的原因。

      “他是为了保护你?”娄启试探着问道。

      阿四猛然转头盯向他,如同猎鹰一般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而后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保护?”阿四转头问他,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一般,之后掷地有声地扔出一句:“他是个只会考虑自己的人。”

      娄启显然不知道阿四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却也能听出,这位师兄的存在对于阿四的人生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值得他如此反应。

      “与成为了朝廷走狗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阿四只是盯着面前的河流,紧接着抛出了这句话。

      还未等娄启发作,阿四又补充道:“你是某位王爷?”

      娄启一股气憋在了心口,好像说些什么,又被自己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好应声点了点头,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刚刚说过这么一句话。

      “常安哪有你这位这般年纪的王爷?”阿四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真诚发问,“虽然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细细想来或许不过十一二年的时间。”

      意思便是说,娄启自然不是他在崖底这段时间内出生,可是他未曾落崖的时候,却也没有听说过常安有过这位王爷。

      娄启对他这质问的语气甚是不满意,好像自己的身份被深深怀疑了一般。但仔细想想,阿四已然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年不问世事,在加上自己确实是不曾在常安生活过很长时间,他不知道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心口那股气才算是舒缓了些,既然这人已经与现实脱节这么长时间,自己也算是这十多年的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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