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16、落星

　　“啪——”

　　不出意料地，阿四摔倒了。

　　实在是树叶太少，而下方的藤蔓淤泥又实在太滑。那松散几片树叶的摩擦力也实在太过微弱。

　　幸好还有娄启坐在湿滑之地接着，阿四才算没摔得这么难看。

　　他勉强地从娄启身上起来，又吩咐道：“乐乐，去多弄些树叶来。”

　　乐乐有灵性地应声转回，钻进灌木丛之中不见了踪影。

　　树冠之上的繁星点点，四周忽然便静了下来。

　　娄启望着阿四的背影：“你说咱们能滚过去吗？啊，我是说，真的滚。”

　　阿四瞥他一眼：“你试试？”

　　娄启悠悠然地坐着将两只手放到身后，想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缓缓望天。结果可想而知，手下也十分湿滑，一个不小心他的后脑勺再次与大地亲密接触，吃痛一番之后他才缓缓回答道：“我觉得不太行。”

　　娄启不是没有试过一点点地趴着挪过去，尝试了之后他便发现，不过是做些无用功。

　　其实这片地方也算不上多么大，大约躺下有过七八人的距离。只是中间有些凹陷，在加上藤蔓密集，上方的青苔淤泥实在是湿滑，他扑腾了很长时间也没弄出来个结果。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他便不太担心，即便自己出不来倒也能睡上一觉。

　　现在又有阿四在身旁，娄启更是不担心了。仰躺在一边，任由阿四去找出路。

　　阿四环顾四周，查看着这里的情况：“弧度也算不上特别大，我拖着你，看看你能不能出去？”

　　娄启看他虚弱的小身板，“不用吧，还不如等——”

　　话音未落，阿四便跪坐在娄启身旁，推着他往一处距离灌木丛最近的地方出动。

　　娄启：“你怎么这么着急呢！”

　　阿四推着肩膀往前进：“难不成还要在这里过上一夜吗？”

　　娄启笑着，也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前进，“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阿四揶揄道：“要待在这里你自己待着吧。”

　　“别这样说啊，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你看这里的风景其实也算不上多差，从树冠里还可以看到星星呢！就是味道有点臭，不过闻习惯了好像也没什么了......所以只怕是待在这里一夜，等到明天早晨的时候再出去也挺不错！”

　　“你有病吧？”阿四揶揄道：“这可是瘴气！你能保证明天早晨就能出去？”

　　两三句话将娄启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悻悻然地回复道：“......那咱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仍旧努力着，只不过因为反作用力，地面这么湿滑，阿四推了一会儿除了两人之间的淤泥变得更加泥泞了一些之外，位置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期间乐乐过来送了几次树叶，只是一次能拿的数量实在太少，积累了一会儿也没能积累多少。

　　再过了一段时间，娄启连声抱怨：“累了累了，算了吧，这样咱们还是走不了。”

　　阿四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挨着娄启的肩膀也叹了口气。

　　两人之间只剩下了偶尔泛起的呼吸声，还有连绵不断的风水树叶声。娄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偏头问阿四：“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其实还是蛮好奇，虽然知道阿四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估计已经所有的地形都摸得差不多了。只是想要在偌大的崖底找到一个人仍旧算不上什么易事，更何况尚且还不知道阿四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见的。

　　“是乐乐。”阿四回应道，“他带着我找来的。”

　　娄启惊讶：“那猴子，还有这循着气味找人的本领？”

　　阿四无奈地回应：“是找了很长时间，他在前头发现了你，便带着我过来了。”

　　娄启哈哈大笑起来：“那还是你找到的我嘛。这么谦虚做什么！”

　　他心中不免乐滋滋起来，阿四居然还找了很长时间，足以证明自己对于他的重要程度。在刚刚落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阿四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不管经过多长时间，不管经历什么，阿四就是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许是察觉到了娄启几近得意忘形的状态，阿四又接着说道：“也没有找很长时间啦，只是顺手将草药放下、出来遛遛弯，就看到遇难的你了。”

　　娄启自知阿四是故意掩盖刚刚无意之中说出来的语句，倒也不像平时一般一点就着，慢悠悠地说道：“你现在也和我一样遇难了。”

　　阿四这才正眼瞧他，然后假意不分青红皂白地推脱：“还不是都怪你。”

　　这一次娄启心里正高兴得很，倒也没有想要和阿四争论一番的想法，于是乎淡淡然地说道：“是是，都怪我。”

　　好似是听到娄启话语中的敷衍，阿四接着回应：“就是都怪你！”

　　分明是感叹句的形式，却被他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而后娄启接着顺毛：“嗯嗯，都怪我~”

　　简直如同小儿吵架一般，娄启在面对阿四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更加成熟一点的人，当然除了偶尔面对一些他解决不了的状况的时候。

　　“乐乐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阿四疑惑地问道，相比较于问娄启，更像是问自己一般。

　　“谁知道啊，那只猴子会不会偷吃什么东西，把咱们给忘了？”娄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仰躺在腐叶上，用手垫着头部，忽然想到了刚刚醒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那玩意不会就是小猴子吧？

　　阿四选择性忽略了娄启并不中听的话语，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灌木丛之中沙沙作响，有什么亚麻色的圆柱形物体在不断移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直到靠近了他们才发现，原来正是乐乐。

　　不过它背上背了一个背篓，那还是阿四早晨出门采药时候所用的背篓——阿四自己用竹片做成的，比较粗糙，也放不了什么重物，但是最基本容纳物品的功能还是有的。

　　此时背篓之中慢慢放置了露出个尖头的鸭掌形状叶片，然后乐乐开心地将背篓摘下来，一股脑全倒进了污泥之上。

　　阿四一副难得兴奋的模样，慢慢地远离娄启，挪向乐乐，夸奖道：“乐乐太聪明了！”

　　那边一人一猴相处很是和谐，这边被冷落的娄启心里再次很不是滋味，一个人在一旁闷闷地不出声。

　　而后阿四一声轻唤，让他过去帮忙整理树叶。娄启立马高兴起来，乐呵呵地凑到阿四身旁去帮忙了。

　　只不过那猴子走的时候，娄启仍旧一股气鼓鼓的模样。然后被阿四一记猛锤，继续老老实实地将树叶厚厚地平摊到地面上。

　　估计来回运了差不多五六次，那块地面便已经被填得差不多了。

　　然后阿四便开始了又一次尝试，他重复了上一次的动作，首先在娄启的帮助下缓慢地起身而后蹲下，之后先保证两只手的平衡，一只脚首先踏上去，注意压低重心，然后另一只脚再慢慢地踏上去，仍旧压低重心。就这样弓着腿，轻轻地移动。

　　两人一猴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中，娄启仍旧坐在后面伸手双臂生怕阿四再次跌倒，乐乐站在灌木丛旁专注地看着阿四。

　　首先踏出左脚，成功。叶片因为压力轻微移动，但还保持有基本的摩擦力。

　　等到缓慢走动的时候，阿四的左脚并不敢用力，已经发出轻微滑动，不能再次冒险。这时候他的重心停在身体正中，正处在从右脚缓慢地向左脚移动的过程当中。而后慢慢地移动，左脚渐渐地承担了大部分的重力，而后将右腿缓慢地收起。

　　右脚慢慢地放置在了左脚旁边，阿四想要踏出右脚的时候，及时收住了。而后他又再次踏出左脚来，想要重复刚刚的动作，结果却出了差错，那叶片放得不是位置，阿四踏得也不是位置。

　　下面正好是一块凸起来的藤蔓，只是踩上了那么一脚，阿四又险些滑到。幸好他刚刚用力算不上多大，只是稍微试探的力量。然后他便轻轻地抬起左脚，将重心放在了右腿片刻，便立马放下了左脚。

　　却没想到这一次找得地方仍旧不合适。

　　阿四便一个不小心脚下踩滑，往后摔去。

　　他倒是没有多担心，后面还有娄启接着呢。

　　果不其然，阿四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娄启的双臂之中。

　　阿四皱眉起身：“这样还是不行啊。”

　　娄启也同样皱眉：“会不会需要更多的叶片？”

　　阿四摇头：“先暂且等着吧，缓上一缓再说。”他便像刚才一般，又老实地坐到了娄启身旁，抬头看星星。

　　娄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头繁星闪烁。周围的树木围绕成了一个圆，树冠亦然，像是在那种万花筒玩具之中，看稀奇古怪的画面一样。

　　偶尔几颗星星坠落，娄启不免看向阿四，在淡然的星光之下，他的脸上已经折腾溅上了几滴淤泥。如果不是这淤泥还有这满身泥污，娄启当真以为面前人如同仙人下凡一般。

　　尤其是他施展轻功，在树叶之间横飞，在水面之上轻点，更像是翩然而至的仙人一般......

　　猛然一惊，娄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