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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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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虫精,顾名思义,蝗虫修炼成的精怪。
但林妙竹也是生平头一回见到修炼如此成功的精怪。
令人望而生厌的黑褐色身躯,纤长却疾速的六肢,豆大的双目闪着诡异的红光,丝状的触角随着进食的动作贪婪地摇晃着。
放眼望去,茅草屋内堆满了粮食。
有瓜果梨桃,有蔬菜点心,有庄稼地里即将成熟的水稻。
角落里甚至还躺着镇上有钱人家花大价钱买下来的珍贵人参和鲍鱼......
这些粮食从泥土地一直堆到茅草屋的屋顶。
许是没吃饱,蝗虫精嚼完嘴里的东西,又随手抓起一颗大白菜,径直塞入口中。
它的吃相与端庄优雅无关,狼吞虎咽,贪婪迫切,恨不得将两双爪子也一齐送进去。
林妙竹几人扒着茅草屋的窗沿,借由月色,窥着那道半人高的身影,只觉体内发出阵阵恶寒。
谢羽的身上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咽了口吐沫,压低声音问林妙竹:“林道长,这就是偷我们镇上粮食的妖精?”
林妙竹凝着那道身影,冷声说:“早该想到的,原来是只蝗虫。”
“那我们——”
谢羽的话还未说完,倏然就见屋内已将大白菜啃食完的蝗虫精抖了抖硕大的身子。
一阵刺目的绿光过后,那只蝗虫精已然变成了一个身穿青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人”。
只见它屈起手指弹了弹嘴边的八字胡,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这情形不亚于谢羽那晚在客栈目睹林妙竹“杀人”的感觉,实在是惊悚极了。
屋内那“人”也不像蝗虫了,更似伥鬼。
吃饱喝足的它挺着大肚腩,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走出来。
只是它不曾想到迎面会撞上不速之客。
屋外的林妙竹正立于门前,双手抱臂,挽着桃木剑。
她乌发及腰,青衣素裤尽显利落凌厉,眉间一点醒目的红痣冷冷灼着它的眼睛。
再往后面看去,便是小小年纪却稳重的林苓和林澄,以及满脸愤懑的谢羽。
蝗虫精像个人似的瞪大眼球,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们是——”
林妙竹抬腿就是一脚,将蝗虫精踹了个马翻。
“大胆!小小女子!竟敢冒犯本官!”
蝗虫精恼羞成怒。
它瘫在地上,挥舞着四肢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林妙竹毫不留情地踩住心窝。
“不错,小小女子也能将你踩在脚下。”
林妙竹笑眯眯地垂头看着蝗虫精,“那又如何呢?”
蝗虫精一脸菜色,一张肥腻的脸上红了黄,黄了绿,绿了黑。
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也没想出再用什么话来反驳。
显然是被林妙竹这“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不轻。
可一旁的谢羽更气。
心道怪不得这段时日他们县里的冤假错案愈发多了起来,原来都是这个东西在作祟!
他忍无可忍地扯住蝗虫精的官服衣领:“说,你把原来的县令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把他吃掉了?”
蝗虫精闻言,狰狞的面上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它幽幽道:“我一直都是他啊。”
谢羽霎时汗毛倒竖,后背也蓦地随之窜起一股凉意。
一直...都是它?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巨大,谢羽根本来不及细思,就被林妙竹的声音拽回现实。
“少说废话,老实交代,谁派你来偷粮食?”
林妙竹冷眼望着脚下的蝗虫精,不客气地发问。
蝗虫精冷哼一声,将脑袋一甩:“一个小小女子,有什么资格过问本官的——”
未等它嘴硬完,林妙竹便抄起地上的一个土疙瘩,暴力地塞进它的嘴里。
喉咙被堵死,蝗虫精呼吸一滞。
它蓦地瞪大眼睛,濒死的窒息感终于使它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来。
这还不算完,林妙竹拍去手上的尘土,又对一旁的两个小崽子道:“阿苓阿澄!上!”
林苓和林澄相互对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很快窜到蝗虫精的身旁开始行动。
两个小人儿,一个拔胡子,一个挠痒痒。
蝗虫精则是又哭又笑,时不时还会有一口土从口腔喷出来。
——另一种意义上的痛并快乐着。
一旁的谢羽:“......”
他表情复杂地望着两个平日里乖巧懂事又软乎乎的小团子,一时无言。
谢羽看着林妙竹,意有所指地问:“这是随了谁了?”
林妙竹倒是实话实说:“我和我师兄师姐。”
谢羽:“......”
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诚然,林道长这方法虽然刁钻,但确有成效。
不到半晌,蝗虫精便举手投降了。
“女侠!姑奶奶!我说!我都说!是一个老道士传给了我法力!叫我叫来此地拖住你们脚步的!”
林妙竹闻言皱起眉,一张冷清的脸上闪过几分凝重。
又是道士。
她倏然又想起前天在客栈烧掉赶尸人后,在灰烬中发现的黄符。
可是,这个道士拖住她的脚步做什么?
不让她见师兄?
师兄果真出事了?
林妙竹心中生出几分担忧,面上却不显。
她瞥了一眼泪涕横流的蝗虫精,悠悠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蝗虫精哭着说。
看得出来蝗虫精没有说谎,林妙竹终于摆摆手,示意林苓和林澄停手。
两个小崽子乖顺地站回林妙竹的身旁,蝗虫精总算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它缓上一缓,就听林妙竹一声冷笑:“交代的不错,那便奖励你灰飞烟灭吧。”
话落,不等蝗虫精有什么反应,林妙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一张符。
蝗虫精哀嚎都来不及,金光之后,当即化为灰烬。
紧接着便有一阵冰凉的夜风吹过,灰烬即刻又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眨眼之间。
原本还想问问县令事的谢羽,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
林妙竹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心思,难得主动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谢羽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处理完蝗虫精,几人又回到刘家的后院。
橘子精和勺子精果真还待在原地。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林妙竹决定速战速决。
她摸出一张符,对被绑在一起的两个精怪道:“念在你们受蝗虫精逼迫的份上,我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但因果已然犯下,你们协助蝗虫精偷粮食也是事实,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撞上我,只能说你们修行还不够,今后要多行善积德,不得再行助纣为虐之事。”
说罢,便将手中的符抛出。
一道金光过后,两个精怪重新变回了橘子和勺子。
*
精怪已除,粮食由谢羽安排,重新交还给了镇上的人们。
清水镇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那条乌烟瘴气的河也恢复成清澈见底的模样。
连带着空气似乎都好了几分。
林妙竹一战成名,乡亲们感激不尽,不少人都来到客栈给她送吃食和银两。
客栈一时之间热闹非凡,掌柜的也喜笑颜开,心说他这客栈俨然成了福地。
林妙竹倒也没客气,道谢之后便收下钱,以作路上盘缠。
“林道长,真的不再多住几日了吗?”
用过午膳,谢羽倚在门边。
他一边望着林妙竹收拾包袱,一边依依不舍揉着林苓和林澄毛绒绒的小脑袋。
相处这几天,嘴上不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拿师徒三人是朋友了。
“不了。”
林妙竹将银两装好,回头冲谢羽笑了笑:“师兄还在等我。”
“那好吧。”
谢羽只得接受现实,转头对着两个小崽子说:“你们两个也是,以后得空了记得来找我玩。”
“嗯!我们不会忘记你的羽毛!” 小林苓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说。
小林澄也拍拍谢羽的肩膀:“羽毛哥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师父说过,有缘人不会只见一次面的。”
谢羽哑然失笑,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点头说好。
收拾完东西,林妙竹带着林苓和林澄走出客栈。
谢羽兢兢业业地送她们出来,还玩笑道:“客官慢走。”
林妙竹则是从衣袖中摸出几张黄符塞到谢羽的手中。
“这是?”
“既然相遇,便是有缘,送你几张辟邪符,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用。”
谢羽攥着符,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等反应过来要道谢的时候,师徒三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他抹了一把脸,清清嗓子,用力挥舞着手臂:“林道长!我们有缘再见啊!还有阿苓阿澄,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忘记我!”
林苓和林澄闻言,也回身摆着小手,咧着嘴巴回应。
林妙竹则是稍稍回眸,莞尔一笑,又迅速转过头去,踏上路程。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谢羽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客栈。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突然有一只刚从卵鞘钻出的蝗虫,经过客栈门口飞速地爬了过去。
谢羽没注意,继续等待迎接下一个过路的客人。
*
师徒三人继续一路向北,直走到夜幕降临。
此时行至一片茂密的树林,走了好几个时辰的两个小家伙终于觉出疲惫来,白净的小脸上显出几分倦怠。
林妙竹觉察到,安抚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后脑勺。
她扫视一圈,刚欲寻个歇脚的地方,身后便蓦地传来一阵嗓音尖细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笑声在漆黑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两个小家伙不禁打了个寒颤,紧紧地攥住了林妙竹的衣袖。
林妙竹则是眉心紧锁,转过身来。
只听那东西又出声了。
“你看我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