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离婚》浮游女

29、第29章

　　我疑心我听错了。虽然没以为岑一听到我松口表示愿意生孩子之后会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高兴地跳起来或者抱着我转几个圈，但我真的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连不冷不热都算不上。所谓的“你不必如此”，不过是冰冷拒绝的一种婉转说法罢了。

　　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永远读不懂这个男人。

　　他明明对我说他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然而没几天，网络上就出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跟踪帖，刘晨怀着岑一孩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那就是他的处理吗？难道他想让我效法柳女士，为自己的情敌抚养孩子？别人不清楚倒罢了，他已经忘记了在柳女士的故事里，出轨的丈夫是什么下场吗？

　　我无声地笑笑，松开了手：“不必如此？你是什么意思？”

　　“前一段时间我还问过你，你说，你是事业女性。”他转过头来，眼神幽深地看着我。

　　这个男人的记性真是该死的好，我不甘示弱地回望他，一字一句地道：“时移势易，那个时候，我……”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爱你。

　　我用笑容略过这一句，直接下了结论：“总之，我已经改变了主意。”

　　岑一扯过两把椅子对放，在其中一把里坐下，然后点头示意我坐另外一把。

　　他已经摆出一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帝王姿态，我恭敬不如从命，认命地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给你半个小时阐述你的理由，如果你能够说服我，我答应让你生孩子。”他交叠着双腿，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坐姿颇为闲散，然而如此慵懒的姿势也能传递出不可抗拒的霸气，我只能说，男人个子高肩膀宽就是不一样啊……

　　静默了片刻打腹稿，我开口说：“第一，我已经三十岁了，就算马上怀孕生孩子都能算高龄产妇，更别说几年之后，年纪太大生孩子会很辛苦，所以我想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岑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敲击扶手的频率都没有改变的迹象，我实在无从判断他内心到底有没有被我的理由打动，然而话语已经开了头，我唯有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第二，莲华现在的发展势头很好，公司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运作体系，各方面都上了正轨，就算我不在，公司也能运转良好。”

　　“第三……”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岑一面前，宁死不屈固然很难，低头示弱也并不容易，他当然不喜欢挑战他权威的人，但也不喜欢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些年来我一直游走在“好强”和“柔弱”的边缘，既要扮演一个力争上游的女强人，又要时不时惹出点小麻烦让岑一对我施以援手用以刺激和满足他的保护欲，这个分寸很难拿捏，我自认演技足以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然而，演戏演多了，后遗症不是没有的——我的真心不见了，不仅岑一看不见它，就连我自己都弄丢了它，现在的江离想脱下成熟优雅的华美礼服，洗去完美无缺的精致妆容，袒露出内心真实的脆弱，忧虑与渴望，“岑一，我是真的想给你生个孩子。”

　　孩子是夫妻间的黏合剂，虽说许多有孩子的夫妻到最后依然离婚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更多的夫妻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因为孩子冷静了下来，选择用更理智更现实的态度去面对生活中出现的困难与诱惑。我知道用生孩子去拯救婚姻挺可耻的，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但那些道德问题太抽象了，现实生活中为了结婚为了离婚为了分房子为了加工资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那些情况下出生的孩子就不是爱情的结晶了吗？真要追根究底起来，所有的孩子都是因为成年人的欲望来到这个世间，它们本人从来都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意愿，不是吗？

　　岑一似乎察觉到了我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完，没有立刻开口表示同意或者拒绝。

　　我闭着眼睛让自己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无数话语在我的喉头滚动，最后冒出来的一句蠢毙了蠢透了：“我们会离婚吗？”

　　岑一长吁一口气，伸过来覆住我的手：“你忘记了吗？结婚之前我答应过你的，我们永远不会离婚。”他的声音和平时比起来温柔得多。

　　我十分羞愧，因为……我的确已经忘记了。

　　他答应过我这样的事情吗？真奇怪，怎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婚前协议放到哪里去了，我得翻出来重新看一遍。如果有这么一个特殊条款，我不可能忘记啊？我越想越糊涂，心里乱糟糟的。

　　岑一轻笑了一声，把我抱起来放到他的膝盖上，我坐在他的腿上头枕着他的肩膀，这个温情的姿势在别的夫妻来说可能很普通，对我们两人来说却是和百年一遇的洪水差不多的奇怪景象，然而我并不觉得不自在，过去十年里他没有这么做过，但他的确有以这种宠溺的姿态保护我，不是吗？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江离其实并无太多改变。

　　无论是十岁，二十岁，还是三十岁，女人永远渴望着一个有力的臂弯。

　　“最另一个男人自豪的事情莫过于他有足够的力量让他的女人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江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横冲直撞勇往直前，就好像无论天多高，地多远，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什么你去不到的地方。你像是一朵霸王花，肆无忌惮地开放，没有道理在我身边，你反而要枯萎凋谢。”

　　难得听到岑一说出近似告白的话语，我很高兴是没错，不过……这个男人果然自身条件过于优越，不用追求讨好自有大把女人倒贴而来，是以在甜言蜜语上全无经验。

　　形容我是霸王花？！亏他想得出来！

　　世界上那么多花，玫瑰，海棠，兰花，茶花……就算把我比作芙蓉都比霸王花要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