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孤儿院x午餐x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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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区和五区毗邻，我们徒步过去，走得不紧不慢。因为没有手表，我估摸着大概是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如果不是关照我的速度，应该还可以再少上几分钟。
在医生家里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但是随着靠近外围，垃圾的存在愈加不可忽视起来。八区似乎只对内圈的住宅做了完全的清理，外围能时不时发现堆在一起的垃圾坡，地面逐渐变成被垃圾覆盖的区域。
就像另一个世界用水泥和沥青一样，比较平整垃圾们填充了地面，经常来回的途径被人们踩踏出坑坑洼洼的路。偶尔用锈红的金属板垫上大坑。临近边界有岗哨，但只有白天值班。那个邋遢的老头只在班杰明到他眼前时抬头瞟了一眼，便砸吧着干瘪的嘴唇往旁边侧过身，拿出一张表和一枚铅笔头递给班杰明。
班杰明熟门熟路地接过笔签下名字，将登记表递回。我满头问号地注意到他丝滑地将那枚铅笔头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仿佛这就是他原有的笔。
这是班杰明寄放在这里的吗？
一只布满皲裂和褶皱的手突兀伸出，班杰明又神色如常地掏出铅笔头，把它拍回老头手中。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落寞，好似糖果被抢走的孩子。
我搞不懂一个铅笔头有什么好遗憾的，更何况班杰明平时明明用的是钢笔。
老头对着屋里的缺了嘴巴的黄色鸭子闹钟写下“上午八点三十七”以及“男1 女2（小1）”，然后冲外面吼道：“可以走了！”
声音嘶哑，却实在是中气十足，我忍不住捂耳。
对面的年轻人冲他点点头，从另一侧打开大概两米高的铁丝网门。在我们经过后快速合拢，用编制麻绳将其与周围的铁丝网墙拴牢。
门上有一块用绿颜料书写着“五区”的木板，木板的边缘很毛糙，似乎是新换的。但是上面的颜料掺杂了各种红色紫色之类其他颜料，使泛着黏性颗粒的绿灰色字迹像呕吐出来的一样。
五区的垃圾数量其实应该和八区差不多，也许还少点。我的鼻子告诉我这里空气的质量不错，这让我对五区和流星街的决策者生出淡淡的好感。
路上景象明显的区别在于八区的可见的垃圾基本都是作压平处理，而五区则是有更多小型的轻工业生活垃圾，他们更不规则，五区人们的处理方式是将他们堆砌成一个个大垃圾山，八区的垃圾堆在这些垃圾山脉前顶多能被称为小土坡。
垃圾山中间被清理出甬道，两旁的垃圾如山壁般耸立。偶尔中间还会有一些开阔区域，我在几个小垃圾山旁看见了活动的痕迹，甚至不确信其中一个垃圾山中间是不是有一个洞。
越向前交织的甬道越多，还有几个挖掘手法不太专业的死路短道。教堂在五区的核心区，孤儿院作为教堂的附属机构其实就在教堂的西边。我不太懂什么东西南北，简单地说孤儿院就是教堂大门位于左后方的建筑。
班杰明的值班房间虽然靠近孤儿院，依旧在教堂内。据他本人所说是不太喜欢和小孩子接触，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受到的打扰。
这种不喜欢小孩还巴巴地跑来教堂做苦工的口嫌体正直行为被塞拉定义为“傲娇”。我实在不是很能把班杰明那死人雕像般的面容和这两个字摆在一起，总觉得隐隐胃痛。
班杰明先回了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狭窄，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我的屁股还没沾上病床就被他连同塞拉一起赶了出来。
塞拉却不能一直只照顾我，她还有孤儿院的工作。幸而我很独立，于是征求了我意见的她决定带着我工作。
我像跟着鸭妈妈的初生小鸡一样跟着塞拉，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人生地不熟地先跟着。看塞拉从书房的抽屉里取了钥匙，七拐八拐溜达到厨房，带着方才自仓库取出的食材开始料理。
我从后面带上门，塞拉放置好她手上的食材就来接我手上的调料篮。塞拉本来不让我拿的，是我说想帮上塞拉的忙硬要搬，塞拉只好把比较轻的调料分了一部分给我，叮嘱我小心不要摔了，让我好气又好笑。
我又不是什么都会弄撒的小孩子啦！
塞拉给我搬了给小箱子，让我坐着择菜。我一边摘一边按她说的用吸满水的干净抹布小心抹去菜叶上的脏污，避免按压过度水流出来。处理好的菜都放在台面上。她则用一把看上去年头就很久了但是保养得不错的菜刀切菜和水果。没有厨余垃圾桶，因为没有食物会被浪费。
说来奇怪，这一刻我才产生了“这里是贫困的垃圾区”的实感。
食材的种类不多，塞拉告诉我我们只需要做一道菜就好。但是两个小孩要处理整个孤儿院的食物量还是有些勉强了。一个半小时后，我不禁揉搓略微干涩的眼睛，停下手中的活计真诚发问：
“为什么没有别人来帮我们做饭呢？”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呢？他们都去哪了？
“累了就歇会吧。”塞拉回答，“为了方便，教堂和孤儿院的饮食是一起的。平时大家都只吃一顿早饭加晚上一块面包。周三和周五的午饭属于尼莱医生和上面据理力争后给孤儿院争取的加餐。”
“食物从哪里来呢？”
“区议会出一部分，尼莱医生和外界沟通筹了一部分，孤儿院的养母把自己的积储都投进去了。”
塞拉说得轻描淡写：“恰好这时候我出现了。”
“我承了尼莱医生的情，准备这么一顿饭对我来说不在话下。
更别提我本身也很高兴自己能对这项善举有所帮助，就毛遂自荐。孤儿院的人手本来就拮据……
锵锵！这样每个人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价值啦！”
——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吧……
不过一路上我们的确没碰见什么人。这座体面的教堂内部空旷得不同寻常，也许和第五区严格限制成年人出入有关。
我是绝不可能让塞拉一个人工作的，择完剩下的菜叶，我自发将它们掰成小段，塞拉很是感动地夸奖了我一番。哼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我条件反射性地向后瑟缩一下，塞拉表现得若有所思：“啊！说起来是到这个时候了！”
——什么时候？
带着迷惑的心情，我打开门：“我去，什么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堆具有冲击性的可燃物，被细心分成了粗树枝加木柴、燃点低的干燥细枝和一些纸壳两组；
其次我才有心思注意遮掩在它们下面的两双脚：一对呈现偏深的黄色，布条下的黑糊糊的脚趾上布满破皮的老茧，有隐约的青筋暴起，看着像成年人。另一双相比之下小多了，肤色偏黄白，泛着健康的红色，应该是一名小孩。
至于为什么我不直接看脸，因为两个人手上捧着的东西都遮住了脸，那个个子高的捧着的木柴高度更是直接超过了他的脑袋。
“谢谢你们，窝金、玛奇。多伊！”塞拉在叫我名字，“让开一点，你挡住人家路了！”
哦，我说他们怎么杵在这里不动，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后退。待他们进来后手忙脚乱地关门，跑去搬餐具，一边假装自己很忙，一边留神这里的情况。
两人此刻已经将柴火放到了厨房的指定位置，我也终于能看见二人的相貌。听名字玛奇应该是那个紫头发猫眼女孩，那窝金就是那个格外壮实的肌肉男了。
“她是谁？”玛奇问，“是新来的吗？”
这明显是在说我了，我不太确定“新来的”是几个意思，没有贸然插话。
“多伊是我妹妹。我们现在一起住在尼莱医生那里，我负责照顾她。”塞拉半弯着腰笑眯眯地回答。
窝金用目光上下扫了扫我，直白地道出自己的疑惑：“你们长得不像啊。”
我在他背后不满地吐舌。
“我师傅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啦！”
“哦。”玛奇对我没兴趣了，很吝啬地吐了这么一个字转身就要走。“我们先走了。”
眼见着窝金领着玛奇就要离开，塞拉连忙拉住他们，“给我等等！”
“来了还想走？反正你们也不去上课，干脆来给我打下手吧！”
食材已经全部准备好，只需要分批加入入大锅内煮熟即可。塞拉控制食材和调料的添加，窝金力气大负责搅动炖菜，玛奇在下面添柴掌握火候。
我负责一张张揭贴在锅边的掺菜面饼，防止它们烧焦，并提前摆好装盘用的餐具。待到炖菜汤收汁冒泡，浓郁的香味弥漫在不大的厨房内部，我发誓听到了两道响亮的口水声。
塞拉终于宣布可以停火了。在分饭前她先用还算湿润的抹布把玛奇脸上的烟灰仔细擦了擦，玛奇微不可察地脸红了。我发现她长得非常好看，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名大美女。
然后用擦桌的海绵让玛奇和窝金擦手。当我发现就连窝金这个大男人也表现出乖乖听话的顺直模样时，我的下巴几乎要惊恐地掉到地上。当然我后来才了解到窝金当时只有11岁，他只是发育太过超前。
现在，我只是很怂地将这份震撼暗藏心底，也许什么时候胆子大了敢揪出来问问，但更好的选择或许是把它埋葬新的和我的好奇心一起进坟墓。
我的全身上下很干净，所以我没去擦，只是思忖片刻后用手上的皮筋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减少碎发。
离孤儿院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为了防止菜太快变凉我们要先处理水果。做好清洁工作后塞拉表现得十分满意，由于菜刀只有一把，她切苹果的时候窝金就负责像杂耍一样把整果扔到案板上方，她则用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工于眨眼间将苹果精确地一分为八。
太帅气，太华丽了。我注意到玛奇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这个过程，眼中散发渴望的光芒。
果然还是小妹妹嘛。我得意地想。类似的这种事我之前也看我妈妈表演过，所以没有那么新奇。
将苹果片按每人两片的量分好，塞拉给我们每个人削了一个额外的兔子苹果。玛奇捧着手心，舍不得吃。窝金倒是仔细看了看就放进嘴里了，毕竟“放久了没那么好吃了”。
我也很纠结，但我纠结的不是一个点。这些苹果放在仓库里完全没有洗过，虽说能用手擦擦，大家也常说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总归有点心理障碍。
而且我有不好的预感：今天中午的炖菜不会我也要一起吃吧？
“多伊？”塞拉观察到我一直盯着手里的苹果，一副惊讶的样子，语气略带歉意，“啊呀，我忘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苹果？不想吃就还给我吧。”
我身旁的玛奇立马把苹果片塞进了嘴里，仿佛怕塞拉问她把苹果片要回去。
还是算了吧？这可是塞拉特意给自己削的苹果，我摇摇头，从头一点点啃光了兔子苹果片。我对苹果没有特别的偏好，塞拉是在给我台阶下。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一鼓作气分完了所有的午饭。所有午餐在厨房的窗口前摆好后，钟声正好响起，两长一短，是孤儿院的下课铃，昭示午间自由活动时间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孤儿院x午餐x苹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