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个人自传》水流走了阳光

16、第十六章 婆婆的七彩人生

　　我的婆婆是三零年生人，2019年离世，享年89岁，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婆婆姊妹三人，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妹妹。哥哥七十多岁去世，妹妹二十岁生孩子时发生意外，也去世了。婆婆这一生富裕过，贫穷过，勤劳过，严厉过，深爱过，伤心过，也幸福过。
　　婆婆出生在地主家，虽然算不得大地主，也是富农成分。。因为富裕的关系，自小家境好，婆婆没吃过苦，白面馒头从来没有缺过，逢年过节都有新衣服，平日想吃啥家人都会满足四九年解放，婆婆经历了国家最动乱的十年。在那十年，土匪盛行，他们不止抢钱也抢人，婆婆被家人送到山里亲戚家躲避灾难。也就是在这里认识大婆婆十二岁的公公，按照血缘来算，他们属于近亲。
　　婆婆那时也就十六七岁，在亲戚家避难，这一避就是两三年。婆婆看上公公家满屋檐的柴火和满墙的辣椒，在农村有柴火烧火做饭对于一个妇女来说是很幸福的，加上自己很喜欢吃辣椒。既然到了结婚的年龄，父母就商量着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旧社会，又动乱，简单的家人团聚，拜过父母就算成亲。
　　公公家住山里，最穷时送出去两个男孩换粮食，那样的家境可以想象有多艰苦。婆婆嫁给公公，也就嫁给了贫穷。自小没吃过苦，也不会做饭的婆婆，只能从头学起。公公是个老实人，脾气也不好，自然厌恶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脾气，婆婆被迫改变的过程也没少吵架挨揍。
　　勤劳是唯一的出路。婚后生养四个孩子，婆婆从一个大姑娘，快速转变为一个母亲，操持起整个家务。住在山里，地多，产量少，只能多种地，带来的结果就是更多辛苦劳作。婆婆很勤快。我结婚之后，家里平地有三亩地，坡上有三亩，每年两季庄稼所有农活，婆婆都会跟着去干。起的最早，又跟着干到太阳落山。没有农活的时节，婆婆主要是采药，从春天到秋天，只要是有人收的药材，婆婆都会采摘。车前草、蒲公英，这些草药经济价值不高，年轻人看不上，但是在村庄附近有很多，婆婆主要采摘这些，换些零用钱。婚后婆婆和我们过，我们家比较穷，婆婆很少有零花钱，硬是靠着采药的收入，给自己买红枣、桂圆、白糖、猪肉、辣椒。她自己挣的钱自己花，买的好吃的供自己吃，虽然有点自私，我们也不反对。
　　严厉、认老规矩、急脾气是婆婆的性格。我们婆媳之间十五年的矛盾，对我的伤害是重大的。随着融入这个大家庭，我逐渐了解到婆婆不只对我很严厉，对待自己的儿女也一样。两个女儿小时候学纺线、做饭，只要干的不称婆婆的意，就会被婆婆抄起身边的工具打一下，头破流血也发生过。两个女儿没出嫁前均被婆婆动手教育过很多回。和大嫂闹矛盾没占到什么便宜，因为大嫂个头高，身体好，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加上有大哥做靠山，受的欺负少一些。而我，家境差，没有丈夫的撑腰，我总是选择忍让，一忍再忍的结果就是被肆意的欺负。大姐刚开始不了解婆婆的性格，也让我忍耐，时间久了，换来的是变本加厉，后来也鼓励我反抗。还好去了西安打工，这一走就是十一年。对我是解脱，对于婆婆而言，眼不见心不乱。后来我从西安回家后，我们的矛盾就很少了，婆婆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给买药。婆婆见到村里亲朋就说我的好，很多时候人在时不显得有多好，等不在身边了就会觉得相差很大。我的好终于被婆婆认可，我也打开了心结。
　　婆婆爱男孩，只要是他儿女有了男孩就喜爱的不行。每年端午节送粽子、中秋节送柿子、腊八到了婆婆熬夜煮腊八粥，都会亲自送到女儿家去。过年走亲戚，别人家都是走舅家，属于给长辈拜年。婆婆会带上我们收的礼，主动去女儿家走亲戚，一来二去也成为我们家的习惯。她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外孙们，看到外孙们成家立业，比谁都高兴。婆婆虽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丈夫，但是婆婆爱我们的两个孩子，特别是乖巧的老大。自己采药挣点零花钱买点好吃的，总是偷着给老大吃。孩子上大学时还拿出自己攒下的几百元钱。看到自己的孙子们成家立业，一个个有出息了，她比谁都高兴，在村里到处念叨孙子们的好。到了晚年，也开始转变，孙子和孙女一样让她开心。等重孙子孙女都来看望他了，每次一见到就把好吃的塞给孩子们。
　　婆婆高寿，亲妹妹二十岁出头意外离世，亲哥哥早她十几年因病去世。丈夫呢，在婆婆58岁时因病去世，这都是至亲之人。让婆婆最伤心的是大哥去世，作为自己的大儿子，婆婆的骄傲，在婆婆78岁时突然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婆婆打击是巨大的。从知道大儿子去世到葬礼完毕，婆婆整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此事之后，从前那个特别精神的老太太消失了，在生活里多了几分惆怅和孤单。
　　大哥的去世也让亲人们越发珍惜家里这位唯一的老人，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我们家体现的淋漓尽致。孙女不但是母亲的小棉袄，也很关心奶奶，逢年过节就准备好新衣服。孙子们经常回家，都带着各种好吃的，总是上一次的还没吃完，这次又带好多。晚年的婆婆再也不用把好吃的藏在柜子里面锁起来，放外面，敞开了吃，也总是吃不过来而放坏。孩子们担心奶奶一个人寂寞，都会带上自己的孩子，重孙子孙女一大堆，逢年过节我们家总是村里最热闹的。
　　婆婆2019年中秋节离世，离世前晚上做梦，梦到自己的大儿子。晚上梦游，走到院子里坐着，这一坐就是一夜。因为着凉第二天就感冒了，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人的年龄大了，没别的疾病”。我和大嫂每天轮流照顾，两个女儿住的也不远，也轮流过来照看。前后半个月时间，婆婆从昏迷到糊涂，嘴里念叨着他的大儿子，他的孙子，他的重孙子们。婆婆走的很平静，走之前儿孙都和她一一打招呼，脸上带着微笑去见他的丈夫、哥哥、妹妹、大儿子去了。
　　婆婆生病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儿媳细心照料，村里很多人夸我们心胸宽广。作为年过半百有儿有女的人，我们也从媳妇熬成婆，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恩怨也罢，仇恨也罢，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要且行且珍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