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陌生人给的糖是要救世的》仰山辞

9、三个问题

　　倘若不看地面上疑似面前“人形兵器”造出来的大坑和四周简直都要打马赛克的限制级画面，这样一幅四目相对的场面，在小说的开端可以被当成一见钟情的开场。

　　可是显然，在场的两位都没有这种聊两句的闲情逸致。

　　他们只是提起了一颗心，几乎做出了相同的反应：观察对方的行为动作，并判断对方是否是真实的人类。

　　还是秦淮述的经验丰富，视线交错不过几秒就收回了目光确认了面前人人类的身份。

　　“秦淮述。”

　　“治安管理局宁海城第一大队队长。”

　　靠在树上自称是“治安管理局队长”的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看起来和刚刚那颗差不多的糖果塞入口中。

　　爆炸似的味道，那人被酸的脸一皱，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糖纸的标签：柠檬味。

　　秦淮述出门总共在身上带了一整包什锦混合口味的糖，二十颗糖，这得要多倒霉，才能在众多“苹果”“橙子”“蓝莓”口味中抽中了数量最少也是最酸的“柠檬”？

　　他不满的轻轻啧了一声，扭过头看向从一开始就有些好奇的青年，被对方白皙耳垂的那一抹红晃了眼。

　　花哨。

　　像一只在泥潭里滚了一圈爱干净的猫。

　　这是他看到方灼的第一印象。不怪秦淮述会那么觉得。实在是面前人一副警惕的模样像极了家里那只见到陌生人进入家门冲人哈气的布偶“卷饼”。

　　有点可爱。

　　秦淮述的目光下落，落在方灼握着糖果的那只手上，从对方指缝里依稀露出来的暖黄色，可以猜出来方灼拿到的也是数量最少却最好吃的一个口味：“柑橘”。

　　而这个口味，秦淮述……一次都没有拿到过。

　　明明两次都是自己拿的，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淮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秦.非洲人.淮述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比吃了柠檬还要酸。连带着口中的柠檬味的糖也变得没滋没味。

　　几秒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将口中的糖嘎嘣嘎嘣咬碎，直到方灼投来疑问的视线，他才发现自己的反应看起来有大，轻咳了一声终于又挂上那一副漫不经心的笑。

　　“这是我的证件，这位同学，方便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做。

　　秦淮述从身上摸出一张贴有自己大头照，打着钢印的证件递到方灼的面前，聊起来正事时，这人身上懒散的氛围便一扫而空，气息愈发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样锐利。

　　他压着凌厉的眉眼紧盯着方灼，在得到方灼的点头后，按下胸口别着的小型记录仪的录音键。

　　“姓名？”

　　“方灼。”

　　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本子，秦淮述狂野肆意的字体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一串的痕迹。金属笔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发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住在哪？”

　　“……”

　　没有声音回答他，秦淮述下意识的抬头

　　面前是方灼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的动作忽然的一顿，心里的警惕已然提到最高，如果不是确定面前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被“同化”的痕迹，秦淮述甚至可能当场开枪。

　　他不自觉的拧着眉。褪去了不着调笑意的秦淮述表情有些冷，半指套包裹的手指握着手中的钢笔“笃笃笃”的敲击着纸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入了方灼心底。

　　最后，闸刀落下了，秦淮述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句：“住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

　　语调骤然沉下。

　　“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长官。”

　　方灼轻声开口，知道自己今天最大的难关就在面前了，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朝着秦淮述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语调轻松。

　　“实不相瞒，我的脑袋好像出问题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这里。”

　　他说的容易，“好像”这一词语似乎能涵盖大多数的情况，只可惜，不适合用在现在的场合。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激荡起一片无法平息的涟漪，周遭笃笃笃的敲击声忽然的停了。

　　秦淮述下意识的摸着腰间冰冷的枪械，压下心底拔枪的欲望，抬起的漆黑的眸中此刻蓄满了攻击性。

　　自己判断失误了？

　　秦淮述又一次将方灼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浅色的唇拉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表情，无异样。

　　身体，无异样。

　　甚至考核也成功通过，并没有展现出被“同化”的趋势，是因为“同化”过程中有人打断了他，结束了这个进程吗？

　　秦淮述心底划过无数个猜测，最后，他从枪上收回了手。

　　风声呼啸着掠过两个人之间足以容得下三个人的缝隙，学校内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靠近两人所站的路边的灯看起来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有些接触不良。

　　“最后一个问题。”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秦淮述的表情沉稳，他抬起鸦青色的眼朝方灼看去，一字一顿加重了语调。

　　“你见过……和你一样的‘人’吗？”

　　“人”的语调被秦淮述咬的极重。

　　不过，方灼知道这大概率指的是齐何他们。

　　他点点头。

　　“见过。”

　　不用再问了，到这里秦淮述已经有了判断，再问下去会干扰现在已知的所有信息，飞速做好了安排的秦淮述伸手合上了记录了满满一页的本子，摁了摁僵硬的骨节舒展着腰肢发出“咯啦啦”的声音。

　　直到秦淮述完全的伸直了身体，低头站在他的面前，方灼才发现那人居然比自己还高半个头，被包裹在夹克下的是一具极其结实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流畅自然，看起来极具爆发力。

　　秦淮述犹如一头悠闲散步的大狮子懒洋洋的朝着方灼走了几步站定，低下头看着面前人光洁的额头，最后习惯性的伸手调整了一下胸口别着的微型记录仪的镜头。

　　“鉴于你提供的证词……”

　　他开口，语气稍顿。

　　“我有权在这片‘特殊场’实施临时监管权限。”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宁海区治安管理队队长，华夏第一支异能小队成员：Q001。秦淮述。”

　　那人朝着方灼伸出了手，逆着光，方灼看不清秦淮述脸上的神色。

　　方灼灼只记得那时他握住的手是温热的，长期握枪使用武器的虎口张了一层细细的薄茧磨的自己手心痒痒，可却带着几分足以让人心不自觉安定的魔力。

　　监管……吗？

　　方灼嘴里细细的嚼着这几个词，连同对方刚刚的自我介绍组合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外面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和平？

　　“咔哒。”

　　正当方灼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清理思绪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卡扣声忽然传来，方灼手腕一重一凉，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色的仪器。

　　漆黑的表带和漆黑的屏幕，看起来做工考究，可样貌像极了小朋友们才会用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接触到方灼皮肤的刹那黑色的屏幕自动亮起，花瓣似的图标转了两圈，弹出来的是一张只有两个点以及一些简约线条的地图。

　　那两个点靠的很近，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秦淮述似乎看到了方灼疑惑的表情，举起手中同款手表指着屏幕上两个用一根红线连接的小点耐心和方灼解释。

　　“这代表的是我们两个人。”

　　“这个是你。”

　　秦淮述指了指屏幕上头顶着一颗绿草的小绿点。

　　“长官……你这是囚禁，还有，为什么绿点上面是草？”

　　方灼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看起来有点像镣铐的终端，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并不是介意代表自己的绿点头顶发光，只是……一根草多少有些奇怪。方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代表秦淮述的点，鎏金底色缀着火焰的图标，一看就非常的高大上。

　　“我可没有限制你的行动自由，只是用终端检测你的方位而已，除此之外这个仪器除了还能看到你的身体状态以外也没别的功能了。”

　　秦淮述扯下袖子盖住手头的仪器重新拉好了衣服。迈步走在前头。

　　“至于图标……研究部的人就喜欢搞一些有的没的，就比如你看到的那样，金底火图标的是我们小队的标志，绿色的是普通人，红色的是检测到的畸变者。”

　　他的脚步顿住，扭头看着方灼。

　　“至于畸变者是什么，你应该也见过了。”

　　想起刚刚面前这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漂亮的杀戮，秦淮述的眼底挂上了几分欣赏的神色。

　　“畸变者……？”

　　“就是你最开始砍掉的那堆玩意，我们统称畸变者。”

　　走在前头的人似乎又恢复了一开始见到的那副懒散的模样，耷拉着眼皮语调恨不得拐上十八个弯，就差把“我不想工作”写在了脸上。方灼跟在秦淮述身后，只觉得这人怎么靠谱又不靠谱，看起来很离谱的样子。

　　这样的人真的能当上队长吗？

　　方灼的表情有些怀疑。

　　夜色逐渐的沉寂了下来，浓雾散去的校园里，漆黑的夜空不见有一颗星星，入夜之后仿佛连白日里的怪物都销匿了踪迹，只有绰绰的黑影紧跟在方灼的脚边。

　　细看那只不过是灯光打在身上遮掩下投射出的影子，方灼心道自己多疑，迈步跟上前面步伐飞快的人，随着对方的步伐缓缓迈入另一块区域。

　　脚步声错落有致，高挑的身形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停下来分辨一下方向，方灼跟在秦淮述身后眼见这这人越来越往学校的深处走，想起前不久学校发生的怪事，多番思考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讪：“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秦淮述的表情一顿，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