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雨中楼（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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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怪……怪物啊！！！”
“起火了！快跑！！！”
遮天蔽日的火光映照着天空一片通红，本该全家坐在一起吃饭的和睦晚间，六楼却骤然的起了火，被风一吹就开始迅速的蔓延至整个楼道。
这火着的莫名其妙，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阵天动地摇之后，不知何处升起的浓重的烟气随着空气蒸腾着飘向天穹，汹涌的火光和呛鼻的雾气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奢侈，皲裂的土地里浑身漆黑的怪物从地狱中爬出，顺着扑向它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伴随着血液的喷涌和一个无辜生命的逝去，人们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灾难的来临。
他们争先恐后的从房门里拖家带口的挤出来，争夺着那条狭窄的逃生通道，喧嚣声同凄惨的呼唤声交杂在一起，逃跑的人们推搡着，面露着惊恐你推我赶的从楼梯窜下，穿过一旁站着的方灼透明的人影。
方灼如同一个幽灵一样，无声的站在居民楼一个僻静的拐角处，看着面前如同末日来临一样惨烈的场面，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他的目光紧落在人群最后的一对母女身上。
黑沉沉的夜色显然是最完美的遮羞布，身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一手扯着一件冬天才会穿厚重的棉衣，盖在怀中女儿的身上，警惕四周。
明明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极其方便下楼逃生的便捷通道，方灼却看到女人脚步一拐，抱着怀中看不清模样的穿着碎花裙的女孩穿过黑烟弥漫的廊道，舍近求远的从另一条逃生楼梯向下逃去。
直觉让他跟在女人身后。
哒哒哒平底鞋踩踏着地面的声音轻而急促，六楼对于居住在居民区的人们来说，不算高，但也不算矮，光是那几百的台阶，就足以浪费太多的逃生时间。
老旧的居民区消防安全的质量总是令人堪忧，本就不大的楼梯道堆满了杂物，成了最好的助燃物，方灼看着602室熟悉的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穿过了三层的火海。
“囡囡……囡囡乖。”
“不怕不怕，我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
女人温声细语的哄着怀中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女儿，看伸出手将被颠簸滑落的外套扯回紧紧的裹在女孩的全身。
她怀里的孩子……不，那应该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了，或许用怪物来形容更合适。方灼透过帽檐被撑起的部分，看到了一张如同树皮般干枯扭曲却年轻的脸蛋。
一半是正常六七岁小女孩圆润可爱的脸，而另一半，覆盖上了一层布满裂痕的树皮，一点点缓慢的同化着另一半张完好的脸，只是眨眼的功夫，女孩的另外半边脸，已经被同化了大半。
她好似觉察不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咿咿呀呀的咧开嘴，伸出一节节树枝一样弯曲的双手环抱出女人的脖子，一圈又一圈的围绕在女人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ma……mama……”
女孩顿了顿，似乎因为自己的发音不标准有些苦恼，不满的鼓起嘴巴，又艰难的开口。
“ma……妈妈……”
“妈妈在……囡囡别怕，妈妈一定带你出去。”
没想到女儿会一遍遍的喊自己，女人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人样的女孩，颤巍巍的将女孩抱紧了些低着头贴在女孩的额头上。
泪水糊了她满面，她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怀中女儿已经闭不上的眼皮，眼泪吧嗒吧嗒的打湿了衣襟。
“囡囡乖，囡囡不怕。”
明明自己也在不停的颤抖，女人却还是抱紧了怀中的女孩低声的安慰着。火焰已经遍布了整条堆满杂物的逃生通道，滚滚的热浪熏的毫无遮掩只顾着女孩的女人连连咳嗽着，满脸都是焦黑的烟灰。
“妈妈……别哭……”
女孩细软的嗓音带着全然无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妈妈现在很难受，她伸出枯枝手轻轻抹去女人面上的泪水，撑起身体贴在了女人柔软的脸上。
“不哭。”
方灼静静的站立着，看着面前的这一副母慈子孝温馨又诡异的画面，抬眼与一对血红色的瞳孔对上视线，那女孩的脑袋一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面朝着方灼的方向睁着那双看起来像是塑料一般脸颊，泛着诡异光泽的眼睛，明明身处幻觉，方灼却有种对方是在看自己的错觉。
只是他未曾从女孩身上感受到恶意。
再三思考之后，方灼微微的朝着女孩点点头。
几分钟前。
602室的火焰呼啸着席卷了整个房间，封闭的空间内，空气被燃烧的愈发稀薄，逐渐升温的空气熏的方灼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颚线吧嗒一声落到了地面，摔了个稀碎。
火焰本身并没有温度，也不会伤到方灼，因为它处于虚实的交界处，以三秒一扭曲的频率在青年铅灰色的眼底跳动着。
一群满身焦黑水猴子模样的人形怪物啪嗒啪嗒的贴在了玻璃的花窗上，咚，咚咚的撞击着并不牢靠的门，602室属于“女儿”的房间内，未知的黑泥怪物，也在和外面的怪物应和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诡异的腔调发出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声音，咕咕交织着荡出扭曲的声波，似鸟雀却有尖锐很多的音调被耳蜗捕捉，刻入脑海却凭空带走了方灼的一点思绪，思维瞬间随着声音凝滞。
我这是在哪？我是谁？
凭空被带走的认知让方灼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虚假的火焰幻象已经攀到方灼身边，他盯着火光，意识被丢入了那些喷涌而出繁杂的情绪里，痛苦悔恨和害怕，情绪编织成过去的倒影将一时失神的方灼拉回过去的某天直面着那场盛大的灾祸。
处处都是悲鸣，楼层一层接着一层的坍塌，好不容易从火场逃离的人们刚远离燃烧着的楼房，就被黑暗处潜伏的黑色怪影，咔嚓一声咬掉了脑袋。
凹凸不平的横截面血液噗的一身喷涌而出，无头的尸体咚的一声倒在了地面，还在活跃的神经控制着那一具具依旧还温热的尸体在地上抽搐着，浓稠的血液喷溅了一旁还未来得及高兴的同伴一脸。
那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惊恐，不可置信。
吱呀吱呀的咀嚼声难听的令人嘴角发酸，也许是收到的冲击过于庞大，一旁的同伴瞳孔扩张陷入了短暂的失语，人类求生的本能控制着他在怪物捕食的间隙连滚带爬的朝着远方逃去，入目皆是满地的腥红。
一场属于怪物的屠戮盛宴。
水泥浇筑的地面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布于其上，不详的黑色雾气从缝隙中涌出蔓延在了整偏片区域，扭曲的人影跟在幸存者的身后，随着他的奔跑，抬腿，迈步，蜡一样黑色的物质从那片空白的脸上脱落，露出一张和面前人完全相同的脸。
“咔擦——”
方灼看着那个人影身上最后一片黑色阴影褪去，张开嘴一口吞噬了逃在前面自己的模仿对象。
第一秒，人影不动了。
第三秒，人影脸上浮现出了和上一个人脸上一模一样的恐惧。
第五秒。
“啊！！！”
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自己的模仿对象一样，面带着惊恐的向前奔去，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浮现，依旧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
吞噬，同化，再吞噬。
眼前如同人间炼狱。
火舌舔舐着青年黑色的裤脚，迸出橙红的火花，却未曾伤害到青年分毫。秦淮述看着站在火焰中，眉睫低垂着的方灼，看着他不透光的眼，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他竟然从方灼眼底捕捉到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
他在为什么而感到悲伤？
秦淮述蹙着眉，伸手拍了拍目光溃散的方灼。
“醒醒。”
他能看出来方灼陷入了短暂的幻觉，但现在距离昨天听到的声音消失的时间已经不足半个小时了。
秦淮述不会也不能去赌留在原地会安然无恙的这个可能性。
谁都不知道这个未知的空间什么时候会消失。
秦淮述捏着方灼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青年瘦削的身体落在秦淮述手中，即使隔着一层手套仍能感觉到单薄，方灼没有要回神的迹象。
“这是留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啊？真狠。”
即使没得到回应，秦淮述也依旧乐此不彼的和一个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木桩子方灼说话，盯着青年白净的侧脸，他有些手痒，伸出手趁着对方还沉浸在幻觉的时候顺手捏了把方灼的脸。
“不知道说你幸运还是倒霉。”
一时半会的，秦淮述觉得方灼估计还要一会才能从幻境里面出来，他啧了一声，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弯腰扯着方灼的手臂将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随后一把抄起还被困在幻觉中青年的膝盖，单手将人轻松抱起，微弱的光点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把银色的枪支，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门口。
“行，我认栽。”
“晚点回去再和你算账。”
又是一枪崩掉只顾着朝着方灼身上扑的怪物，秦淮述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畸形异变者，下意识的啧了一声。
畸变者的伤害力并不算强悍，但胜在人数够多，光是耗也能把他耗死在这。
这一边方灼还在因为深陷幻觉无法动弹的时候，那边的秦淮述已经极限1VS无数人并且呈压倒性的迅速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602室的火焰没有温度不假，但精神污染浓度过高也是真，不怪方灼这样毫无经验的人一下子就中了招，变成一个只会傻站着的傻子。
分解重构的异能在情绪场简直就是作弊似的存在。
只可惜，S级的能力强大限制也大。
秦淮述没办法凭空构建出他不熟悉的东西，他需要精确的了解他所要构建的东西的每一个细节，运作方式，才能控制着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因为不够了解而创造出其他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武器。
他的造物所需能量从分解的物体中获得，而他分解造物的前提条件，就是需要物体处于自身所在空间十立方米内才能生效。
偏偏是那么大的限制条件，被秦淮述玩出了武器库的感觉。
没有人能比进行过系统训练的秦淮述更加了解各种枪支弹药的构造，这也就导致了秦淮述“行走的武器库”类似名声传遍了整个治安局。
不过就秦淮述本人来说，如果不是遇到大型的情绪场，他基本不会构建出大型的武器
分解的能力太过于bug，而且可怕的是这样的能力不受秦淮述所控制。
在他觉醒的起初，在秦淮述当着上峰的面分解掉了一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羊时，就注定了秦淮述的这份分解的能力必须要收到限制。
神奇的是，那一份为了自己能力不会不受控制而作的限制，在方灼身边好像失去了效果。
尽管手上依旧套着那双定制的手套，可秦淮述却感觉到了自己异能前所未有的活跃，好似找到了主人，连带着他自己本身都因为异能对方灼的亲近产生了好感。
只是，能力强不代表能平推一切，毕竟秦淮述再怎么强大，依旧处于人类的范畴。
看着面前被方灼吸引过来一眼望不到底汹涌的畸变群潮，秦淮述眉头蹙起，也觉得棘手。
他一手捞着方灼的身体往身上靠了靠，思索半分钟之后，将手中的武器换成了一个银色的小球。每走一步就向前方的畸变群潮中丢上几个。
“boom！”
小小的银色小球挤压变形放出巨大的热量，压缩着四周空气砰的一声炸开，硬生生的在秦淮述的面前炸出一条供他穿梭的通道，他如同闲庭漫步一样一边丢着监察局新研发的炸弹，一边分出心神注意着怀中方灼的动静。
“呃……”
青年的瞳孔无意识的收缩，颤抖着声音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喃喃。
秦淮述知道，方灼要从幻觉中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雨中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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