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笺从舟

11、进组

　　收到出演蔚然的消息时，祝今窈正在吃晚饭。
　　她坐在桌前，脑袋晕晕涨涨，如坐云雾，一个没拿稳，勺子咣当掉进粥里，在她睡衣上溅开几朵水花。
　　陈漫的声音渺远又清晰，还在耳边持续不断响起：“过几天来公司签合同，文茉也会跟着你去剧组，有什么事让她跟我提。”

　　“漫姐，你确定你没有搞错？这怎么能是我？”
　　“怎么不能是你，人郑导名字往那儿一摆就是招商的活招牌，不需要流量。他上部电影的男主角还是个素人呢，不然我能让你去试女主？”

　　“可是那天……”那天试戏都没人问她问题，她还以为表现得不尽人意。
　　“那天什么？你平时不是挺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磨磨唧唧？”陈漫不禁笑了声，随意提了一嘴，“你就感谢你拍的那个短视频吧，估计人家作者对你印象不错，帮你说好话了。”

　　“啊？”
　　“还有啊，最近网上要是有人骂你忍着点，别生事端。”
　　“哦，好。”

　　直到签完合同的那刻，祝今窈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
　　她竟然拿下郑季清的女主角了？平时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当天，就有人发了一条微博爆料：【娱乐资讯瓜，《遥远星》江彧祝今窈】。
　　这个人爆料一向很准，网友纷纷留言，经过一下午的发酵，#遥远星江彧祝今窈#成功登上热搜娱乐榜第一，词条热度还在持续攀高。

　　祝今窈只签了合同，并不知道其他太多消息，看见热搜词条才知道，男主角是江彧。
　　江彧是江电出身，不仅是她的直系学长，还是超一线大咖，三十出头的年纪票房就破百亿，家喻户晓，驰名天下。

　　祝今窈心跳砰砰作响，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翻实时评论。

　　【一眼假，jy可是最年轻的三栖影帝哎，怎么可能给qsr那种十八线糊咖当男主】
　　【qsr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营销号爆料的那个给圈外大佬生孩子的小糊花，她资源怎么那么好啊】
　　【好抽象，让一个网红演电影，这么大的制作被她给毁了，这个看脸看流量的世界，内娱完了】
　　【原著粉觉得祝今窈形象挺符合的……】
　　【江彧的饼已经多到吃不下了，抱走江彧，期待江彧待播作品《岁月》《茉莉香》】
　　【啊啊啊靳老师的作品影视化了，希望别魔改】

　　意料之中的评论，祝今窈垂着眼睫滑动着屏幕，并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暗下决心，一定要演好。
　　趁着剧组还在搭建场景，她重新把小说给看了一遍。

　　看完，惊吓之余不禁有些懵，蔚然的性格和她有点像，每句台词都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真要说那还是有点不同的。
　　蔚然是个洒脱到骨子里的女人，对自己的专业自信不疑，在面对一大群刑警倚老卖老的连番诘难时，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舌战群儒。
　　她是这样敢爱敢恨、勇敢坚定的人，而祝今窈扪心自问做不到。

　　期间，她还去找靳崇探讨人设。
　　他却只静静地瞧着她，听她神飞色舞、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那眼神平白让她产生一种“怎么演都是对的”的感觉。

　　得不到什么专业意见，她也就放弃了。

　　不过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一处吸引。
　　抬眼望去，黑白色调的开放式厨房简约而高级，干净整洁，给她开门前他应该是在做饭，岩板中岛台上摆满了各种食材。

　　祝今窈一眼就看见那盘去了芯的山楂，不由得问：“你是在做山楂排骨吗？”

　　靳崇垂眸平静地看着她：“嗯，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他一顿：“上次说要向你赔罪。”

　　祝今窈迟疑一下，挣扎了会，还是没抵过山楂排骨的诱惑，点了点头。

　　***

　　半月后，祝今窈收到《遥远星》剧组统筹的通知，正式进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靳崇也在。
　　两个人酒店的房间正好挨着，有时候一出门就能碰上他，她恍惚产生种还在家里住的错觉。

　　剧本围读会上，祝今窈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三栖影帝江彧。
　　他端了杯咖啡坐在桌子最前面，五官标致立体，脸颊锋利凛冽，是那种骨相皮相具存的高级电影脸。

　　各演员做完自我介绍后，郑季清笑着看向靳崇：“靳老师，你要不也说几句？”
　　靳崇微微颔首，有条不紊地起身，声调轻淡：“遥远星是我非常沮丧迷茫的阶段写出来的小说，希望可以帮助读者找回勇气和信心，接下来一段时间，拜托大家了。”

　　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面色冷峻认真，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祝今窈坐他斜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随后跟着在场众人鼓了鼓掌。

　　郑季清点点头，又指着两个主演笑道：“云折，这是蔚然，你们之前见过吗？没见过的话认识认识。”
　　为了让他们快速入戏，现在剧组所有人都称呼他们角色名字。

　　导演都发话了，祝今窈愣了下，站起来伸出手，跟江彧打招呼：“江老师你好，以后还请多指教啦。”
　　江彧比她年纪大了差不多十岁，起身握了下她的手：“乔老师，我们一起加油啊。”

　　被大前辈叫老师，祝今窈浑身竖起汗毛，忙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您叫我小祝就可以了。”

　　江彧笑了两声：“那你叫我江哥就行，也别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随意就好。早一点熟悉起来，对演戏也有帮助。”

　　祝今窈乖巧地点点头。

　　坐下后她舒了口气，敏锐地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她抬眸望去，正好撞进男人漆黑的瞳仁里。

　　祝今窈不明所以地朝他笑了笑，他淡定地垂下眼皮，随心所欲地翻了页剧本，她微微怔了下，也低头翻开剧本。

　　围读剧本过程中，祝今窈发现剧本较小说改编了很多。
　　主要是加了条感情戏。

　　原著里云折对蔚然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敬仰，但电影为了增加卖点，给他们加了条隐晦但勾人的感情暗线，既不显得多余，又不落俗套。
　　但结局是悲剧在所难免。

　　***

　　剧本围读后，剧组特意翻黄历挑选了个好日子举办开机仪式。
　　拜完香，祝今窈和江彧一同揭开摄影机上的红布，剧组正式进入拍摄阶段。

　　第一场戏就是两人相遇。

　　云折查案过程中进了一家地下室，地下室有条隧道，云折顺着那条隧道往下走，在尽头看见了扇铁门，他拉开铁门进去，却来到十年前。
　　此时他只是觉得奇怪，毕竟谁也不会相信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他漫无目的地找到当地警局，门口的警察却拦住了他。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过来，她头发随意盘着，嘴里咬着只铅笔，微微蹙眉，正要经过云折，忽然被门口警察拦住：“蔚警官，这人你认识吗？说是你们重案组的。”

　　蔚然被人打断思绪，生气得不行，蹙眉，余光瞥他一眼，语气冰凉：“不认识。”
　　脚步连停都没停就离开了。

　　一阵风似得，只留下个俏丽的背影。
　　云折愣在原地。

　　郑季清喊卡，皱眉说她电视剧演法。祝今窈有些挫败，在他们几个人的指导下结束了拍摄，随后近景中景又来了一遍。
　　祝今窈戏份结束了，郑季清继续拍江彧和其他人的戏。

　　祝今窈无意识地往监视器那里扫了一眼，开拍时还站在那儿的靳崇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轻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他在现场，她总有种大型考试遇见任课老师监考的感觉。

　　兜里静音的手机忽然震动，她看了眼，挂断，手机再次震动。
　　她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接起电话。

　　舅舅方澍沙哑的声音传来：“然然啊，你再给舅舅打点钱，最近饭店生意不行啊。”
　　祝今窈倚着墙：“我记得我上个月刚给你卡里打了钱。”

　　“那点钱够什么。你也知道，这几年餐饮太难干了，我光给员工支工资都支不起……”
　　“这和我没关系。”

　　方澍见装可怜行不通，直接翻起旧账来：“求你帮个忙怎么就这么难？”
　　“你忘了是谁供你读书，把你送到电影学院的。你现在成了明星赚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还有你妹妹考了两年江电，我求你去跟老师送个礼，你就是不听，不然你妹妹现在也可以帮扶家里——”

　　祝今窈麻木又冷漠地打断：“舅舅，当初你把我接到江屿我很感激，但是后来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别再拿以前的事要挟我。”

　　耳边静滞两秒，方澍声音大到刺破扬声器：“赚了钱硬气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去网上爆你料，大不了你这明星也别当了。”
　　他语气得意，仿佛拿捏她的命门，要知道毁掉一个女人很简单，毁掉一个女明星更简单。

　　祝今窈冷笑：“去。”
　　方澍愣了下，咒骂了句，直接拿最利的刀子往她心口戳：“你这小崽子，要不是你，你妈和你爸——”

　　滴滴——
　　祝今窈径直扣断电话。

　　摁灭手机抬头望天，日光迸射出凄冷寒芒，耳蜗嗡嗡的响。
　　她缓了口气，正要抬脚离开，看见文茉朝她走来：“祝祝，你怎么在……靳老师？”

　　祝今窈一怔，循着文茉的视线转头，发现男人插兜站在那里，清瘦皙白的指缝间夹着根烟，白烟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