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光》是啊Q呀

50、条件

　　乔光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听着林沐风和民警的谈话。

　　尽管林沐风口中的时间线和乔光整理的大差不差，但是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却存在天壤之别。比如秦简和他交往的原因，林沐风表示是看秦简太可怜了所以才答应和她在一起，又比如秦简从认识他的时候就有抑郁倾向，一直都有自残的行为，而且对林沐风有极强的控制欲，一有女孩子靠近他，她就用自杀来要挟他。

　　对于秦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他没有否认。但是他表明这一切都是秦简要求的。他为了秦简，尽力地扮演好一个“主人”的角色，试图把秦简带上正常的生活轨道。至于照片，他也很笃定，是早就和秦简定下的约定，这次秦简逼得他实在太紧了，他没有办法才做的选择。而对于最后那句被乔光认作逼迫秦简跳楼的那句“那就用你的死证明你对我的爱”，他表示不过是开玩笑的，他根本不相信秦简会真的这么做。

　　整个过程，面对民警的询问，林沐风的讲述都是有条有理，甚至在民警的强势逼问下，他也始终淡定从容，甚至能表现出他作为男友，面对女友去世的痛心和悲伤。

　　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的男友。

　　乔光一开始的时候脸上涌现出不可抑制的愤怒表情，手几次捏紧了拳头，后又分开。可慢慢听下去之后，乔光反而平静了许多，只是心头仍然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精明到极致，冷血到极致。

　　如果时光能倒流，不管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也绝对不会让秦简和他在一起。

　　秦简出事的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大雨把几天前地面遗留的零星血迹冲洗掉，整个世界被洗得干干净净。

　　乔光托腮正看着窗户上印出的一道道雨帘，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喊道：“乔光，主任找。”

　　乔光站起来，旁边的何慕白问：“我陪你去？”

　　乔光朝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有级部主任和林沐风两个人。乔光喊了声“主任”，就站在一旁。

　　主任端起眼前冒着热气的茶具，吹散附在水面上的浮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乔光啊，警察那边已经出来了结果，秦简同学是自杀，和林同学没有关系。我理解，你和秦简同学是很好的朋友，难过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不要把这件事当成个人恩怨。”

　　一阵冷气从乔光的脚底一直传到头顶，她浑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说道：“这不可能，明明是林沐风他……”

　　“乔光！”级部主任用力拍了下桌子，瞪着乔光，“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吗？前天你说秦简同学自残，那是不是抹黑学校的形象。啊？这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殴打林同学的事情林同学也愿意原谅你，不然我准给你记一个大过！”

　　级部主任说得唾沫横飞，直到看到乔光眼神略显空洞，才大手一挥道：“你出去吧，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乔光这才似从一场荒诞梦境中醒来，她朝主任略点一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她脚步踏得很重，走到半路，却又放轻了脚步折返回来，紧贴着墙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级部主任的大笑声，“真是少年英才。沐风你真是前途无量。这事就算你父亲不交代我，我也会帮你处理好。你说你送这么多东西，我……”

　　一股强烈的恶心从胃里犯了上来。乔光忍着恶心，又偷偷从她故意留下的门缝里张望。

　　级部主任正拍着林沐风的肩，脸上带着笑，林沐风对面站着，脸上同样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

　　透过这一道窄窄的门缝，乔光第一次窥见了成年世界的恶意。

　　那是一个如沼泽一般，满是利益、虚伪、欺骗的丑恶世界。

　　雨下得更大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学校的天台上，隔着厚厚的雨帘，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扒着墙边向下张望。

　　自从秦简出事后，天台就被隔离带封锁了起来，再不准学生进去。

　　乔光从办公室外面出来后，便径直来到了天台，穿过一层隔离，走了进来。

　　她刚进来的瞬间就被大雨浇得透湿，雨水浇到她的头顶，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步一步朝着天台尽头走去。

　　乔光探头从天台往下面望，六楼层的高度使她目眩。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默默地想，这么高的高度，秦秦跳下去的时候一定会很疼吧。

　　那时的秦秦，一定很绝望吧。

　　冰凉的雨水浇到她身上，乔光觉得自己的神经都麻木了。她动作迟缓地收回身子，靠着墙边双臂抱膝坐了，然后像鸵鸟一样，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任凭雨水浇到她的脖子里。

　　在这一刻，她对整个世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她恨林沐风，恨级部主任，恨秦简的妈妈，甚至于恨她自己。

　　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她胸腔中迸发，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好的秦简要遭受这些，凭什么伤害她的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不受任何惩罚，凭什么，凭什么！

　　乔光的脑子里被这种情绪缠绕着，脑袋嗡嗡直响，借着雨声当掩护，她张开嘴，放声尖叫起来。

　　雨还在下，天台来不及排下的雨水很快汇集成了没过脚背的积水。乔光的裤脚和鞋子全都浸满了水，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雨声，乔光才后之后觉，没有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了。

　　她抬头，就看到何慕白站在自己对面，弯着腰，在为她打伞。

　　何慕白此时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帅气。精心打理的发型被雨水浇得乱七八糟，平日熨烫得体的校服西装被雨淋得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可他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安静地为乔光撑着伞。

　　纯黑的伞面挡住了雨水，为乔光构筑起一个安静的，没有风雨的空间。隔着雨幕，乔光呆呆地与何慕白对视，而后者的眼神柔软地像是要流下泪来。

　　在这一瞬间，乔光觉得心里似乎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那是乔光早已种下的，名为爱慕的种子，在此刻突然生根发芽。

　　就在乔光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冲上去抱住何慕白的时候，何慕白脸上的表情却又发生了变化。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眼中的怜惜，又变成了乔光告白时，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比的何慕白。

　　乔光看着他，眼里盛满了无措。

　　何慕白把一只手伸到了乔光面前。

　　“我可以帮你。”乔光听到何慕白说道。

　　乔光看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惊喜和激动，然而不等乔光有所反应，何慕白就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做我的女朋友，从高考结束的那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