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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中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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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听春在回家的大巴车上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股寒意刺醒,缓了半天才感觉到有股轻柔的力量在推自己。
她费力把眼睛睁开,只见一个很面善的女孩正轻声地告诉她:“到站啦,醒醒。”
等孟听春回过神来,车上的乘客早都已经走光了,在司机的催促中孟听春也颤巍巍地下了车。
只是走了几步路而已,她身上就冒了很多冷汗,湿淋淋的汗珠黏住皮肉和衣服,夏天的热风吹到她身上却带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孟听春在阵阵的寒冷中有一种头晕目眩的呕吐感。
她最近总是特别怕冷,还很爱做梦,只是醒来以后什么也记不得,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看她实在难受就安抚性地开了一些维生素,还劝她去精神科看看,说她也许是情绪病。于是孟听春老老实实又去做了检查,又得到了一切正常的结果。
手里的药不停地轮换着吃,孟听春的身体情况却越来越差,她觉得自己就像发了一场永远不会消退的高烧。
直到家里人给她打电话才发现了不对劲,在电话另一头神色严肃地叫她回老家,但回老家做什么却神神秘秘不肯说。
自孟听春记事起孟家就已经从丰山搬到了鹿吴市。十多年都没回过老家,关于丰山的一切孟听春都觉得十分陌生,这次突然叫她回来让她很疑惑,但家里人坚决的态度还有自己的身体又让她不得不听话。
拖着疲惫不堪的病体和满头的疑惑孟听春走出了车站,站在出站口等着哥哥开车来接自己。
最近孟竹心拿到了驾照,每天都在跟她炫耀,这次回家前也信誓旦旦地说要开车来接孟听春。
天渐渐黑下来,人群逐渐散去,最后一班车也准时到达车站吐出了抵达丰山的最后一拨人,而孟竹心还是没有来。
孟听春掏出手机给孟竹心打电话,一连打了十多个对面都没有接。
她又给家里打,这次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只是…孟听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老孟」。
她怎么记着自己没打给老爸?
可能是误按了吧,毕竟通讯录里也只有家人的联系方式。
孟听春很快摆脱了这点微小的疑惑,气势汹汹地问,“爸!孟竹心还没出门吗?我在这等他等了快两个小时,车站就剩下我自己了!”
爸爸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笑音,“竹心早就出门了,知道你今天回来他一早就开始准备。”
孟听春一听纳了闷,那这么久孟竹心去哪了?孟爸爸倒是乐呵呵的,“再等一会他就来了。”
“我都等这么久了!喂?喂?”
“……”
另一端突然没了声音,孟听春一看是手机黑屏没电了,心情更是焦灼。
天已经黑得彻底,最后一拨人也早早散去。
丰山是个交通闭塞的地方,它虽然是城市却四周环山绕水,也从没发展过旅游业,安静又独立的静默在偏安一隅。
这里没有孟听春熟悉的任何事情,说是家乡却连一点微弱的印象也没有,对她来说就是一座陌生的城市,而她现在失去了和这座城市的最后一点连接。
“哎呀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后突然冒出来两个老奶奶,围在孟听春身边念叨,一左一右将孟听春裹挟在中间,她们贴得很紧,孟听春刚快走两步就被她们亲热地缠上了胳膊纠缠。
“姑娘怎么走这么快啊?”孟听春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是掐着她往前走。
孟听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她们语气极为亲昵,让她自己都快误以为这是很久没见过面的亲戚。
而且这两个人完全不顾她的抗拒,半架着她朝出站口广场右边的路走去,店铺林立在一侧,肉眼可见的地方是矮楼中间看不到尾的夹层小路。
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傻子也知道这是遇上了人贩子。
广场上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孟听春使尽力气也挣脱不开这两个人,眼看就要走过广场了,孟听春只能大喊她能看到的一个身形比较健硕的大哥。
“穿黑色短袖紧身裤的大哥!你手机掉了!”
大哥明显一愣,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没理会这声喊叫。
孟听春喊了一声就已经气喘吁吁,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偏头狠狠撕咬右边老太的耳朵,又以极快的速度头槌左边没反应过来的老太,二人吃痛松手。
孟听春蹿到大哥面前,气喘吁吁说了句:“对不起。”随后一拳砸到大哥发愣的脸上,大哥的鼻血蜿蜒而下。
两个老太太见她脱了手,也没有再追,阴毒地瞧了她两眼转身走了。
大哥随便擦了擦脸,“算了,你这是遇上人贩子了?”孟听春抱歉地点头,“对不住啊大哥。”对方摆摆手,“没事。”
等出了广场就是通向丰山的大路了,她想报警,但又怕留在这里不安全。大哥着急回家,说可以跟她拼车走,但孟听春实在不知道去哪,只好由大哥陪同回了候车厅继续等孟竹心。
丰山汽车站晚上十点关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大哥已经搭车回家了,孟听春独自一人边寻找充电桩,边用这辈子学到的最恶毒的语言怒骂孟竹心。
“你好…”
一个很微弱的女声从角落传来,孟听春回头对上一张面熟的脸,是刚刚在大巴车上叫醒她的女孩,她正用一种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孟听春,“我认识你,咱们刚刚是一辆车下来的对吧?”孟听春点头。
“太好了!”女孩一脸得救的表情,“我刚刚一下车就被两个老奶奶缠住了,躲回车站她们才没跟过来,现在车站快关门了,我自己一个人不敢走,我们能不能一起拼车回家?”
孟听春本想拒绝,但眼瞧着手机只冲进了2%的电,打给孟竹心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爸妈也不接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
拖着虚弱的病体,孟听春长叹一口气,对着眼前乖顺温和的女孩她问道:“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晚?我手机没电了,家里人联系不上。”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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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女孩一起走过停车的广场,走进七拐八扭的巷口,终于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来,孟听春跟在女孩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家门。
女孩揽住孟听春,将她整个人拥进房间,“你怎么只有这么一个小包?东西好少啊。”
孟听春坐在沙发上接过女孩递来的热水,后知后觉感到有些累,“啊……因为是回家,父母会给准备东西,我现在生病又拎不了重物。”
女孩眸光微闪“你爸爸对你真好。”
孟听春觉得她的语气有一点奇怪。
女孩很快岔开了她的不适感,很温柔亲切地问着:“你带药了吗?喝了以后快点去躺着吧,我给你的手机充上电。”
“……谢谢你。”
孟听春在她的催促下被推到了房间,房间里面很黑很黑,似乎是没有窗户能让亮光照进来。像进了暗无天日的棺材,孟听春心里莫名想着。
走进来以后孟听春能闻到很浓的香味,这味道有一点刺鼻,带有蜡烛燃烧后的余烬味。
孟听春昏昏沉沉往更深处进。
“你要吃点什么吗?我这里有豆沙包。”女孩逆着灯光站在门口,看向黑暗中的孟听春,依旧是温和的笑音,“你还喜欢吗?豆沙包。”
刚刚的不适感很缓慢地,再一次爬进孟听春心里,“不用了,谢谢你。”屋子很安静,孟听春能清晰听到女孩笑眯眯的气音,“好。”她慢慢走近关上房间门,“睡吧。”
关门时她们离得很近,几乎是贴上的距离,孟听春在她凑过来的瞬间闻到了非常浓烈的蜡烛味。
悚然一惊。
门关上后房间陷入更浓的黑暗,孟听春僵在原地消化着刚刚突然涌上来的毛骨悚然,蜡烛味很熟悉,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她总觉得房间里不该出现这种味道,可她平时也会点香薰蜡烛。
孟听春只好将这样的不适归结于今天受了惊吓,所以对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安慰好自己以后孟听春想起包还没拿进来,就伸手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门开的时候正对上一张瞪眼面朝屋内的脸,对方身体直挺挺贴着房门立着,孟听春和她面对面只有一息之隔。
孟听春大脑一片空白,鸡皮疙瘩一粒一粒冒长蔓延,嘴巴无声颤抖着,因为恐惧彻底失声。对面的脸扯起一个笑容,平静地说:“我把手机给你送过来。”孟听春木讷接过,手在发抖,“谢谢。”
看到女孩白净温和的脸,孟听春蓦地又添了一些惯有的小脾气,“你刚刚吓我一跳。”对方似乎有些诧异,半天才说,“抱歉。”
女孩进门把灯打开,回头对着她微笑。
“哦,你怕黑。”
灯光铺满房间,孟听春才发现床侧面挂着厚厚的窗帘,女孩对她说:“因为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所以专门定制了这种完全不透光的窗帘。”她把窗帘拉开,月光和路灯一齐照进来,亮得孟听春眼睛发疼。
孟听春见到光胆子又大起来,挨在女孩旁边絮叨:“丰山的月亮好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月亮。”女孩静静看她,孟听春的眼睛和月亮一样亮。
“你第一次来丰山吗?”
“算是吧,我记事以后就没来过了,很小的时候可能在这里生活过。”
“这样啊。”女孩依旧笑吟吟的。
察觉到孟听春有些疲累,女孩很懂眼色地站起身离开了,“你就睡在这里吧,我先去洗澡。”
她走的时候没关门,敞开的房间连接着客厅温馨的灯光,窗户投射进的月色和屋内乱糟糟的光线一块挤在地面上,亮堂堂的。
孟听春在这样的光亮照耀下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床对面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合影,在角落里很不起眼。但孟听春认得它,这是她的高中毕业照,三年前毕业后就收到家里的柜子中,再没拿出来过。
孟听春猛地抓起相框,和照片中笑得十分明媚的自己对视。
对视的瞬间她终于发现了这张照片的不同之处。照片中的她旁边多出了一个人,那人没有看镜头,而是侧脸一直盯着照片中一脸灿烂的自己。
那股视线此刻犹如实质般刺到孟听春,明亮方正的房间里,她无端端有种被偷窥的错觉。
孟听春紧张地四处打量。
抬头时却看到书柜上放着自己的日记本,手边的书是她每晚啃的厚厚的小说集,床上放着的赫然是她每晚都会搂着睡的玩偶兔子。不起眼的角落,孟听春愕然看到女孩和那两个拐卖犯搂在一起拍的合影。
灯光闪了一下,照片中侧身的人突地转过头,冲她咧嘴笑了。
正是那女孩。
“啊!”
孟听春尖叫一声把照片扔了出去,在巨大的恐惧下她无暇顾及其他,一把扯下还在充电的手机冲出房门。
门外静悄悄,不见女孩的身影,孟听春拎起自己的包用最快的速度开门跑了出去,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气喘吁吁。
出了单元楼,夜里的月亮白晃晃挂在天边,路面铺着惨然月光。
呲———
空荡荡的路突兀地传来急促刹车的声音,竟然是孟竹心骂骂咧咧从车上走下来,“你怎么站外面啊?我刚要上楼去接你。”
孟竹心的出现就像是定心丸,孟听春求救般抓住哥哥的胳膊,“快走!我们快走!”
被抓到有点痛的孟竹心见她一脸慌张,跟着一起慌了神,磕磕绊绊带着妹妹上了车,两个人急哄哄一溜烟蹿了出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区,孟听春深深吐出一口气,彻底瘫软在座椅上。
孟竹心还在加速踩油门,“怎么回事啊?”孟听春摇摇头,“我们快点回家吧。”
她问孟竹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孟竹心扭头:“不是你发消息叫我来的吗?”
孟听春闭眼不耐道:“开车看路!”
孟竹心忙不迭又继续看向前方,再不敢说话分散注意力了。
景物在车窗外急速后退,孟听春解开手机密码,看到自己和孟竹心的聊天对话中多出一个小区地址,应该是女孩发的。
那女孩知道她的手机密码,了解她的喜好和生活,看来这是针对她蓄谋已久的拐卖,刚刚看到的照片应该也是她们点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迷药,只是既然想卖掉她为什么又要帮她给孟竹心发消息呢……
孟听春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折腾了一天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刺激,在理不清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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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进来,孟听春迷糊间听到嘈杂的人声,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窗外日光大盛,似乎已经是白天。
她翻身起来,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推开暖木色的卧室门,刚刚嘈杂的声音直接炸在耳边。
客厅里站了很多人。
王叔见她出来很热情地打着招呼,孟听春愣愣的回笑后突然想到,王叔一家不是在鹿吾吗,怎么跟着一起回丰山了?
孟听春仔细看了看,这些人很多都是爸爸的朋友,有几个跟她家来往十分密切,还有几个是和家里联系不甚紧密的同乡,全都乌泱泱挤在门口。
孟竹心正在她卧室门边啃苹果,她小声问:“怎么这么多人?”哥哥低头回答:“都是来看你的。”
她满头雾水:“我有什么好看的?”
孟竹心苹果也不啃了,凑到她耳边神神道道用气声说:“你不是生病了吗?他们都是来帮你的。”
屋内的人视线突然聚焦到兄妹二人身上,目光落到孟听春身上的时候带着一点好奇,她有点不自在,只见孟父从人群后面挤到她面前,神色关切地问她:“婷婷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我好多了爸。”
爸爸出现让孟听春放松不少,她走到餐桌前也拿了个苹果吃,余光却瞟到所有人的眼珠都在随她的动作转动。
他们依旧在说着话,亲密地聊天,但眼珠却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孟听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迅速回身,每个人都很自在地继续聊着天,刚刚看到的仿佛只是错觉。
难道是昨天闻到的熏香还没过效?
孟听春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的大脑还不是很清醒,身后围过来几个人关心道:”婷婷昨天怎么了?吓成那样,还是你哥把你背回来的。“
一想到昨天,孟听春后怕地拉着孟父的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正说到车站的两个人贩子,孟父就紧张道:“这也猖獗了!”孟竹心也在一旁附和着:“她昨天跑下楼脸色煞白,吓我一跳。”
孟听春摇头:“最恐怖的不是这个,后面我碰到了一个女孩,我还以为她跟我一样是碰到人贩子害怕,就一起回了她家,结果到了她家以后我发现…”
“发现什么?”孟父着急地追问。
孟听春却看着从人群后方走近的女孩,彻底失声,昨晚的噩梦从一张张熟悉的脸后缓慢走出,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孟听春惊叫道:“你怎么跟到我家里的!”她抓住孟父的手:“赶出去!把她赶出去,她就是那个人贩子!”
孟竹心有些诧异:“她?不会吧,她是爸的干女儿啊。”孟父听后倒是很严肃,拉着女孩进了房间,细声细气不知道说着什么,孟竹心和几个孟家的人也一块跟了进去。
孟听春一脸不可置信:“她是我爸的干女儿?”
一瞬间孟听春想清楚了所有女孩怪异的举动,无非就是想把她这个亲生女儿取而代之,她甚至有点气笑了,“她叫什么名?”
不会是跟她差不多的名字吧?用名字夺气运,这种招数她可听说过,难怪最近总是在生病!孟听春越想越生气,恨不能冲进屋内连番拳击对方。
屋内的其他人听到她的问话瞬间静悄悄的,王婶率先张口,只是语调十分扭曲,“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孟听春本就憋着火气,根本不能忍受这样的怪腔怪调,“你什么意思?”
王婶却不像往常那样立刻软下骨头来讨好她,反而很可怜谁一样,目露怜悯。
“方初夏,她叫方初夏。”
这个名字犹如当头棒喝,打醒了孟听春深埋在记忆中的一个身影。
她想起来了,她八岁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大病初愈后全家都搬到了鹿吾,而在那之前她是在老家长大的,孟听春的确没有见过丰山的月亮,她在碧泉乡的时候没走出过多远的路,甚至家门也很少出,爸爸禁止她和孟竹心出门。
那时候孟听春只有一个朋友,是从其他地方搬来不久的一户人家,姓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独生女在孟家隔壁的房子住下。
孟听春许久没见过生人,偷偷趴在墙边看方爸爸教女儿读书认字,见她偷看,方爸爸会特意把书桌挪到墙边,再重复讲一遍早已讲过的课文。
方初夏听两次也从不问为什么,总是笑眯眯撑着头再听一遍。
孟听春从没学过这些,家里人很忙,他们只会把电视打开放些吃的给他们兄妹,院子的门永远是锁着的,从墙头翻出去会遭很多顿打,孟听春不明白为什么,孟竹心被打怕以后也成了爸爸的拥护者,绝不许孟听春自己出去。
孟听春在庭院里无聊地一年年长大,可除了身高和越来越多的新衣服以外,她没什么变化,直到认识方初夏这一年,孟听春的人生才算向前推进了一步。
孟竹心偶尔也会跑来听,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孟听春知道他根本就是来看方初夏的,方初夏生得漂亮窈窕,还很会做点心。
她家的院子一空,孟听春就知道是她在做点心,方爸爸方妈妈在给她打下手,做好以后方初夏会放一些在墙上,孟竹心狼吞虎咽什么都吃,孟听春却最喜欢里面的豆沙包,每次只吃这个。
童年里最美好的日子都在这了,只是记忆里她似乎只跟方初夏说过一次话。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啊!”
孟听春猛然想起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在高烧不退的日子里这张脸几乎被焚烧殆尽,但此时此刻,想起方初夏后,所有的记忆拔地连天,带着童年的土腥气一齐淹没了孟听春。
她冲到卧室门前拍门,拍出来一个孟竹心拦住她的手,孟听春激动地抓着哥哥:“是方初夏,她是方初夏,你记得吗?我们答应过她的!”
孟竹心十分漠然:“我知道啊。”
“知道?知道你就不该让爸和她待在一起啊!”
孟父开门走出来,和蔼的一如从前,他温和地跟屋内其他人说:“进去打死吧。”
孟听春瞪大眼睛直直地往屋内冲,被王叔和孟竹心一块摁在原地。她眼睁睁看着屋内的人对着方初夏拳打脚踢,方初夏不吭声也不叫喊,她盯着孟听春的眼睛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她的眼睛像一把钩子,拽的孟听春心痛欲裂,他们用棍棒胡乱猛打,把方初夏打得血肉模糊,五官和肉都黏连在一起,孟听春不敢再看,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依旧直勾勾地在盯着自己,肉泥一样的嘴巴还在说着。
这一次孟听春听到了,她在说:“救我啊。”
很平静,还带着点讽刺。
孟听春崩溃大哭,旁边的人放开她,她又愧又怕地猛扇自己耳光,嘴里不住说着对不起。
旁观的孟父笑眯眯地嗔怪道:“这样根本没在忏悔,我来帮你吧。”
他伸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孟听春脸上,力气大到受力偏头时孟听春几乎要将脖子直接扭断,不等孟听春反应过来,第二个巴掌也重重落下,孟听春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耳鸣嗡嗡中她模糊地听到孟父叫孟竹心把她拎起来。
巴掌不断落下,孟听春感觉自己的五官也融化在一起,鼻腔喉咙里全是黏稠的血,在窒息的痛苦中她猛地蹬了一下腿,瞬间惊醒。
孟听春坐在大巴车上,看窗外似乎已经到丰山了,可车上的人却正在和司机商量能不能直接开回去,她挣扎着想下车却跌回座椅上,头痛得厉害,刚刚似乎又做了一场噩梦,她记不得梦到了什么,身体像被车碾过一样痛。
嗡—嗡—嗡
手机响了,孟听春一看是哥哥打来的电话,刚接电话对面就急哄哄问:“怎么还不出来啊?等你半天了。”孟听春有气无力地回应:“马上来。”
目送她颤颤巍巍离开,祈灵运叫上百无功一起跟过去,叶扶川很不看眼色地黏了上来,祈灵运白他一眼:“叶大师跟上来做什么?你雇主都回家了还不快点也回去。”
叶扶川一双美眸柔光闪烁:“我害怕。”
祈灵运:“…害怕还要做骗子。”
“有你,”叶扶川眼睛弯了弯,像一只缓慢眨眼的小猫在撒娇,“我就不怕了。”
……
祈灵运承认,她抵抗不住这种美色攻击,索性不再理他,闷头跟着孟听春,百无功无所谓他俩的纠葛,兀自打着哈欠。
叶扶川见状又贴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祈灵运身后喋喋不休:“叫我叶扶川,别叫我大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