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大明王朝1368-1644》小海同学

12、第11章 洪都的奇迹

　　纨绔表象下的朱文正
　　至正二十三年四月，陈友谅开启了他最后的征程，而此前不久，朱元璋委派其亲侄子朱文正镇守洪都。
　　未上任前，众人皆认为朱文正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上任后的他也确实整日流连烟花之所，饮酒作乐，还谱曲让侍女排演，军事布防等要事全交下属，自己一概不理，十足的花花公子、败家子形象，属下们都觉得洪都怕是要危险了。
　　可为何朱元璋会将如此重要之地交给他？这背后或许另有玄机。而陈友谅第一个进攻目标就选了洪都，后人对此多有不解，为何不直攻应天让朱元璋腹背受敌？其实从陈友谅的性格弱点来看，他心黑手狠、习惯背叛欺骗，最忌讳被人背叛，洪都投敌之举让他必欲夺回此地以显权威，且攻下洪都还可作进攻应天的基地等，诸多好处让他决定先攻洪都。再者，朱文正的那些轶事传到他耳中，更让他觉得攻下洪都易如反掌。
　　天下第五名将朱文正
　　在传统观念里，以吃喝嫖赌来衡量，朱文正无疑是个 “坏人”，但这世上存在有用的坏人和无用的好人，朱文正虽有诸多不良习性，却是个有用之人。
　　在朱元璋手下诸多天才将领中，朱文正的军事天赋和功劳能排在第五位，并非他不够优秀，实因前面四人太过出众。与他共同守卫洪都的邓愈，若排名也当属第六，还是后来的开国六公爵之一。
　　大敌当前，朱文正展现出非凡能力。洪都虽坚固，但门多，有抚州、宫步、土步、桥步、章江、新城、琉璃、澹台八门及水道门，面对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多门易成防守噩梦。可朱文正调配兵力井井有条，他根据将领特点安排：抚州门由邓愈防守；赵德胜守宫步、土步、桥步三门；薛显守章江、新城两门；牛海龙、赵国旺守琉璃、澹台两门，还能挤出两千人随时支援各门。万事俱备，只待陈友谅，洪都之战即将成为陈友谅的噩梦。
　　最后的动员
　　陈友谅大军向洪都进发，其军队人数众说纷纭，据战船规模估算，战船最大能装两三千人，小的也可装一千余人，此次出征两百多艘战船，人数大概在四十万到六十万之间，名副其实的大军团。
　　至正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大军抵达洪都，朱文正等人看到的景象极为恐怖，几十万人将城围得水泄不通，江面上战船林立，士兵铠甲兵器光芒刺眼，旌旗绵延几十里。
　　朱文正在都督府召开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一改往日玩世不恭，庄严肃穆地训话：“我知你们不喜我，背后议论我也无妨，我亦不喜你们。但此刻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就在城下，若想投降，可即出行，我不阻拦，若不走，唯有与我一同战至城破人亡。” 训话结尾，他眼中似含泪水，以最温和口吻说：“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将领们虽不喜朱文正，但此刻明白彼此是真正战友，随后各自走向驻守城门，对很多人而言，那里或许就是生命终点。
　　四月二十四日，陈友谅发动进攻，洪都战役打响。
　　意志的较量
　　陈友谅军队首先进攻邓愈守护的抚州门，此门四面开阔利于进攻。拂晓时分，汉军发起攻击，城内士兵以大石头、大木头砸向城下汉军，汉军竹盾难以抵御，死伤惨重，如此持续三天，汉军尸体堆积如山却未前进一步。
　　二十七日，汉军在严令下发起更猛烈冲击，因城楼上攻击太猛，攻城木无法使用，士兵竟用兵器砍城墙，冲出一个十余丈大口子。按常理城门指挥官会下令后撤巷战，但邓愈早有准备，他以火铳应对。元末火枪先进但操作麻烦，朱元璋常装备使用，明军神机营便是火枪营。火铳让汉军一时不敢进攻，邓愈还迅速用树木建临时城墙 —— 木栏。
　　汉军卷土重来争夺木栏，守军渐不支时，琉璃、澹台两门守卫牛海龙、赵国旺及朱文正率主力赶来增援，士气大振。朱文正边作战边命人修城墙，此役从早打到晚，双方将领亲自上阵，洪都总管李继先、牛海龙、赵国旺战死，直到第二天早上城墙修好，汉军退去。此战朱文正虽胜但损失惨重且负伤，他怕是最想找承包抚州门城墙工程的人算账了。
　　此战过后，陈友谅心有余悸，数日内未大规模进攻，而是分兵占领吉安作后盾。城内士兵经此役成长适应战争，而陈友谅的松懈是大失误，之后他将面对更顽强防守。
　　经历一周小规模进攻后，陈友谅于五月初七决定攻打新城门，守卫此门的薛显是个亡命之徒。五月初八，汉军进攻，接近城门时发现箭石不猛烈，陈友谅决定用吕公车。此时，薛显却打开城门，率骑兵冲出，汉军大乱，薛显冲杀一阵后退回，此后汉军不敢再猛烈进攻新城门。
　　从五月打到六月，陈友谅望城兴叹，后决定攻击水路。六月十四日，他从水关进攻，却遭守候的长矛队攻击，汉军刚接近，守军就用特制长矛穿过铁栅刺击，汉军拼死抓住长矛稳住局势，随后守军加热长矛再刺，汉军狼狈不堪。
　　陈友谅又攻赵德胜守卫的土步门，此战守城大将赵德胜虽被冷箭射死，但很快有人接替指挥，城门依旧牢牢把控。陈友谅陷入绝望，城内朱文正同样痛苦，双方陷入真正的围城困境。
　　钢铁战士朱文正
　　朱文正已一个多月没睡好觉，陈友谅大军来前他做好部署，作战时穿着盔甲睡觉，一有危险就带少量兵力增援，像个救火队员。
　　这场敌众我寡的防御战，朱文正却未向朱元璋求援，他似乎把陈友谅当成露营游客，靠军事天才以有限兵力和豆腐渣城墙与陈友谅的无敌舰队较量，想更大消耗对方实力为决战做准备。
　　但到六月，陈友谅更大规模进攻，朱文正感觉洪都抵抗接近极限，便派张子明去找朱元璋。张子明为保险白天睡觉晚上赶路，走了半个月才到应天。此时朱元璋派徐达攻庐州也未成功。
　　张子明告知朱元璋陈友谅情况，说其虽人多但死伤惨重、师久粮乏，若出兵必可破。朱元璋听后高兴，派人让徐达班师，准备决战，并让张子明转告朱文正再坚持一个月。
　　张子明的勇气
　　张子明领命后日夜兼程，却在湖口被陈友谅士兵擒获，陈友谅亲自接见，见他呆呆模样以为好对付，便做思想工作，最后威逼诱降。张子明假意答应，到洪都城下却大喊：“请大家坚守下去，我们的大军马上就到了！” 陈友谅气急败坏杀了他。
　　张子明的胆量让陈友谅傻眼，也让其将领们敬佩，陈友谅由此对自己的行为方式产生怀疑，他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暴力和权威解决不了，正如徐寿辉不理解他的生存方式一样。
　　【赌局的开始】
　　至正二十三年六月，朱元璋定下与陈友谅决战的方针后，从庐州调回徐达部队，召集所有精锐力量，包括二十万士兵以及徐达、常遇春、冯胜、郭兴等优秀将领，就连刘基这样的文人谋士也随军出征，如同陈友谅一般，此次可谓是空国而来。
　　这一战迟早要来，躲不过那就迎战。陈友谅和朱元璋就像两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一个带着六十万兵力，一个带着二十万兵力，开启一场危险至极的赌局。他们押上的筹码是无数人的性命，赌注则是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财富等等。而这场赌局最诱人之处在于，胜者将坐拥这片大地的统治权，如此诱人的奖励，无人能抗拒。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六日，朱元璋带着全部赌注从应天出发，奔赴这场赌局。他不会真让朱文正守满一个月，军队日夜兼程向洪都急行。
　　行军路上，虽是晴朗白天，江上微风阵阵，舒爽宜人，可朱元璋无心赏景。他站在旗舰上，望着身后众多战船以及统率战船的文臣武将，这二十万大军让他感慨万千。从一无所有的放牛娃到如今千军万马的统率者，一路走来，历经无数艰难困苦、悲凉绝望，如今终于要去争夺天下了。
　　陈友谅实力强大，拥有无敌战船和勇猛士兵，一直以来都比朱元璋强。如今已非三年前，没了可伏击的便宜可占，这次要直面其真正实力，只能硬碰硬。朱元璋内心既畏惧又满怀期望，人在面对强大敌人时，起初常因不知其可怕而无畏，就像他当初觉得陈友谅、张士诚不足为惧，一心扩张地盘。但随着自身强大，才深知对方的可怕与不可战胜，越接近对方实力，了解越深，畏惧也越甚，而当畏惧到极点时，或许就有了与之匹敌的能力。朱元璋不断追赶陈友谅，了解其可怕的同时也增强自身实力，只为这最后的决战，战胜陈友谅，天下便再无可惧。
　　“以颤抖之身追赶，以敬畏之心挑战。战胜陈友谅，即为天下之主！” 此刻，胜利仿佛已不再遥不可及。
　　【陈友谅，我来了！】
　　七月十六日，朱元璋大军抵达湖口，为与陈友谅决战，他分兵两路，分别占据经江口和南湖口，同时封锁陈友谅唯一的退路武阳渡口。朱元璋深思熟虑后，深知要彻底战胜陈友谅，必须摧毁其水军，决心在水上一决高下。
　　七月十九日，陈友谅得知朱元璋来援且封锁退路，主动从洪都撤往鄱阳湖，欲与朱元璋在此决战。他已厌烦与朱元璋的纠缠，没选择突围回江州，即便朱元璋封锁江口的那些船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只想尽快在水上分出胜负。
　　七月二十日，朱元璋水军与陈友谅水军先后抵达鄱阳湖，在康郎山相遇，历经诸多波折，两支军队终于来到这最终决战之地。大战就在明日！
　　鄱阳湖，北起湖口，南达三阳，西起关城，东达波阳，南北相距三百余里，浩瀚无边，上承赣、抚、信、饶、修五江之水，下通长江，形状似巨大葫芦，就地形而言，无疑是理想战场。
　　遥想公元 675 年，天才王勃路过滕王阁，为鄱阳湖的壮美湖光山色所感，写下千古名篇《滕王阁序》，其中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的名句传颂至今。如今，这光芒闪耀之地将成为更为耀眼的舞台，即将上演这场战争中最精彩的一幕。
　　决战前夜，朱元璋的舰队停靠在南鄱阳湖的康郎山，与陈友谅的舰队隔岸相望，能清晰看到敌方船上的灯火。明日决战，这既是朱元璋所畏惧的，也是他所期盼的，输则一无所有，赢则拥有一切。
　　朱元璋思绪飘回二十年前接到汤和来信之时，若那时未投军，人生或许会在某个角落平静度过。但事实证明，他选择的这条路艰难无比，从郭子兴到韩林儿，从滁州到应天，在阴谋、背叛、流血、杀戮中生存下来，这便是他的宿命。如今已无法回头，和尚、农民、乞丐都做不了，要么成为九五之尊，要么战败身死。他历经常人难忍的磨难与痛苦，只为等待这一天，他坚信自己定能取胜。
　　对岸的陈友谅也在沉思，他回想自己起义以来，脑海中似乎从未有过信义二字。倪文俊赏识提拔他，他却杀了倪文俊；赵普胜尊重他，视他为兄弟，他也杀了赵普胜；徐寿辉让权只想活下去，他同样杀了徐寿辉。在他看来，心黑手狠才能取胜，弱者无人怜悯，他不在乎名声，认为权力和武力才是关键，虽背叛多人，遭人不信任，但只要拥有最强力量，就能掌控一切。如今走到这一步，绝不能输，输了就全完了，他要尊严，等着朱元璋来决战。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战，不仅决定朱元璋和陈友谅的命运，更关乎天下人的命运。在这场决战中，无所谓正义与邪恶之分，胜者拥有一切，败者失去一切。这里没有规则，没有裁判，胜利就是一切，双方唯有决一死战，成王败寇在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