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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待次日一早,卢鲲特地来探望仝伦嘉是否好些了。见仝伦嘉洗漱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精神比昨晚好些了,顿时放下心来。
      两人隔着张茶几面向而坐。
      满腹心事的仝伦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忽然道:“卢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卢鲲顿时想起祭祀仪式后要给匪茹一个交代,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办法。他不由得尴尬道:“不瞒你说,我正为眼前的处境发愁呢。”
      仝伦嘉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变,道:“如此下去,你很快就会步前人的后路。”
      卢鲲当然知道时间紧迫,需赶紧拿出个对策来,然而他初来乍到,在此地可谓是毫无根基,他除了手上的五千随军,再无任何筹码。而四大家族深耕蜕地数百年,可谓根基深厚,再加上他们手上的财富,以及掌控着数量不明的蜕族族兵,如此看来,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卢鲲知道仝伦嘉见闻广博、才智极高,于是主动说起目前的处境,询问对策。他起身谦虚请教道:“仝先生有擎天驾海之才,如愿为我出谋划策,卢某定当感激不尽。”
      仝伦嘉连忙起身还礼,谦虚道:“在下德薄才疏,将军太看得起我了。”顿了顿,道:“你予我有恩,我自当与你共进退。”
      待重新坐下,仝伦嘉沉吟片刻后道:“你可知蜕地原先有五大家族?”
      卢鲲愣了下,摇头表示不知道。
      仝伦嘉道:“这消失了的一族姓祝,说起来祝氏一族才是蜕地的领袖······”
      卢鲲顿感诧异。
      “···蜕地自两百余年前臣服于随国后,以祝姓为首的族人想要积极融入随国的文化,他们主张破除蜕地的陈规陋习,如殉葬、献祭等惨无人道的风俗,以及废除贱民制度。这无疑损害了神庙里的神职人员和其他各大家族的利益,于是他们联合起来,以濮氏、蔺氏为首的一众家族势力和神庙力量一夜之间将整个祝氏一族尽数斩尽杀绝。”
      卢鲲暗忖,当时革新定是操之过急了,才会引来这么惨烈的报复。
      仝伦嘉叹了口气,接着道:“自那以后,蜕地再无一名姓祝之人。”
      听到这里,卢鲲有些不解,于是问道:“先生特别提起祝氏一族,不知是何意?”
      仝伦嘉看向卢鲲,一字一字道:“班曲律山上的博呼黎其实就是祝氏一族的后人。”
      卢鲲如醍醐灌顶般,立刻明白过来了,仝伦嘉是想卢鲲联合博呼黎对付四大家族的人。但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于是问道:“你怎么确定博呼黎是祝氏一族的后人?”
      仝伦嘉道:“仝旷给我父亲安的罪名就是勾结博呼黎,意图里应外合,屠灭蜕寨。刚开始我以为是仝旷胡乱编造的罪名,后来忠伯在临死前告诉我,父亲确实跟博呼黎有来往,而且博呼黎就是祝氏一族的后人。”
      清楚这些后卢鲲心里顿时有底了。
      仝伦嘉将卢鲲茶杯中的茶水续满,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边喝边道:“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卢鲲拿起茶杯,思索了片刻,道:“四大家族如果再要我去剿寇,我会将计就计,伺机与博呼黎取得联系,共图大事。”
      仝伦嘉微笑道:“到时千万别忘了问他们要些好处。他们迫不及待要你去送死,你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的。”
      卢鲲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隗闿敲门而入,向卢鲲禀报道:“蔺府的管家亲自来邀请将军去山城做客。”顿了顿,又道:“蔺府管家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卢鲲与仝伦嘉对视了一眼,仝伦嘉朝他点了点头,卢鲲随即起身,对仝伦嘉拱手道:“改日有机会再与先生畅谈。”
      仝伦嘉起身还礼,道:“随时恭候将军。”
      卢鲲随隗闿来到外间客堂,见到正急得坐立不安的蔺府管家。
      姓计的蔺府管家不待细说,催着卢鲲赶紧出门。
      卢鲲虽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跟着走了。
      再次踏足蔺氏山城,卢鲲有着不一样的感受,上次他初来乍到,处处被动,然而才短短两天时间,他对蜕地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了,现在只要把握好其中微妙的关系,他便能如鱼得水,甚至还能扳倒四大家族。
      就这样,卢鲲信心满满地步入主宅大堂。
      此刻堂内聚集着蜕地最有影响、最有势力的几个人,他们是四大家族的族长蔺奉、濮象、蓝蕴娴、仝旷,还有昨日在神庙里见过的郎登尊者。
      穿着一身红袍的郎登尊者只睁眼看了卢鲲一眼,随即合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卢鲲依旧被安排在蓝蕴娴所在席位的一侧。
      待众人坐定,作为此间的主人,蔺奉干咳一声后道:“今日是应尊者的请求,召集诸位前来舍下做客的。”
      卢鲲佯装不解,扫了众人一眼,只见坐在对面的濮象、仝旷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最后他看向身旁的蓝蕴娴。
      蓝蕴娴瞥了卢鲲一眼,微微摇头,随即移开目光。
      蔺奉接着说道:“至于原因,就由鄙人代尊者说明。”顿了顿,他语气沉重道:“昨日发生了件大事,由神庙运往珑州的货物遭贼人打劫,连人带货全都被劫走了,只逃回来一个僧人。经详细询问,确定是班曲律山的博呼黎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卢鲲作为随国派到蜕地的最高长官,有责任维护蜕地的安全,他向郎登尊者询问道:“请问尊者,您的货物是在何处被劫走的?所损失的是些什么货物?”
      郎登尊者面部微微抽搐,却仍闭着眼,没有开口回话。
      蔺奉干笑了下,道:“就由我代尊者回答将军的问题。货物是在运往西海岸的山路上被博呼黎的人劫走的。那是一条新开辟的山路,原以为没人知道,但最终还是被班曲律山上的贼人探查到了······”
      蔺奉的话还没说完,仝旷已经从坐席上起身了,他两眼圆睁,高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开辟的山路?为什么我不知道?”
      卢鲲在一旁看到濮象、蓝蕴娴都闭口不言,心中暗想,定是濮象、蔺奉、蓝蕴娴,以及神庙里的人都知道那条山路,唯独仝旷这个傻瓜不知道。
      濮象见仝旷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于是起身劝道:“仝族长,休要生气。我们暂且先不要追究这问题,今日主要是来商议如何解决博呼黎的。”
      蔺奉和蓝蕴娴跟着劝说了几句。
      仝旷听了三人的言语,气也消了些,然而他刚坐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转念一想,突然想明白了。他霍地站起身来,怒道:“敢情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他面对濮象,大声喝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样?”说完又指向蓝蕴娴、蔺奉,一个个地喝问,整个人如同一条丧失理智乱咬人的疯狗。
      卢鲲冷眼旁观他们辩解、推诿,各种狡辩,从中他看出来四大家族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
      最后在郎登尊者的劝解下,仝旷方才心有不甘地重新坐回席位。
      卢鲲不失时机地问道:“尊者还未告诉我,这次神庙到底损失了些什么货物?”
      郎登尊者的脸色颇为尴尬,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蔺奉。
      蔺奉稍稍迟疑了片刻,代为回答道:“是一些庙里的器物,运往珑州供权贵们欣赏的。”
      卢鲲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却又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他跟着义愤填膺道:“这伙贼寇真的连畜生都不如,连神庙的圣物都敢打劫,实在太过分了。”
      蔺奉跟着附和了几句。
      这时濮象悠悠道:“如果骂几句就能解决问题,那博呼黎早就束手就擒了,我们也用不着在此发愁了。为今之计,应当尽快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我们早晚得困死在此地。”
      蓝蕴娴赞同道:“濮族长说的在理。我们应精诚团结,共同渡过眼下的难关。”
      当仝旷听到“精诚团结”这四个字时,嗤之以鼻,愤恨的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
      蔺奉看向左首处的卢鲲,一脸恳切道:“如能剿灭班曲律山上的强寇,那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卢将军!你身为别部司马,有责任维护此地的安全,还望将军万物推诿。”
      卢鲲暗忖,终于好戏来了。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却又闭口不言。
      一旁的蓝蕴娴好奇问道:“不知将军有何为难之处?”
      卢鲲迟疑了半天,这才道:“不瞒诸位,小将刚到此地时,听闻匪寇祸害地方,早有了剿寇之心。”他叹了口气,道:“可当我巡视完此地的驻军营地后,却又发现实力不允许,以目前我军的状况,如果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死而已。”
      蔺奉诧异道:“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卢鲲认真解释道:“眼下我军的问题出在两个方面,其一,士气低落,驻扎此地的军卒经历数次惨痛的败仗,早已信心全无,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作鸟兽散。其二,粮饷不足,据我这几日的了解,军中的存粮最多只够维持两三个月了,军饷更是拖欠了半年之久。你们说,这样的军卒还能打仗吗?至今没有出现逃兵已然算是奇迹了。”
      蔺奉、濮象等人面面相觑,却又无法反驳。
      卢鲲环顾众人一眼,接着道:“如果说只是士气低落一个问题,那我可以想办法,通过改善待遇、加强训练等手段来提振士气。然而一旦缺粮少饷,那便是你有通天的手段,也施展不起来。”顿了顿,“为了解决眼下的困局,我已致信禄城守,望他能先送一批粮草军饷过来,然后请他代为禀明大王,派遣军队前来支援。”
      听闻此言,蔺奉、濮象、仝旷、蓝蕴娴,以及“闭目养神”的郎登尊者脸上俱都露出讶然的神色。
      卢鲲故作惊讶道:“是小将说错什么了吗?诸位竟如此表情。”
      率先反应过来的蔺奉打了个哈哈,跟着看了濮象一眼,随即面向卢鲲道:“将军真是雷厉风行,我等吃惊不小啊。”
      濮象恢复以往的神情,道:“不知沫邑的粮草军饷什么时候到?”
      卢鲲假装盘算道:“此地至沫邑需十数天的路程,加上筹集粮草饷银的时间,估计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如果禄城守那边一切顺利,待大王的援军赶到,我有信心在明年此时将班曲律山上的强寇一举剿灭。”说完他不忘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蔺奉、仝旷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惊骇的神色;郎登尊者脸上则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有苦涩难堪的意味;蓝蕴娴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最冷静的还是要数濮象,异样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他对卢鲲为难道:“这···恐怕不妥吧。”
      卢鲲连忙问道:“哪里不妥?还请濮族长直言。”
      濮象迟疑了片刻,肃容道:“班曲律山上的强寇多留一日,此地的百姓便多受罪一日,如要再等一年,贼寇势大,怕更不好对付。”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断然道:“为尽早解决强寇,粮草饷银由我们四家连同本地士绅帮将军解决,兵源不足的话,我们可遣族中子弟去军中听将军指挥。如此一来,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蔺奉、仝旷、蓝蕴娴听濮象这么一说,先是难以置信,后又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反对。
      这时,郎登尊者睁开眼来,对卢鲲缓缓道:“博呼黎为祸至深,为此地百姓着想,本座决意派遣神庙僧兵助将军一臂之力。”
      蔺奉见此情形,赞同道:“钱财方面蔺某自当义不容辞。”
      仝旷、蓝蕴娴无奈只能跟着附和。
      卢鲲见事已成,心中暗喜,却佯装手脚无措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在濮象为首的一众人劝说下,卢鲲“硬着头皮”接受了他们的好意,随后又提了些衣甲、军械、战马等问题。
      四大家族一心想要卢鲲赶紧去剿寇,所提要求一应满足。
      最后卢鲲志得意满地离开了蔺氏山城。
      五日后,四大家族及本地士绅筹集的物资陆续运至驻军营地,负责接收的隗闿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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