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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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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此间的主人——濮象站起身来,举起双手,高声道:“两位住手。”
卢鲲收起承宵剑,后退数步。蔺赤泰虽有心反击,但此刻手臂酸痛,自知无法动手了,只得作罢。
濮象微笑道:“卢将军技艺超群,让人钦佩不已。”他又转向蔺赤泰道:“贤侄!现在你可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蔺赤泰无奈,躬身道:“濮叔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
濮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卢鲲、蔺赤泰回归自己的席位,仝旷忽然发话道:“卢将军的身手确实了得,但不知这带兵的本事如何呢?”
卢鲲虽然在清微山上兵法战略看了不少,但他从未带过兵,这也是他的软肋,此次极力要来蜕地,也是想积攒带兵打战的经验。他谦虚道:“卢某初次掌兵,有许多地方还需诸位指教帮衬。”
仝旷笑了笑,似有轻蔑之意,跟着摆手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我蜕族地处偏僻,恐怕没有将军大展宏图之处。”
这时一旁的蔺奉插嘴道:“仝兄错了,你难道忘了班曲律山上的博呼黎了吗?”
仝旷一拍额头,做出如梦初醒状,笑着道:“我怎么将这忘了。卢将军!这博呼黎虽只是一名土匪强寇,但他搅得此地不得安宁,我们早就想将他除掉了。今日见卢将军大显身手,想来那博呼黎也不是你的对手。将军声称初次掌兵,然而依我看,这是将军谦虚之词,区区一帮占山打劫的匪徒,将军要剿灭他们,定然易如反掌。”
卢鲲当然知道这是仝旷在给自己戴高帽,哄着自己去帮他们解决麻烦。他不露声色道:“卢某初来乍到,许多事还不是很了解,剿寇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蔺奉正要说话,濮象忽然道:“剿寇事关重大,岂可仓促决定。今日家宴,不要谈如此扫兴的事。来,我们再干一杯。”
众人随即举杯应和。
酒后谈笑,濮象忽然道:“明日本族有祭祀仪式,卢将军到时请务必参加。”
卢鲲不知应不应该参加,正想询问坐在后席的隗闿,濮象却又开口言道:“祭祀仪式每三年举办一次,是我们蜕族最重要的日子。卢将军身为守护一方的父母官,能来参加是我们全体蜕族人的荣幸。”
卢鲲见此情景,已难推辞,只得答应道:“既是如此,那便叨扰了。”
濮象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与其他人一起举杯道:“明日恭迎卢将军驾临。”
卢鲲跟着举杯还礼,饮酒间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叹息声,心中顿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席散后,濮象领着其他三大家族的族长将卢鲲、隗闿送至山庄门口。
卢鲲正要与他们作别,抬头间猛然发现一侧屋宇上有黑影闪动,他不露声色,微笑着向众人道别,随后与隗闿骑马下山而去。
至山下后,卢鲲见左右无人,便问道:“刚才濮族长邀请我参加祭祀仪式,你为何叹息?”
隗闿微一错愕,随即答道:“蜕人的习俗与中州天差地别,与我们随国也是大相径庭······”他迟疑了片刻,面露难色道:“卑职是怕将军到时候会不适应,故而叹息。”
经隗闿这么一说,卢鲲自然知道其中未必有什么好事,但他艺高人胆大,做事从不畏首畏尾,心下暗自打定主意,到时候随机应变。
两人又走了一程,这时右首不远处传来阵阵热闹的声音,遥望过去,只见那边火光璀璨,似在举行篝火晚会。卢鲲兴致盎然道:“不想这么晚了还有如此热闹的地方,正想去走走。”
一旁的隗闿立即道:“那让卑职陪将军去逛逛。”
卢鲲抬手婉拒道:“不用了。我们俩久不回驻地,怕有不测,隗兄先回去,我逛了一圈便回去。”
隗闿不敢违命,低首拱手道:“那卑职先回去了。”
卢鲲点了点头,驱马径直朝那处缓缓去了。
走近火光处,见一片竹屋、茅寮间的空地上生着一团团的篝火,身穿短衣短衫的蜕族男女围在篝火旁,或歌或舞,一旁有乐人弹奏着独具本地特色的乐器,乐声悦耳,让人有种想跟着起舞的冲动。
卢鲲缓步其中,眼中看到、耳边听到的都是畅歌舞动的情景,然而他发现在这些人脸上鲜少看到笑容,多似强装出来的欢闹,与此同时,他还看到热闹的人群中有四名男女独守着一堆篝火,他们看上去是一对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其中的女孩要比男孩大些,肌肤如白玉般无暇。他们全都眼神空洞、沉默不语,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待一段乐曲结束,在场的蜕族男女纷纷走向那四人,像是在表达敬意。那对夫妇不断向众人点头还礼,身边的一双儿女则神情麻木。
卢鲲不明所以,也懒得去探知究竟,他此刻心中更感兴趣的是夜闯濮氏山庄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刚才他故意支开隗闿,现在算来隗闿已经走远,于是他调转马头趁着夜色,再次往濮氏山庄所在的山上驶去。
一盏热茶的工夫,卢鲲来到了濮氏山庄所在的半山腰,他将坐骑藏在不起眼的山林之间,由山庄外围攀墙进入庄内,隐身于阴影中,迅疾而又隐秘地向庄内的主殿遁去。
山庄内虽然布满了巡夜的庄丁和恶犬,但对于卢鲲这种身手异常矫健的人来说犹如虚设,只片刻工夫,他便再次回到之前饮宴的主殿。辨识周围的房屋及方向后,他发现主殿后面一栋较为豪阔的偏厅内闪着灯火,于是往那方向去了。
偏厅周围布满守卫,只有靠近悬崖的西北角较为隐蔽,卢鲲毫不犹豫地由此攀上了屋顶。刚至屋顶,他便发现了异样。在屋顶正中处透着微弱的光亮,一名黑衣人正伏身一旁,透过扒开的瓦片,聚精会神地窥视屋内的情景。
卢鲲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人身旁,还未靠近,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细观此人身形婀娜,确认是名女子无疑。他不动声色地凑到一旁探视屋内的情况。
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惊骇之余,一把冰凉的匕首迅速向卢鲲刺去。卢鲲早有准备,侧身躲闪之时不忘伸指弹了下匕首的刃身。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差点被弹飞,她微愣一下,看清卢鲲的样貌后,将匕首收了起来,同时摘下脸上的面罩。
卢鲲早已从她身上的香气辨认出此人正是蓝蕴娴的女儿匪茹。
头结单螺髻的匪茹此刻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飒爽英姿,她朝卢鲲做出噤声的手势。卢鲲点了点头,随即与她一同透过屋顶的洞口,窥视屋内。
偏厅内灯火稍暗,四大家族的族长分席而坐,却不见蔺奉的儿子蔺赤泰,想来他并没有资格参与这么重要的聚会。予人印象老实巴交的濮象一改之前的愁苦样,俨然成了众人的首领,他端坐主位,眼望其余三人,目光最后落在右首的蓝蕴娴身上,他语气不紧不慢道:“匪茹今日去哪里了?”
乍听濮象提到匪茹的名字,身在屋顶上的卢鲲不由得看了身旁的匪茹一眼。匪茹秀眉微皱,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
此刻蓝蕴娴低眉顺眼道:“西边的矿山出了点意外,茹儿代我去巡视了。”
濮象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坐在左首的仝旷忽然道:“要说也不用这么费工夫,还是老办法。先说服那小子带兵去攻打班曲律山,我们在后尾随。等他们打起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两股人马全都灭了,最后就跟沫邑的禄城守说,姓卢的小子不幸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如此这般,这里永远由我们说了算,他们随国的人再难插上手。”
坐在上首的蔺奉冷笑数声,阴阳怪气道:“仝老弟,你总是将事情想得特别简单。像这种手段,使个一次、两次也就够了,用多了再蠢的人也会有所察觉的。”
仝旷怒目圆睁,对着蔺奉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蠢吗?”
蔺奉并不答他,只是一味冷笑。
濮象见此情景,连忙解围道:“两位休起争执,请听我一言。”顿了顿,他接着道:“现如今随国朝廷对我们这里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只要将此地的随军全都清除了,这块地方今后就由我们说了算。在此紧要关头,我们四家千万不可生出嫌隙,以免功亏一篑。”
蓝蕴娴附和道:“正是。如要脱离随国的统治,重振我蜕族的荣光,我们都得听濮大哥的,团结一心,方能达成所愿。仝兄弟,你素来莽撞,出谋划策非你所长,这方面还得多听听濮大哥和蔺大哥的意见。”
一听这话,仝旷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来,待要发作,见濮、蔺、蓝三人齐齐看着他,心中一嘀咕,自知众怒难犯,闷哼一声,重新坐回席位。
濮象见他有屈服的意思,心下得意,却装作诚惶诚恐道:“诸位抬爱,濮某不胜感激。然而我们要做的事都是为了蜕族的将来着想,濮某还是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共创大业。”
蔺奉、蓝蕴娴跟着答应,仝旷不得已,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四人接下来商议了下今后的安排及明日祭祀的事,至亥时末,濮象这才起身送客。
蔺奉和仝旷纷纷向濮象告辞,蓝蕴娴正要跟着告辞,濮象却道:“蓝族长留步,我还有事与你商量。”
蓝蕴娴脸色异样,踌躇片刻,无奈道:“听濮大哥指教。”
蔺奉、仝旷同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跟着一同离开了。
濮象待两人离开偏厅后,亲自起身将门关上,跟着缓步走到蓝蕴娴面前。
蓝蕴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有警惕的神色。
濮象一脸凝重道:“她什么时候去接近姓卢的小子?”
蓝蕴娴舒了口气,跟着答道:“茹儿说一旦有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去的。”
“那就好。”濮象拿起木几上的酒壶,往蓝蕴娴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这时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两眼放光,像头饿极了的野狼,随时准备扑上去,他狞笑道:“蓝妹子何必如此惧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端起酒杯,递到蓝蕴娴面前,道:“之前数次邀请你来做客,你总找理由推脱,今日总算让我得偿所愿了。”
当濮象的一只手伸向蓝蕴娴的腰肢时,蓝蕴娴不由自主后退,低声道:“请濮族长自重。”
搂着蓝蕴娴腰肢的手不断上移,濮象沉醉其中,如梦呓般说道:“怎么不叫我濮大哥了?”
屋顶上的匪茹早已气得脸色煞白,手中的匕首正在微微颤抖。一旁的卢鲲见状,生怕她不顾一切跃入偏厅刺杀濮象,他一把轻轻拽住匪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匪茹瞋目切齿,那还去理会卢鲲,她正要掀开屋顶的瓦片,准备跳下去。卢鲲急忙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匪茹以为他要图谋不轨,反手向他扇去一记耳光。卢鲲伸手挡住,不容置疑地在她耳边轻声道:“听我的。”
匪茹稍稍迟疑片刻,只见卢鲲轻轻掰下瓦片的一角,以甩暗器的手法,向远处的一队巡逻守卫射去。
“噗!”
前面照明用的灯笼应声而灭,巡逻守卫顿时慌了,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与此同时,卢鲲拉着匪茹由悬崖一面悄悄地溜走了。
濮象从偏厅内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蓝蕴娴借此良机,脱身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