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人设不符》李七安

29、不符

　　程煦元没了拼乐高的心，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出门。

　　坐上出租车后，程煦元从班级群里找到杨念慈的账号，添加好友时犹豫了片刻，转而凭着记忆从一堆初中好友里找到李姚。

　　把帖子链接转发给李姚，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是当事人之一，去找贴主解释一下】

　　等了两分钟，李姚没回复，程煦元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今天跨年夜，李姚不知道在哪嗨呢，估摸着手机设置了静音，没接。

　　车窗外城市灯火阑珊，程煦元拧着眉头打了第三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右手握着手机无力垂下，他扭头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G社区这个平台上线没几年，市场上也有类似的贴吧APP，但先前喻川提过他的账号，说明她平时看的也是G社区，那她会不会已经刷到了这个帖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煦元就觉得烦躁。

　　开学那波传言好不容易没人再提，网上社区这件事一闹，不仅是高一年级八卦，全校的人，甚至学校老师都可能关注到。

　　他没敢用自己的号评论，以免被粉丝关注到他的动态，闹大了受伤害的还是喻川。

　　“阿煦，这边！”康凡驰抱杆站在台球桌边，见程煦元进来忙招手示意。

　　听见他的声音，正俯身打球的林金鑫动作一顿，旁边摆球的何奈也做起了甩手掌柜，上前接过程煦元手里的烧烤。

　　程煦元：“高远呢？比我还慢？”

　　何奈低头看串，“你从前台进来的时候没见着他吗？前台那边有个小姐姐特漂亮，远子搭讪去了。”

　　程煦元直接来找人，不开新桌子，自然没注意前台，“没看见。”

　　林金鑫把没打出去的球打完，“你一个人？小然不来？”

　　程煦元接过康凡驰递的杆，随口道：“她跟她朋友出去了。”

　　林金鑫没了打球的兴趣，随手挑了个肉串，“我这跨年跨的，一个女孩子都没有，无趣。”

　　程煦元瞥了眼康凡驰，“你哪那么多要求，人肯德基不也舍小雨妹妹陪君子了。”

　　林金鑫：“别把他这家伙说的那么伟大，但凡他能约到人，他能在这？”

　　正在吃东西的康凡驰：“……”

　　程煦元：“不开玩笑了，我有正事。”

　　林金鑫：“什么事？”

　　程煦元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分享贴子链接，怕不知情的康凡驰和何奈误会喻川，程煦元拉着林金鑫做证人，言简意赅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让几人在评论区做澄清，遇到杠精，程煦元气得反手就是一个举报，对此，何奈评价道：“阿煦自己被黑也没那么生气过。”

　　程煦元还让林金鑫去找杨念慈，让她去G社区澄清。

　　林金鑫问：“你怎么不去？”

　　程煦元没直说他觉得杨念慈好像对自己有意思，自己躲着点为妙。

　　“我不知道喻川和杨念慈之间有什么事，但我能看出来喻川很不喜欢这个人。”

　　林金鑫："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傻，喻川看她不顺眼，我不应该离远点吗？本来喻川就看我不顺眼，我再和杨念慈往一块凑，她更看不上我了。”

　　高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由衷感叹道：“大情圣。”

　　心里有事正烦躁，听见高远流里流气的调侃调调程煦元回头就想骂人，注意到高远背后还有个女生时，他又忍了下来。

　　那女生应该就是何奈口中前台的漂亮小姐姐，过来跟高远比了几个球，赢了之后留下一句“我不喜欢比我还弱的男生”就离开了。

　　林金鑫几人在一旁嘲笑高远，程煦元抱着手机坐在一旁愣神，无力感席卷四肢。

　　而此时的喻川正在机场，陪同喻正民来接表哥肖瑾年。

　　李思圆和师鸿鸣要去一个二次元线下跨年会，喻川怕自己融不进去，也怕他们俩顾着她玩不痛快，便拒绝了同行的提议。

　　正好喻正民要来接肖瑾年，市区到机场挺远，怕他一个人开车无聊，喻川就陪着一起来了。

　　肖瑾年是她表哥，只大她一岁半，今年高三，学习压力大，这学期马上快期末了，他非说要趁着元旦假期来看看他的梦中情校——江州大学，寻找学习动力。

　　冬天寒凉，机场T3出口，刚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喻川缩着脖子，长且厚实的围巾直接遮住她下半张脸，一旁喻正民焦急打量着出来的每一个人，“你说这孩子胆子怎么那么大，一个人就敢买机票过来。”

　　喻川低头看手机，不时瞥一眼出口，“丢不了。”

　　“……”

　　“他说取到行李了，马上出来。”

　　“好好好。”

　　过了会。

　　“来了来了，那个是不？”喻正民忙挥手打招呼，“瑾年！这里！”

　　喻川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裹得跟黑熊似的人，一身黑衣黑裤，头上的帽子保暖系数很高，脖颈耳朵前额一体式防护，拉着个行李箱，冬季的衣服臃肿膨胀，笨手笨脚的朝这边招手回应。

　　“舅舅。”

　　“诶，瑾年，饿了没？先带你吃点东西去。”

　　“舅舅我不饿，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喻川看着走近的“黑熊”，心想肖瑾年这保暖装备不愧是从北方过来的。

　　肖瑾年看她呆愣站着，问：“小表妹，不认识我了。”

　　两人一岁之差，喻川打小没把他当哥哥，平时总是直呼他大名，叫他哥总是不情不愿，“小表哥。”

　　“啧。”果然，他不爽了。

　　为了防止他俩见面就吵，喻正民及时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回家，先回家。”

　　三人上车时，往副驾驶走的喻川被喻正民叫到了后座陪肖瑾年。

　　喻川嘴里嘟囔了句有什么好陪的，却还是拉开了后座的门。

　　“元旦就三天假，你这么折腾不累吗？”

　　肖瑾年摘了围巾和帽子，“累啊，但我在家待着也累。”

　　他补充：“心累。”

　　喻川看他一眼，“你，不至于吧？”

　　现在喻川体会到了高中的学习压力，也知道高三只会更难，但从一向嘴硬的肖瑾年嘴里听见这种话，有些不敢相信。

　　肖瑾年喝了口水，“至于。”

　　“……”

　　驾驶座的喻正民看了眼后视镜的两人，“瑾年啊，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舅舅，我妈挺好的，平时就上班，逛街，打牌，跳舞。”

　　喻正民笑笑，“挺好挺好。”

　　接着又问肖瑾年的姐姐和妹妹，肖奕霖今年过年会不会回国，肖喻可学习情况怎么样……

　　家长里短的事，喻川听得兴趣缺缺，低头打开手机，顺手点开G社区的app，刷首页的帖子消磨时间。

　　物理竞赛、面包、萌宠、女排……一路刷下来，忽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乐高”两个字上，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关注了乐高社区。

　　右上角显示未关注，系统提示：【根据你感兴趣推送】

　　哦。

　　好像是上次李思圆给她转发程煦元更新的视频，她点进去看过。

　　再看这条推送贴。

　　@小鱼儿：和朋友出来跨年，偶遇programmer了，社恐没敢上前打招呼，偷拍了一张，本人好帅！#乐高#programmer#江州偶遇

　　文案里带了乐高的话题，难怪。

　　喻川正想点击“不感兴趣”减少推送，忽然注意到配图里的一个身影很眼熟。

　　点开图片，程煦元倚靠着台球桌，散漫又随意，贴主角度找的很好，侧脸下颌线流畅清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耍帅摆拍，要不是对面坐着的林金鑫龇牙咧嘴，贴主拍照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美。

　　不过喻川没时间认真欣赏他的帅气，注意力全然被他身后不远处的女生吸引。

　　放大后有些模糊，但喻川可以确定，那就是谈婧楠。

　　把照片还原到正常大小，喻川再仔细看了眼台球厅的布局，没错，是余文杰的店，几个月没去店里差点没认出来。

　　“爸，我要和同学一起跨年，你一会到华仪广场那边把我放下就行。”

　　闻言喻正民有些意外，“你这之前也没说要去玩啊，怎么这么晚了要出去？”

　　“跨年……倒数都得赶零点，太早出门我怕冷。”喻川知道喻正民不放心，瞥了眼身旁的一米八大高个，“先前没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是想带上表哥一起。”

　　肖瑾年：“……”

　　听见这话，喻正民放心了，“这样啊，我就说你怎么陪我一起来接瑾年了，也好，带着瑾年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我不想……”肖瑾年想拒绝，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察觉喻川的反常，话到嘴边变成了，“跟你朋友一起？”

　　喻川反问：“不行吗？”

　　肖瑾年：“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我社恐，你的朋友我融不进去。”

　　“你知道社恐两字怎么写吗？”

　　“……”

　　“爱去不去。”

　　要说不喜欢生人就算了，社恐？肖瑾年也说得出口，喻川总觉得他是故意捣乱，于是通过后视镜和喻正民对视上，重新找理由。

　　“爸，圆圆，李思圆，你还记得吧？我哥不去就算了，我和圆圆倒数结束看完烟花就回来了。”

　　喻正民笑笑，“记得记得，瑾年，你跟着一起去呗，那小姑娘性格挺好相处的。”

　　喻川赌气拒绝：“我不要他去了。”

　　肖瑾年故意：“我就要去。”

　　喻正民：“……”

　　到达华仪广场后两人下车，喻川熟门熟路带着肖瑾年往马路另一头走。

　　肖瑾年转头看身后广场里的热闹人群，又抬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天桥，相比之下，自己妹妹拉着他走的这条路上人就少了许多，难得有个哥哥样地嘱托道：“你那朋友在哪呢？以后你们两个小姑娘那么晚出来，别约这种人少的地方见面，不安全。”

　　喻川没理他，领着肖瑾年径直往台球厅走。

　　到达目的地，肖瑾年看清楚门牌是写的是星期八台球厅，眉心一跳。

　　拉往里走的喻川，问：“什么鬼，不是跨年吗，怎么来这打上台球了。”

　　喻川拍开他扯自己围巾的手，挑明了说：“我不是来打球的，我来找人。”

　　肖瑾年试探地问：“找谁啊？”

　　“装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姐没告诉你吗？”

　　初中那几年，她在台球厅和谈婧楠玩，中考后来台球厅找人，这些事喻正民都知道，也是他告诉的肖奕霖。

　　这会肖瑾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他也知道。

　　肖瑾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就挑明了问：“你不是好久没来了吗？”

　　“我刚刚在车上才知道她今天晚上在这。”

　　“……”

　　喻川就这么看着他，肖瑾年觉得自己被她盯得心慌，“那行吧，我陪你进去。”

　　喻川没动，“我本来不想带你一起的。”

　　肖瑾年：“……”

　　说得好像他很乐意来似的，赶一天飞机很累的好吗？

　　“但你既然来了，你得答应我，不要把我来这的事告诉表姐，不然她又得追着我问。”

　　肖瑾年移开视线，没说话，代表他没答应。

　　“你跟我一起来的，一会我找她干了些什么事你都知道，明明都很正常，干嘛每次非得大惊小怪。”

　　见肖瑾年装死，喻川抬手朝他胳膊给了一下，“听见没有。”

　　肖瑾年捂着胳膊，“你威胁我？”

　　“对啊，威胁你怎么了？反正你要敢出卖我你就死定了。”

　　说完，也懒得再管他答不答应，自顾自往店里走。

　　喻川走向前台，“张昊哥。”

　　张昊从电脑前抬头，有些意外，“喻川？好久没来了啊。”

　　喻川往台球厅里扫了眼，开门见山：“谈婧楠今晚在这对吗？”

　　张昊面上愣怔了下，“她今天来过，但现在已经走了。”

　　说完热情的看向店里新进来的人，转移话题，“您好，几位？”

　　肖瑾年指了指喻川，“我跟她一起来的。”

　　张昊：“……”

　　喻川拿出手机，找到刚才粉丝偶遇程煦元的那条帖子，20:36，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是两个小时前发的，谈婧楠真的走了吗？

　　张昊起身，从后面柜台拿了两瓶饮料放在喻川面前又坐了回去，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她真走了，晚上就来了一会。”

　　肖瑾年毫不客气的拿起一瓶，拧开喝了口。

　　“哦。”说完，喻川出其不意，手臂撑着前台往里面够，低头看见张昊电脑上微信界面快速切回游戏页面。

　　只一秒，张昊觉得她应该没看见，讪笑着尴尬找补，“上班摸鱼呢，别跟杰哥说啊。”

　　喻川点头答应，“我要进去。”

　　她总觉得张昊骗她。

　　张昊把水拧开递给喻川，“你看你，不信我是不是？”

　　喻川接过水喝了一口，虽然没看清张昊在和谁聊天，但他刚才十有八九是在通风报信，为了不让他起疑，她找了个理由，“我刚刚诈你呢，你们不告诉我，我上哪知道谈婧楠来没来台球厅。”

　　张昊没做他想，只当自己真被她诈了，一脸无语。

　　喻川笑，“我今天是来玩的。”

　　张昊瞥了眼一旁的肖瑾年，笑得鄙夷，“男朋友啊？一楼里间怎么样？这会人少，适合你们小情侣约会。”

　　喻川注意到肖瑾年脸色沉了几分，怕他多想，解释道：“这我表哥，我哪来的男朋友。”

　　张昊抱歉地笑笑，“哦哦，不好意思啊。”

　　本来也不是真的来打球，喻川拦了他在电脑系统上开桌的动作，“不用管我了，我有同学在里面，我是来找他们的。”

　　于是张昊问：“你同学？哪桌啊？在一楼还是二楼？”

　　喻川一愣，失策了，“呃……我忘问了，一会进去给他们发消息吧。”

　　怕张昊起疑，她找补道：“有个男生，一米八六，长得特别帅。”

　　张昊脑海里回想着今晚的客人，“哦，是有个男的长得贼他妈帅，刚刚我们工作群里梦姐还偷拍呢，那个才是你男朋友吧，跟你很般配啊！”

　　喻川：“……”

　　肖瑾年盯她的眼神就差安个激光灯上下扫射了。

　　喻川难得的好脾气也让张昊磨没了，骂了声滚，“能不能正经点，我们来的都是同学。”

　　顿了顿，喻川想起和程煦元形影不离的林金鑫，她继续说：“还有个男的，寸头，又高又壮，有印象吗？”

　　张昊点头，笑了笑不再逗她，“去吧去吧，里面六号桌，四个男的。”

　　喻川：“……”

　　你不说最后这句会死啊。

　　果然，转身对上肖瑾年铁青的脸，喻川心想今天就不该拉肖瑾年给她当借口。

　　他当着张昊的面问：“四个男的？”

　　喻川胡扯：“我们一会还有朋友要来！女的！”

　　说完推着他往前走，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干嘛，别没事找事啊。”

　　肖瑾年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对哦，你是来找那个女生的。”

　　“……”

　　两人往里厅走，肖瑾年抬手搭上她的肩，远远看去像是亲昵地搂在了怀里，“不过妹妹，你这谎话是张口就来啊？”

　　“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

　　“你刚刚还威胁我。”

　　喻川懒得搭理他，注意力都在找谈婧楠上，往二楼看去。

　　谈婧楠如果在一楼，张昊不可能让她进来，如果张昊刚才发的消息确实是在通风报信，谈婧楠这会肯定在二楼躲她。

　　“诶，那边四个男的，是不是就是你同学？哪个是你说的一米八六特帅的？”

　　听见这话，喻川忙回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靠近吧台的六号球桌旁边，林金鑫和一个男生拿着杆，程煦元和另一个男生站在桌子另一头。

　　程煦元的视线，是看向她的。

　　其他三个男生注意到程煦元的失神，也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喻川的错觉，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

　　肖瑾年看热闹不嫌事大，“哪个是你男朋友？过去打个招呼呗？”

　　喻川没意识到肖瑾年搂着她的动作容易让人误会，反而利用两人靠得近的关系，抬手冲肖瑾年肚子上给了一拐，动作看着凶，其实被打的人根本没什么感觉，本来冬天的衣服就厚，更别说肖瑾年刚从北方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里面不知道穿了什么，喻川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是被他衣服弹回来的。

　　但无奈肖瑾年戏多，愣像是受了多重伤似的，“哎呦”一声，整个人都倚在她身上，喻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下意识抬手抓住他腰上的衣服才得以站稳。

　　“肖瑾年！”

　　肖瑾年往程煦元的方向看了眼，推着喻川往另一个方向走，“好了好了不闹了，你是不是要上楼找人，走走走，哥陪你。”

　　“……”

　　“你那几个男同学也一般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帅。”

　　喻川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服输赌气道：“你肯定没仔细看，我说特帅的是穿卫衣的那个，他不比你好看一百倍！”

　　“不好看！”

　　“我看是你自卑！”

　　“你瞎！”

　　“你丑！”

　　肖瑾年恼羞成怒，抬手薅她脑袋。

　　而这个动作隔远了看，像是亲昵的抚摸。

　　身后目睹一切的程煦元，整个人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拿着杆正在PK的林金鑫和高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康凡驰离程煦元最近，和他们俩对视一眼，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挤眉弄眼示意对方先上。

　　康凡驰：怎么办？

　　高远：说点什么？

　　林金鑫：谁先说两句？

　　三人：“……”

　　这事很难办，突然得知自己兄弟喜欢的女生有了男朋友，唉，还能怎么办，安慰两句得了，总不能撺掇他去当小三。

　　程煦元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台球厅回的家，只记得他忽视了身旁三人的叽叽喳喳，拿过林金鑫怀里的球杆埋头打球，注意到喻川和男生下楼离开时，他打了那天晚上第一个空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