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人设不符》李七安

2、人设

　　盛夏的夜晚，蝉鸣声声，喻川带着弟弟走出窄巷，拒绝了喻州想去吾悦广场逛逛的请求，买了夜宵走向另一个极具江州城市特色的巷子，各式文化涂鸦欢脱跳跃在复古的砖墙上。

　　喻川的家就在这个巷子里，准确来说，是在这个巷子里开了个中小型酒店，名叫庭安。

　　巷子出口马路对面是赫赫有名的江州大学。

　　沾江大和一中两所名校的光，喻川初中三年在十中每天都有直达的地铁乘坐。

　　下了地铁后沿着马路边走，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巷子口。

　　巷子入口处有一颗已存活百年之久的古银杏树，树干需要七八个成年人手拉着手才能环绕一圈，一旁的石碑上刻着对古树的详细科普，当地政府为保护这颗古树，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专家来为它“看病输液”。

　　姐弟俩进入巷口后转两个弯就到家了。

　　庭安的布局很像民宿，是栋十层左右的小楼，从大门进去有条不算长的小道，两边都是绿植，左边是个小院子，客房的电梯就在左边，前台在右边的平房里。

　　但准确来说，顶楼十层才是喻川的家，其余九层全是客房。

　　前台处，喻川的父亲喻正民注意到姐弟俩，“回来了。”

　　喻川：“嗯。”

　　喻州：“爸爸！”

　　说完转身进了屏风隔开的里间，“喻州，进来洗手。”

　　“好～”小胖子灵活扭动身体，球包从背上滑落，随手扔在地上，小嘴叭叭着，“爸爸我跟你说，姐姐给我买了鸡排！”

　　因为照看酒店，一家四口吃饭大多时候都是在一楼，反倒是顶楼家里的厨房使用率不太高。

　　母亲刘安巧系着围裙在厨房打扫卫生，喻川把装着鸡排的包装袋随手放在桌上，从冰箱里拿了一袋酸奶，“妈。”

　　一楼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前厅连在一起，刘安巧头也没回，手里捏着抹布擦拭橱柜，“两节篮球课燃烧的脂肪，你一块鸡排就给他吃回来了。”

　　喻川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兴冲冲跑进从洗手间的喻州，无所谓道：“他还小。”

　　刘安巧：“你就惯着他吧。”

　　洗完手的喻州坐在餐桌前准备享用美食。

　　“妈妈，你吃吗？”
　　“姐姐，你吃吗？”
　　“爸爸，你吃吗？”

　　在得到所有人拒绝的指令后，他才把第一口鸡排喂到自己嘴巴里。

　　“川川，你志愿填好了吗？别忘了志愿填报今天要截止。”喻正民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喻川扭头，透过屏风看向喻正民。

　　他正弯腰用右手拾起喻州的球包，左手无力地随着动作垂落。

　　攥着酸奶盒的手紧了紧，喻川说：“填好了。”

　　喻正民的声音渐近，他走了进来，有些不放心的问：“第一志愿是师大附中吧？”

　　话出口有怕显得太刻意，于是连忙打哈哈，“这附中离咱家多近，就在江大旁边，该叫江州大学附属中学才是。”

　　喻川抬眸：“第一志愿是附中，第二是一中，但是不确定两所学校今年的录取分数谁更高。”

　　江州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和江州一中，是江州市两所王牌中学，高考省状元最常出没的两所学校。

　　“一定会录上的。”喻正民不知道对谁说，把球包放在餐桌旁的凳子上，拍了下喻州的头，“自己的东西不要乱丢，回头又找不着了。”

　　……

　　一个月后。

　　今天是8月20日，距离9月1日正式开学还有11天，江州一中却热闹得很。

　　来的是提前开学的高三学子以及到校报到准备军训的高一新生。

　　高三学生熟稔地走到自己的教室，交作业、打扫卫生、领新书，不时与同学打打闹闹。

　　高一新生查看公告栏的分班表后，到教学楼大厅排队缴费领完校服和军训服再到新班级报到。

　　程煦元和林金鑫两人从一中初中部直升高中部，不过是换个教学区的事，两人熟门熟路找到高一八班的教室。

　　“programmer！四金！”

　　林金鑫：“哈喽。”

　　程煦元：“缘分不浅啊，咱还能分一个班。”

　　简单和初中认识的同学打过招呼，两人在教室后排倒数第二桌找到位置坐下。

　　林金鑫在教室四周张望一圈，朝同桌的程煦元凑近，低声道：“那谁……还没来。”

　　程煦元：“……”

　　林金鑫口中的“那谁”，是指传闻中的社会姐——喻川。

　　那天晚上之后，林金鑫去球馆旁敲侧击问了小宇宙，想知道喻川什么时候会来球馆，他对这位实在好奇的紧。

　　小宇宙傻白甜一个，向来没什么心眼，“姐姐有她自己的事呀，只有爸爸妈妈很忙的时候她才会来接我。”

　　希望落空，林金鑫也没心情打球，跑到休息室和教练闲扯。

　　聊着聊着他突然给程煦元发了两条语音：

　　黄金矿工:【我刚刚在球馆跟飞哥他们聊天，突然想起来之前那批被嘉木哥整顿的教练，开除的开除，扣工资的扣工资，是因为他们议论学员和学员家长，被开除的那几个教练是因为拿女士开黄腔，其中还包括未成年小姑娘，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未成年小姑娘就是小宇宙姐姐？】

　　黄金矿工:【我记得是……初二暑假，咱俩去球馆打球，正好听见几个教练议论小宇宙姐姐长得漂亮，说人家长头发，大眼睛，皮肤白，胸……呃，反正说着说着就上高速了。】

　　程煦元在家里拼乐高，过来一个多小时才回他。

　　programmer:【不记得了。】

　　黄金矿工:【装个屁，这事就你跟嘉木哥举报的你不记得】

　　programmer:【……】

　　没错，先前东升球馆教练品行不端的事是程煦元跟程嘉木反映的。

　　程嘉木不想程煦元以后去球馆尴尬，也怕员工以为他派自己弟弟去球馆监工，弄得以后双方见面都不自在，以下半年各部门工作检查为由，通过学员家长调查问卷、教练内部检举、线上匿名举报等各种手段，揪出了一堆作风有问题的教练，惩罚原因也都以文件公告形式公布，以儆效尤。

　　当时的何继伟教练，开除原因就是不尊重学员家长，眼神肆意打量女士私密部位，私下议论学员的未成年姐姐，开未成年女孩的黄色玩笑……

　　这事林金鑫有个印象，知道是程煦元干的，别的也没多想，刚这会想着小宇宙姐姐的事，突然全串起来了。

　　一个月后，一中的高一新生录取名单公布，喻川的事再次被大家讨论起来。

　　一中的人大都是道听途说，打着“听说”的名义，把社会姐干过的事传了又传。

　　“我有朋友以前是南安二小的，跟她一个班，听说她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打架了，甩巴掌特别狠，班上都没人敢理她。”

　　“听说她去十中后认识了一个势力特别大的女生，她们上学不仅化妆，而且还染发，打唇钉，经常被抓典型拉在十中校门口站着。”

　　“十中前两年闹事的人特别多，动刀捅伤人的都有，听说就是喻川认识那女生的哥哥带头干的，不过倒是没听说她背过什么处分，估计是学习好，十中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虽然动刀伤人这事没听说她在场，但小打小闹估计她没少参与。”

　　“反正就听说她打人特狠，属于人狠话不多那种类型。”

　　……

　　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林金鑫还当乐子一样的看着，直到一周前，新高一的分班名单提前在一中内部传开。

　　林金鑫如愿和程煦元分在了一个班，惊喜之余，他发现喻川也在这个班。

　　他莫名有些害怕，没事就拉着程煦元问：“你说她不会看我不顺眼揍我吧？我要是还手也不算跟女生动手没有绅士风度吧？但我还手她会不会找人来弄我？就那个……她们道上的大哥，带刀那个？”

　　程煦元一开始还能回他两句，“知道人厉害，你还在背后议论她。”

　　林金鑫：“你不怕吗？我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咱俩长那么帅，尤其是我啊，她要是喜欢我，强迫我怎么办？虽然她确实长得还可以，但你说，真到了那一步，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林杉菜，不行就少看点电视剧吧。”

　　实在烦的不行了，面对林金鑫的缺心眼，程煦元只送他两个字：“闭嘴。”

　　再后来，程煦元干脆懒得搭理他。

　　就像此刻林金鑫发现喻川还没来报到叽叽喳喳一样，程煦元一言不发，只顾玩手上的乐高。

　　林金鑫看他不搭理自己，开始像四周寻找目标。“杨念慈！”

　　起身换了个方向，反坐在椅子上，冲后桌打招呼，“大美女，缘分啊，咱还在一个班，你文化成绩那么好，真决定转艺术生了？”

　　被他唤做杨念慈的女生嗯了声，余光瞥了眼林金鑫身旁的背影，语气温柔又坚定，“我喜欢舞蹈。”

　　林金鑫冲她点了个赞，“真厉害。”

　　杨念慈笑，“谢谢。”

　　林金鑫看着面前空落落的桌子，“你同桌是谁啊？”

　　杨念慈摇头，“我还没有同桌。”

　　“不是吧？大美女居然会落单？”

　　杨念慈有些羞涩的笑着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旁边这个位置的椅子坏了。”

　　她伸出食指放在椅子下方，轻轻向上用力，木板抬起又落下，发出咣当一声。

　　一中后勤部门为了清点各年级公物使用年限以及损坏情况，每个班的桌椅板凳有配套的编码，学生个人不能随意乱摆乱放，旧了坏了的，得去后勤部报修替换。

　　林金鑫：“这样啊。”

　　没话找话的寒暄结束，林金鑫扫了眼前后门，朝杨念慈凑近了些低声问：“我记得你小学是二小的？”

　　紧接着又补充道：“南安二小。”

　　杨念慈面上若无其事，握着水杯的手攥了攥紧，“……嗯。”

　　“那你认识喻川吗？就大群里传的，十中那位，她跟咱分一个班了。”

　　杨念慈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小学同学。”

　　林金鑫越发来劲，“听说她小学打人就特别狠，真的假的？”

　　“我……”

　　没等杨念慈回答，班上喧哗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刚从前门进来的女生身上。

　　喻川到了。

　　不过也就安静了一瞬，马上教室又恢复了吵闹，欲盖弥彰。

　　不少人的视线仍不自觉落在喻川身上。

　　一进门就被那么多眼睛盯着，喻川稍怔，左右转了转眼珠子，淡淡扫视了一圈四四方方的教室。

　　淡定如喻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里有着不止十万个为什么。

　　不至于吧，虽然踩点，但也没迟到吧，还是说这个班就她一个外校来的，其他人全是一中初中部直升？

　　算了，先找个位置坐下。

　　喻川扫视一圈，一共还有两个空位，第三排一个男生旁边，以及靠墙最后一排杨念慈旁边。

　　喻川瞥见男生旁边的桌上摆放了东西，估计是有人。

　　那男生也注意到她的视线，指了指旁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有人了。”

　　喻川点头回应，只得迈步朝教室后排走去。

　　林金鑫在反应过来喻川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时，快速起身回正。

　　动作幅度大的喻川想不注意都难。

　　于是林金鑫抬眼正好和她对视上，吓得他下一秒立马抓起桌上新领的衣服，一本正经欣赏起来，不时扭头转向同桌程煦元寻求认可。

　　故作正经的眼神仿佛再说，这军训服可太军训服了。

　　喻川没看懂他这一系列操作，只是随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程煦元。

　　她有些脸盲，不重要的人和事转眼就忘。

　　但长得好看的人对谁都是例外，所以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晚窗台上的男生。

　　程煦元抬眼看她时，喻川收回了视线，在最后一排课桌旁站定，盯着杨念慈看了几秒，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语气淡漠，“这里有人吗？”

　　杨念慈抬头看她，只一秒，没敢和喻川继续对视，眼神飘忽不定，“没有，但是这个椅子坏了……”

　　喻川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椅子，木板上少了两颗螺丝。

　　抬眸瞥了眼杨念慈，她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把肩上的包取下丢在桌面上，“你站起来。”

　　杨念慈：“……”

　　此时班上不少人都偷偷注意着教室后排角落的喻川，离得近的，听见两人的对话，莫名为杨念慈捏一把汗。

　　喻川看杨念慈没反应，抬脚轻踢了下那条坏了的椅子，“聋了还是残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