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拥抱流星计划》无月悬

4、第四章

　　由于五年级要面临O.W.L.考试，学生们的课业变得愈发繁重，尤其是讲授古代如尼文的巴布林女士，用“课前小测”这个高招把许多好学生都折磨得叫苦不迭。莉莉·伊万斯逐渐养成了在开课半小时前到达教室的习惯，好腾出空来复习上周的学习笔记——这可乐坏了詹姆，他怎能错过这种名正言顺和心上人相处的时机。

　　于是这一天，詹姆照样精心选择了一个和莉莉相距不远的座位，一边得意地对玛丽·麦克唐纳炫耀“这个句子简单得很！来自好运泉的典故！……”，一边悄悄用余光瞟着莉莉端丽的侧脸。然而坐在他身边的西里斯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特别是玛丽已经第三次满怀期待地转向他，询问，“原来是这样，你也这么想吗，西里斯?”

　　女孩热切的目光把西里斯盯得浑身难受。他不由得狠狠地剜了詹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也许吧，你可以相信这位‘博学的波特先生’——我去趟盥洗室，你们继续。”

　　他起身的时候詹姆没有跟出来。看来他们两个形影不离的前提是，这个总喜欢勾着他肩膀的傻瓜没有被真爱冲昏头脑。西里斯站在空无一人的盥洗室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随手将滴着水珠的额发撩到了脑后。他的眼睛在镜子里显得有些阴郁，像个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中午滚烫的阳光也不能给他染上多么明亮的颜色。西里斯打量着自己，轻“啧”了一声。

　　他走出盥洗室时，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出乎意料的，他迎面撞见了艾德蒙·克拉布。这人不知道在干嘛，手里捏着张纸片边走边看，口中还念念有词——西里斯饶有兴致地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趁他没发现自己，一路注视着他从走廊尽头逆光走来，修长的身影笼罩在朦朦日光里。

　　他真不像个克拉布。西里斯百无聊赖地摸了摸下颌，心想。倒不是因为克拉布家的人都长得比较歪瓜裂枣——起码他的外祖母还算端正——只是这个艾德蒙明明有着一副还不错的相貌，气质却过于柔和了。他身上的长袍永远打理得一尘不染，又留着一头绝对不会出错的清爽短发，原本锐利而流畅的面部线条被那副银边半框眼镜一遮挡，仅有的攻击性也尽数收敛起来。这位与他处境相似的叛逆者居然是个好好先生，西里斯实在难以接受。

　　——对自己不理解的事物保持尊敬，从来就不是西里斯的风格。只是艾德蒙的反应太迅速了，就像脚下长了眼睛似的，在最恰当的时机向旁边一闪，刚好避开了西里斯打向他右手的飞来咒。

　　“都没看清别人拿的什么东西就要抢，你幼不幼稚？”艾德蒙委婉地教育他，朝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片，“这只是我的如尼文单词卡，如果你真想要，我可以复制一份送给你。”

　　“就这么两个破单词还值得整理一张卡，你墨水买多了吧？”西里斯鄙视地说。

　　艾德蒙:“……”

　　他开始感到担忧了，自己的审美到底得有多奇葩，才会喜欢上这种嘴里永远吐不出好话的家伙？没点自信的人恐怕不出两天就会被打击得自暴自弃。艾德蒙笑笑说，“那我的确比不上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他拖长了声调，戏谑地把西里斯吹捧了一通，“不知道你有没有‘批改’完我的作业啊，布莱克教授？”

　　西里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傲然地说，“我不可能留校任教，忍受一帮叽叽喳喳的学生。”他跟在艾德蒙身后进入教室，看到詹姆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好运泉里的骑士挥舞宝剑。他的生活里有一个詹姆就够热闹的了，西里斯心想，挥动魔杖让艾德蒙的作业飞到手中。

　　“一共三个句子有问题，我用纠错笔给你标出来了。”西里斯说，两人在教室后门附近找了个座位，艾德蒙表示他要做个笔记，于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大摞砖头那么厚的本子，看得西里斯直皱眉头，“至于吗？其实你的如尼文水平也还可以。”

　　艾德蒙笑了，“你在这门课上拿了好几次年级第一，这话由你来说，听起来真像嘲笑。”

　　“那不一样，我家里有一整面墙都放满了如尼文写成的典籍，可能是用来印证‘高贵的布莱克家’历史悠久，血统纯正吧——不过这倒让我小时候被关禁闭的日子不至于太无聊，否则我就只能去看那些倒胃口的辉煌家史和黑魔法书了。”

　　“哦，我十一岁之前从未接触过魔法世界，课外读物是麻瓜们的文学和历史，”艾德蒙抄着句子说，再抬起眼来看到西里斯正在翻弄着他的其他笔记，便叮嘱道，“别给我弄乱啦，有些是我打算发表的草药学论文。”

　　西里斯抽出一本读了起来，“《关于如何提高白鲜草中有效治愈成分的研究》——众所周知，白鲜香精在魔法伤口的治疗中一向表现出色，可是每年较低的产量却限制了它在高风险行业中的推广，由此导致的无谓伤亡令人痛心……”

　　他朗读得抑扬顿挫，让周围的学生们纷纷侧目。艾德蒙连忙扑上去按住他手里的笔记本，神情有点尴尬，“你看就看吧，别念出来啊。你现在真像个热衷于宣扬别人秘密日记的小男孩。”

　　“你把这玩意儿当成日记？”西里斯挑起眉，“梆梆”地敲了敲笔记本坚硬的封皮，估计它砸昏一个人都不成问题。

　　“是实验日记。我四年级时购买了大批白鲜草幼苗，并选用不同方式进行培育和对比，已经研究了一年多，”艾德蒙说，有心想在西里斯面前卖弄一下，可是当初他培育白鲜的初衷实在沉重，每思及此都忍不住叹一口气，“你还记得‘康沃尔郡爆炸案’吗？”

　　西里斯不再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了，他让椅子的两条前腿落了地，“怎么能忘？就因为当地的几个巫师家庭与麻瓜相处愉快，一队食死徒突袭了那里，用霹雳咒炸毁了一条街——”

　　他的脸色冷下来，不再像平日里任性妄为的模样了，艾德蒙想起传闻中贝拉特里克斯也参与了那场袭击，对他心生同情，“是啊，爆炸事件让当地的十几户居民身上遍布伤口，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不是所有傲罗都擅长治愈咒，但如果现场有大量的白鲜香精，起码能拖到治疗师来援……”

　　“所以你想帮助那些人？通过培育新品种白鲜？”西里斯带着评估之色仔细看了看艾德蒙，语气中有种难得的温和，“可我看到你的结论是，草叶中的有效治愈成分只能提高8%——这当然算是学术界的一个成就，但以实际生活中白鲜香精的产量来说，这一丁点儿进步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而且我还有其他的研究方向，比如说把这种多年生植物变成一年一熟，目前刚研究出一点眉目。还有其他人则致力于研发生长药水，用来大幅提升多种药草的产量——”艾德蒙耸耸肩，“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把一项研究做到极致，但多点开花带来的影响就不容忽视了。谁让我们这一代人生于战争，而战争总会带来技术的飞跃。”

　　西里斯诧异地问，“其他人?你身边还有人在做这样的研究?”

　　“我不是搞了一个‘赫奇帕奇学习小组’嘛，正好我们院有很多人擅长草药学，不如利用课外时间干点正事——斯普劳特教授帮我们联系到了几位真正的草药专家，很多难题都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攻克的，还有几个了不起的学长学姐也愿意伸出援手……”

　　“我还以为那个学习小组是为了让你们在作业上互相帮助，提高期末成绩——”

　　“呃，在我四年级以前确实是这样。毕竟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嘛，有谁没担心过考试成绩？……或许除了你和詹姆。”看到西里斯脸上想要反驳的表情，艾德蒙赶紧堵上了漏洞，顺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如尼文翻译，问，“——这个词还有‘淬火’的意思?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西里斯回过神来，淡淡地扫了一眼作业本，“没错，这个词在一千年多前的古法炼金术中经常出现，现在已经基本看不到了，比较偏门。”

　　“了不起。”艾德蒙赞叹道。就在这时，他看见被人群包围的詹姆·波特突然跳到了椅子上，往一个格兰芬多的脑袋上抽了一下，兴致高昂地说，“——什么‘锻炼’啊，都告诉你了这个词是‘淬火’。不是‘用宝剑和银子锻炼你的意志’，而是‘你把宝剑拿去淬火再撒上银粉’，能不能多学点知识！”

　　……艾德蒙笑出了声，故意问，“詹姆也看过这么偏门的书？”

　　“是我告诉他的——他小时候又不缺闲书看，研究这些干什么？”西里斯也很无语，要不是跟艾德蒙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他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尽管霍格沃兹的学生都认为他酷极了，但他总感觉当人们痴迷地看着他，是在看他遗传自“布莱克”的皮囊和魔法天资。

　　然而詹姆喜欢，所以他也总陪着詹姆站在人群中心。今天倒是例外……艾德蒙的论文挺有意思，他一时没急着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他也隐约察觉到，詹姆并不是非得跟他黏在一起……就像现在，自己不在，他照样嘚瑟得很开心。

　　西里斯心不在焉地翻完了艾德蒙的笔记，不得不承认赫奇帕奇并不总是像他想的那样循规蹈矩，于是客观地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以后白鲜草的产量可能会翻倍。但白鲜香精的稀有也是因为提取过程太复杂，需要巫师们不错眼珠地盯着坩埚看上四十几个小时，从哪能抽出那么多的人手?”

　　“哦，这就属于魔药学领域的问题了，也是我最近在考虑的改进方向，”艾德蒙笑眯眯地说，很高兴看到西里斯和自己心有灵犀，“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道。别卖关子。”

　　“……”艾德蒙爱屋及乌，也一样喜欢他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犀利，直视着他澄澈的浅灰色眼睛说，“一次只迈一步——不管做什么事。”

　　两人目光相撞，初秋微凉的风溜了进来，卷起西里斯身上很淡的皂香。在艾德蒙有一点点心猿意马的时候，教室前方蓦地传来一个女孩子恼怒的声音，“波特，从讲桌上下来！你已经表演了半个多小时了，请你多少顾及一下四周还要复习的同学！这里毕竟是课堂，不是你演话剧的地方！”

　　相较之下，詹姆的声音里就透着一股子茫然，“嘿，伊万斯，我只是想要帮忙……”

　　……艾德蒙微微摇头，开玩笑地对西里斯说，“看，这就是太急功近利的下场。”

　　西里斯努力地想要瞪他一眼，告诉他不准侮辱我朋友的尊严，但终究失败地笑了出来。在教室第二排，莉莉一边用力地把书本塞进包里，一边数落詹姆，“想帮忙?哪个真心帮忙的人会先把求助的同学贬得一无是处，再显摆自己的才能？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

　　她拎起书包快步向后排走来，可是这时已经快上课了，在仅剩的几个空座位旁边，学生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全都向她投来——有人带着疑惧瞥了瞥她身后的詹姆，有人似乎正在看好戏。莉莉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嘴唇，直到西里斯起身走到詹姆旁边，她翠绿的杏眼才微微亮起来，不太确定地询问艾德蒙，“嗯……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紧接着，那些目光就齐刷刷地扎在了艾德蒙的身上。艾德蒙抬头便看到了詹姆咬牙切齿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把自己的笔记本都拿了过来，绅士地说，“这个位置离讲台有点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荣幸。”

　　詹姆的眼里顿时燃起了愤怒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