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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架空古代权谋]巫白娑×琴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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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1.0:
琴蜃,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因为一场车祸穿越成了某个将近衰败的王朝的统治者。
琴蜃∶这把高端局……
————
内有政敌,外有强患。身为一个将军,巫白娑处在一个两边都不讨好的尴尬处境,无路可退。这个国家,大抵是没救了……
心灰意冷之际,皇上居然对他伸出了手,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大计之中,美名其曰平定外患,振兴璠国!
……就你?
皇上您要不要扪心自问一下本将现在的处境璠国现在的处境是谁一手造成的啊?抱着哄小孩的心态,也算为这个国家尽自己最后一份力,巫白娑还是握上了琴蜃的手。
后来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味。
出征粮草——到位√
后方补给——到位√
朝政被参——屁事没有√
莫名诬陷——“谁给你的胆敢动巫将军的?”(琴蜃:和善)√
不仅如此,连战事似乎也顺利了起来。
跟着皇上以后,日子好像是越过越好了……
巫白娑回味过来后万分惊恐:皇上什么时候有这有着脑子了?这还是皇上嘛?!
这时,外面的将士传来消息:皇上的营帐那抓到了一个探子,让他马上过去看看。
巫白娑闻言加急脚步赶了过去,到地方以后发现探子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军医素明浊正在吊着人的命。
现在的探子都这么脆弱的?
琴蜃瞥了一眼巫白娑的神情,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这人不太老实,朕先替将军教训教训了,不碍事吧?”
巫白娑默默倒抽一口冷气:“……不碍事,有劳陛下。”
这凶狠的手段,漠视的神情——确认了,是之前的皇上没换人。
正文1.0:
1.
琴蜃,二十七岁的大好青年,在大学毕业后找过无数工作但最后都没坚持下来从而导致自己成为了一个技多但都不精的无业游民,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场车祸让他与往日今朝有今朝醉的日子断了个干净,穿越成了某个将近衰败的王朝的统治者——简单来说,他现在变皇帝了。
琴蜃在这个皇帝的寝宫内的龙椅上躺了大半天,至今没想明白这种好事怎么就轮到他了?遥想当年,上一次幻想着能穿越时还是……啧,当时怎么就没这种好事呢?
而且……虽然身体里的主导人换了,但原主的记忆还是在的。琴蜃皱眉头大:这个皇帝就个商纣王转世。花天酒地贪图享乐,无知没脑弱智废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也难怪人家会打上门来。国内空虚,国外垂危,板上定钉的亡国相啊!好家伙……这是拉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擦屁股呢?
琴某何德何能啊……琴蜃一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背景是一团巨大的黑色乌云……思来想去,琴蜃发觉还是赶紧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放棺材比较实际啊……
思绪还在神游之际,紧闭着的门外发出了被人敲击的声响。琴蜃回了神,听着门外的待女道:“陛下,巫将军回朝,如今已至城门处。”
巫将军?哪个?哦……是那个……
在璠国朝内共有三位将军。按着入朝当官的时间前后便分别叫他们镇国老将军、镇国大将军和镇国小将军。而巫将军巫白娑,就是人们口中的镇国大将军。
大将军回朝,意味着边境外战事得利,打了胜仗。边境的风沙打磨出了人出尘的气质,是一种与城内的文人风骨并不相同的韵味。意气风发,在这位巫将军身上算是得到了完美的释义。可惜他本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一双清冷的眉眼相对,薄唇不启,是一副让人看不出喜怒的冷漠表情。“真是威风。”在楼台上观望的琴蜃不禁由感而发,开了口。
宰相杜痴弯眉笑眼,一把年纪的脸上却看不出慈祥喜色,反而让人觉着一脸坏相。他就站在琴蜃边上抱着手,恭敬的低着头道:“陛下,巫将军他身上那些护甲、马儿上披着的护具、那些士,兵手上的兵器……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琴蜃神色淡然不变,也不吭声。他这样静着,其他人也只能这样候着。他们这个皇上阴睛不定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没人敢再想了下去。一时间,这楼上的厢房内变得异常的寂静,与楼下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要吓他们,只是琴蜃觉得多说多错,沉默是永远的必杀技。并且杜痴请他来这楼上一览回朝军队的目的从刚刚的话来看也显而易见:这个杜宰相想抓住这位巫将军的错处,把人拉下将军这个位置。至于原因,想来多半是为钱权势利。
就从这一点来说,琴蜃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照道德观念来说他应该是对杜痴这种人嗤之以鼻并积极维护巫白娑的权益才对。但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个杜痴并不好对付,是个心狠手辣的笑脸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常有的事,阳奉阴违更是不必再多说。能坐到宰相这个位子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但也不能顺着某个姓杜的意,就这样稀里糊图的把巫白娑给处决了吧?人家现在才刚立了功呢!所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人在补给不到位的情况下能打个胜仗多不容啊……几番思索过后,琴蜃越发的觉得沉默这两个字还真是万能,要多有用有多有用。
皇上久不作声,杜痴他这个宰相倒也不好再开口,免得给人看着像强撑场面的跳梁小丑,显得滑稽。看着军队渐渐走远,离了两人的视线之内,琴蜃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跑路走掉回皇官内去了。总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琴蜃这么想着,同时也预感到了杜痴定不会就此罢休。
这还是个长盘游戏啊……琴蜃在马车里叹了口气,在思考着如何才能一劳永逸时透过车窗看到了一群书生模样的公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急急忙忙地跟下饺子一样进了一间屋子内,他顿时灵光一闪。
琴蜃敲了敲车窗边上,唤来了待女,问道∶“离科……殿试还有几日?
“五日后便是,由杜宰相主持。”待女樱冉淡然答道。
“回头告诉杜宰相,五日后的殿试我……朕亲自过去主持。”琴蜃说完后便听到樱冉“是”的一声应了下来,他便也觉着一身轻的向后倒在了车内的软垫上。忽然间又想到了些别的,便又起身道:“樱冉,再叫人去知会那些官员,往后科考出题,都得先拿来在朕眼前过目。”
樱冉点点头,“是”的一声应了下来。
回到皇城准备入朝内复命的巫白娑刚一下马,就收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伪装成太监的暗卫把消息告和自家主人后便照着平日在宫里的样子把马匹牵走,留下了紧皱着眉头的巫将军和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副将墓啼。
见人神色不对,墓啼便开口询问:“怎么了?”“城内大道上,杜痴和陛下都在。”巫白娑简言答道,墓啼顿时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墓啼道:“老将军年迈,早已无心插手朝政;小将军虽护得下自己,却也无余力从心政事,现下唯还有点力量反抗的,也就只有你这个手握兵权大将军了。杜痴妒惮你不奇怪。”
巫白娑对他这段平心而论的发言哭笑不得,不知该喜该悲。嘲弄的不知是笑了谁一声后,巫白娑接着开口∶“一会儿入朝,多半是要被臭骂一顿了。”
墓啼拍拍他的肩,同情他的同时也同情着自己:“都这么多年了,就当傻帽坐龙椅上放了个屁吧。”
某个傻帽在寝宫里涂涂改改着自己五日后要给各位考生的试卷,忽然间鼻头一痒,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一想二骂三咕叨……有人骂我?琴蜃抹了抹鼻头,想着都是原主的债,关自己屁事……这么想着的他又接着改起他的试题了。
回到前殿宫门处,樱冉已在这等候巫白娑他们多时了。
“巫将军。”樱冉向着这位将军和他的副将恭敬地行了礼,“陛下圣意,今日起,罢朝五日。巫将军在外征战,舟车劳顿,这五日便好生憩息着吧。往后还有劳烦将军的时候。”
樱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着人慢走不送。
这一举动可给巫白娑和墓啼弄愣了,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副惑而不解的模样。
杜痴的府内装潢乍看之下并不华贵,是古香古色清新淡雅的。但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屋子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刮的漆也是顺滑的松香漆;池塘边上嵌着的是白亮的玉脂砖;就连养的鱼也是一品的彩鲤……这上上下下,似在遮掩,却也像在同人炫耀。
不用去主持殿试,杜痴一时倒是闲了下来。为了找点乐子去叫人买了根鱼杆回来在自己的府内逗鱼玩。眠涯进去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眠涯是负责贡士们殿试的官员之一,此次前来本想问问今年的策问要出什么题目,一问才知,今年殿试的主持竟换人了!还皇上亲自上阵!消息炸裂程度可比皇上驾崩……
眠涯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年的殿试是怎么招惹这位陛下了?非要来插一脚。他能出什么题?房中术的三十六招吗?
相比眠涯,杜痴倒是在这其中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似乎对陛下这个举动很是满意。虽说眠涯也心知杜痴绝不是什么可以深交之人,但他老人家看人的眼光还是值得信赖的。换成琴蜃……眠涯实在不敢想象这个已经雪上加霜的国家未来还要经历点什么……
“杜大人,您就不担心吗?”眠涯最后实在忍不住,看向杜痴,开了口。
杜痴呵呵笑了笑,回道:“眠尚书,你可知我昨日带着陛下去看巫将军回朝时,他说了什么?”眠涯心底默默为交情并不深巫白娑点了一支蜡烛,顺着人问道:“说了什么?”
杜痴笑笑道:“陛下他夸了巫将军一句威风,然后什么也没说。任我开了口,他也不应了。”哦……啊?
四舍五八一下,您这是在夸陛下他这二十多年来,终于长了个脑子出来了吗?
为什么您看着还挺高兴的啊?!
在眠涯万分惊恐的眼神下杜痴的鱼杆正动好了一下。杜痴拉上来了一条彩鲤,转眼间他又把鱼给放了回去,任着它扑腾水面去了。
琴蜃手中拿着一杆让工匠特制的用木头包着煤炭的铅笔在宣纸上勾点圈画,那毛笔他用了一天不到就忍不了自己那字所以临时让樱冉去订制了一批铅笔。铅笔一上手,琴蜃感觉连带着手上的宣纸都变得熟悉了不少,灵思泉涌地构思了三天,总算是把卷子出好了。他又让樱冉把卷子整理好抄誉了一遍,确没有掺杂进什么简体字后便让人拿去印刷。到了第五日,便是这些白纸黑字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于是,宫中前殿,一副堪比高考现场的场面在这里竟显得毫无违和感。
琴蜃在龙椅上坐着,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体会着看别人受罪的快感。他脚下是三排参加本次殿试的考生,三列七行,共二十一人无一不在抓耳挠腮,最后面站着的是眠涯和樱冉,两人时不时在这群贡士中来回走动,以防他们当中有人舞弊科考。
虽说樱冉和眠涯两人同为监考,但实际上起了监考作用的就只有樱冉一个。好在樱冉眼睛尖,办事能力强,所以倒也没出太大乱子。而眠涯嘛…….殿试开始前,眠涯向樱冉要了一张琴蜃出的卷子,想看看今年的题目到底能有多炸裂。结果……
“第壹题,鸡兔同一笼,可知共有二十六只脚,九只头,问鸡各几只?兔各几只?”
……啊?
眠涯往下看了看。
“第玖题,甲、乙两箱各有五个完全相等的小球,其中甲箱三个为红球,乙箱中有二个为红球,其余皆为白球。抛一枚铜钱,若“招财进宝”四字朝上,则从甲箱中摸一小球;若“财源滚滚”四字朝上,则从乙箱中摸一小球,问摸到红球的机率几何?”
上面每个字都看得懂,但连起来……眠涯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呆滞地翻看起了琴蜃出的第二张卷子。
“第壹题,幼于好问,学于重论。请君试以解之。”
“第贰题,水有波而明其流,车有辙而后可循。请君试以解之。”
……
一路翻看下来,整张卷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有些没问甚至能让人惊叹出题者的思想觉悟意然如此之高,特别是这人还是他们的那个暴力无脑易怒的皇上!
这炸裂程度可比皇上驾崩了还要更胜一筹啊……
殿试共两个半时辰,两张卷子一起考,若是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琴蜃现批。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有人交了卷上来。
樱冉把人的卷子收走后便让这位贡士出了宫门,把卷子交到了琴蜃的手上。琴蜃接过,想着是那位大神这么自信满满……一翻看:理卷根本没写多少,文卷则每个问下面只答了一句,有的答案和题目还有点沾边,而有的就是风牛马不相及了。
这……行吧,倒也在意料之中。琴蜃很快就改好了该考生的试卷。之后,又有许多人陆陆继继的把卷子交上来了。
他们成功打破了琴蜃对“提前交卷的都学霸天才”这一观点的认可。提前交卷的不一定是题目都会,还有可能是真的不会写。
琴蜃改卷改得很快,处于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受。一边痛心着这群人怎么这么没用?一边又在庆兴着照这种情况下去估计明天就能出分了,事情的进展比他原先想的还要快上一些。
沈嗔郁是这群贡士里面硬生生强撑着坐满了两个半时辰,最后一个交卷的。从前殿出,来的时候人还恍恍惚惚。好友申屠玄在宫门前看到他人终于出来,上前询问:“怎么现在才出来,我看其他人早就出来了……”
沈嗔郁垂头丧气:“完了.…全都完了……”嗯?这是怎么说?
“完全不会写……”沈嗔郁抬起头,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白有些透露出了血色,一副欲泣无泪的模样,看得出人忍耐得很辛苦。
这可是头一遭……申屠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拍拍人的肩安慰道:“怎么,陛下他出了什么惊世骇俗又下三滥的题了?咱们这个陛下你还不清楚嘛。而且连你都做不出来的题,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嘛……”
“不是陛下……不关陛下的事……”沈嗔郁抹抹眼泪,被申屠玄哄着走了。
当晚,琴蜃就让樱冉把今日殿试的设问和答案公之于众。引得一众读书人夜里提着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一个小小的公告栏对此深究钻研,一个晚上没睡。经过这一晚,这群文人的三观就此被重构了。
在寝宫里改完了卷子的琴蜃自然不知道这些,给这些人评好分后让樱冉给他们排好了名次,明儿一早再让吏部的那群人过目下就可以提到金榜上去了。
“陛下明日可要上早朝了?”樱冉一面抄誉着,一边问。
早朝.……说到这,琴蜃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朕罢朝这几日可有什么奏折上奏?”
樱冉:“陛下曾道自己不喜阅书读文,所以奏折皆聚在杜宰相处。陛下可要要回来?”
琴蜃向后倒在龙椅上,声音中带着几分疲::“不必,让杜宰相再替朕劳心几日吧,朕要再罢朝个小半月。”
闻言,樱冉冲着自家皇上投过去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依旧“是”的一声应了下来。
樱冉虽是一个宫女,但在宫中也算得上是位老人了。她幼时跟在太后身边,后来被转手送给了现在的皇上,也就是琴蜃。两人幼时便是玩伴,两小无猜亲密无间,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两人逐渐疏离,这倒也不在樱冉意料之外,毕竟主仆有别。可这些年来,看着人越发的堕落,樱冉对人的感情便也逐渐变了质。
她不喜欢这个只知贪图享乐的废物。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她是奴仆,一生已被绑死在了这个废物的身边,想要解脱,除非他死。
可是……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樱冉在这种矛盾与纠结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皇上过问起了殿试的事。
那一瞬,樱冉觉着似有什么变了。她那么久以来的痛苦和徘徊,似乎终于要有了一个结束……尽管现在看起来……嗯……
殿试结束后第一天,皇榜就贴了出来,办事效率竟比往年还高。考生们上前看着自己的名次,有人叹气有人喜。且因为今年殿试的特殊性,榜上的一甲三名便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名状元是沈嗔郁。
在府内得知这个消息的申屠去第一反应是去可惜那坛他酿了许久的青梅酒,昨晚为了安慰人给沈嗔郁喝了个干净,坛子都给人不小心摔碎了的那种。不过那坛酒本来也是要给人庆祝用的……所以这算什么?否极泰来?
作为状元本人的沈嗔郁也很蒙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甚至还一度怀疑是不是弄错了?“陛下核对过好几次,不会错的。”樱冉把一封上任书交给沈嗔郁,“恭喜沈公子。还请公子奉诏入宫,随我去见一见陛下。”
天真的沈嗔郁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些什么。
随着樱冉入了皇宫内的沈嗔郁本以为是多人会面,被樱冉领得越来越偏僻后沈嗔郁逐渐发觉有些不太对。
这是要去哪?
沈嗔郁战战兢兢地开口向樱冉询问。樱冉淡然开口:“去藏书阁,陛下在那等着你。”
得知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后,沈嗔郁稍稍定了些心神。不过,陛下去藏书阁做什么?沈嗔郁没再多想下去。到了藏书阁门前,樱冉便退了出来,独留下了沈嗔郁和琴蜃两个人。中间一道屏风隔开两人的视线、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沈嗔郁恭恭敬敬地向着屏风后面的贵人行了礼,道:“小民拜见陛下。”
“免礼,起来吧。”屏风后看不清模样的人开了口。沈嗔郁刚起身,又听着了声:“沈公子年纪轻轻便进举高中,提榜状元,真仍人中龙凤,可塑之材。不知公子自个是不是也这般想的?”沈嗔郁年纪小,少不更事,哪里听得出这是在试探他,便一五一十的把心中想法全都吐了出来:“陛下谬赞,小民不胜惶恐。”
面相平稳,五官没太大变化,也没有什么小动作……应该是真活。在书架边藏着的琴蜃下了如此断论。
事实上,屏风后坐着的是一个与琴屡身形相近的假人,而真正的琴蜃则藏在了书后。利用一根木管,声音的方位也就能调控到屏风处的位置。这样做既能消除对方的紧张感,又能让自己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简直是面试必备的不二法门啊。
琴蜃看了看之前写好的问题,接着问∶“沈公子有这般本事,何须谦词。就是不知沈公子在何处,怎么会想着仕为朝?”
提到这,沈嗔郁眼中似亮了一下:“小习其诗书之理,阅百诗,览千文,一是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其二嘛……小民有一挚友,友人为国家效力,千苦万难、我于心不忍,使也想着要是能出些力才好……”
懂了,还是个性情中人呢。琴蜃一边看着下个问题的同时一边想着这孩子还真是实诚。挚友……大抵是指那个小将军申屠玄吧。
沈嗔郁还不知自己的底细全被摸了个干净。琴蜃∶“公子心中有如此志向,甚佳。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若有朝一日,你所行之道与众人逆流,被万人唾弃,公子又当如何?”
这……沈嗔郁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既没想过,也不明白。他开口反问:“天下之理,自有定数,民心所向,方为正理。既是千万人所往之,陛下又何愁无人追随呢?”
“是如此,但也非如此。”琴蜃答,“沈公子见如今怨声四起,哀穷叹苦,国力式微,可否想过为何朝延中无一人出手,了结了这番局面?”
“嘴上说着民心往之为正道,可又有几人能行正道?”
沈嗔郁答不上来,一面开不了嘴的同时面想这不都是陛下您自己作出来的么……
琴蜃可不背这原主的锅,继续说了下去∶“大智无群,大善无帮。沈公子,这样的道,你要如何行下去?”
沈嗔郁依旧不作声,原先还亮着的眸子现下已经黯淡了下去,看来是听不到什么回答了。琴蜃也不难为他,开口让人退下给樱冉带着去上任了。
随后,琴蜃又单独见了探花和榜眼。同样是把人问得哑口无言。
琴蜃在纸上把最后一个名字划掉,想着这几个人应该够了……
“此处书房无人打搅,沈大人往后便在这办公。日后我会拿些奏折过来,就劳烦大人多费心了。”樱冉对着沈嗔郁道。
等一下……奏折?沈嗔郁向樱冉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奏、奏折…….樱姑娘,照理说,新上任的官员不是无权过问政事么?怎么……”
“皇权特许,沈大人不必担心。”樱冉不再给人更多开口的机会,直接了当地下了定论,“往后诸多事项,就麻烦沈大人了。”
她拱手行礼,在沈嗔郁还没反应回来时就退出了他的视线,不见了踪影,沈嗔郁虽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应下了这差事。
这是每一个基层文职官员痛苦的开始。
2.
科考这事虽已告终,但它造成的影响才刚刚掀起了一小片浪花。特别是在得知往后的科考试题都由陛下来过目审核后,这群文人仿佛也能看到自己往后的道路会是怎么一番景色了……而对此受到影响的当然不止这些文人。
大将军府内,有三颗脑袋围着两张卷子发愁。
素明浊拿起文卷,看了两眼又放下。墓啼琢磨着理卷,但也没比素明浊强多少,顶天就是多看了个半眼。
巫白娑坐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们前一个后一个的又把卷子给放回了桌上。
场面有点诡异,导致三人间一时不知要从何处开口才好。最后是来访作客的素明浊先挠了挠头,打破了这场僵局:“不是……我这么着急赶回来是为了来你们这顿好的吃的,结果一进门你们让我写这玩意?有没有搞错?小爷先前当官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脑子里早没墨水了……”
墓啼也被这股知识的力量给打击得不想多言,便顺着素明浊的话跟着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反应都在巫白娑的意料之中。大将军将两份卷子叠起,同时淡淡道:“这便是今年科考殿试上皇上出的那套卷子。”
这话如五雷轰顶,直往两人三观劈去。
皇上能有这脑子?!两人的眼神已经揭示他们心底的想法。多年在外作战的默契让巫白娑一眼便看出了两人心之所想,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暗卫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不会有假……不会有假……这几个字在两人脑中振之不去。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墓啼不禁发问。他原以为是为了出征的事,再不济也是应对皇上的说辞。可进了府内,除门撞上门同样从边境赶回来的军医素明浊和被莫名其妙的塞了两张试卷之外,就再没有任何旁的事是让他觉得有必要来这将军府一趟的,虽然说前面这两件事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巫白娑抬起点头,与墓啼正视,道出了他自个的困惑:“你不觉得皇上有些奇怪么?”
“奇怪?他老人家不一直都挺奇怪的吗?”不带脑子的素明浊率先抢了巫白娑的话。
这让另外两人听得很是无奈。墓啼不留情面的给人过了回去:“素明浊,你脑子让皇上给吃了是吗?”
想到了刚刚那两张卷子,素明浊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确实是嘴比脑子快了……哎,钩心斗角的什么自己一向不擅长,不然也不会从官场中退出来改学医去了,要脑子的事,还是交给有脑子的人去做好了,自己现在比较想吃烤猪脑倒是真的…
略去素明浊这个小插曲,墓啼回过头来向巫白娑道:“我懂你意思,皇上近来的确有些与以往不同。不过,我倒不太懂你怎么想的,那怕是现在的陛下对我们也构不成更大的威胁了吧。”他们的处境已经够难堪的了,墓啼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他们上加霜,
“先别悲观得太早。别忘了,回朝那时的事他们还没我我们算呢。”巫白娑提醒道。
素明浊随然没亲眼见着回朝时的阵仗,也没亲耳听着有什么情报,但根据皇上以往的尿性和巫白娑出发前那副全副武装的模样,要算的是什么账他心底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他一时没忍住,又口快的开了口:“管它什么账呢,咱们身上背的糊涂账还少嘛,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它的。再说,没了我们,还有谁能出征打仗?”
外患是事实,毕竟没人想自己的安生日子被一朝覆灭。杜痴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一直拿巫白娑这群人没辙,只能从克扣军用这一点上限制着人的势力。
但今时不同往日。
巫白娑避开了素明浊的问题,另答道:“今年的科举,小将军府内的那位沈公子是状元。”素明浊还不明所以,墓啼心里已经开始警铃大作。
“你是觉得,他们会用那个小将军来取代我们?”墓啼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打颤,闻言的素明浊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一整个脸像是皱成一团:“这……不能吧,让一个新人去带兵打仗……杜痴应该还没蠢到那种程度吧……”
这种情况,相当于刚学会了开口就觉着自己能出口成章,七步作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杜痴的确是个聪明人,但陛下就不一定了。”墓啼已经开始头疼他们被困在这景京之中的往后余生了。
对喔,这过题都是皇上出的,意图很明显了嘛。
被点醒的素明浊立马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是,你们觉得,那位沈小公子会写这种试题吗?”
这是个好问题,弄得三人一下又沉默了下来。墓啼思索了下,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有可能陛下提前透题给他,也可能陛下私自改了排名,这种事情,对陛下来说并不难办吧。”
“排名和试题的保密都是正常的,”巫白娑忽然插了嘴。“而且,陛下要是真的想对我们不利,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三人又静了下来,一会儿后,几个字在他们的脑中浮现:也不是没可能啊!
那怕陛下想除掉他们,但碍于杜痴的面,他也不好直接动手。但有申屠玄他们加进来就不一样了,只要随便给他们这群人寻个错处,就能借着这个错外让大将军这个名号有名无实,打仗的事有小将军处理,杜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要有什么差错也只等到差错已成时再弥补了,但打仗的事,可不是说补就能补的。战场上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棋差一招就可能置人于死地。
不过陛下能有这种心计吗……巫白娑捏捏眉心,无意中望见了刚刚折起来的两张卷子。
……说不准他可能还真有这心思。
“东街狗吠扰得西市不安宁?这种芝麻小事居然也能当奏折递上来么?”琴蜃随手把奏折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书房里,琴蜃尊大佛把沈嗔郁这个基层文职小官员给盯得手直打抖,笔都险些能落地的那种。
陛下您这么闲真的好吗?甚至都闲心来看沈某批奏折了吗?
琴蜃其实也不是很想来打扰人家工作的,但连着好几天皇上都没到后宫去瞧过一眼,从而导致原主先前收进宫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爆动了,搞得琴蜃现在是到那都有人堵着。
连着这么跟那群女人僵持了两三天后,终于让琴蜃在这皇宫内找到了一寸清静之地——沈嗔郁批改奏折的书房!他决定了,在自己找到办法解决掉那群女人之前,他要成为这间书房每天定点打卡的常客!
这听着还挺像一番伟大事业的呢……琴蜃不免得自嘲了一下自己。
话说回来,虽然对杜痴敷衍自己的奏折有所预料,不过敷衍到这种程度是让琴蜃没想到的,这老家伙是连装不愿装一下吗?这是在羞辱谁的?琴蜃无奈又郁闷的撅起了嘴。反观沈嗔郁,对于这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工作,他倒是做得很认真。这大概就是每一个新职员刚入职时的热情吧……既便如此,琴蜃还是忍不住想问:“沈大人,每日做着这些无足轻重的事,你不嫌烦吗?”
闻言的沈嗔郁停住了笔,好好想了想随后答道:“杂乱小事的确无趣,可沈某身为朝中新人,不就应当干这些事么。况且,调解民里纠纷与处理商要战事同是为利民而做,既然两者本质相同,又向须分出个高低贵贱出来呢?”
听着人这么一番说辞,琴蜃便顿时觉得人能考状元不是虚名来的。这种人要是放到现代,那绝对是三好学生内定人物,还能人心服口服的那种。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沈嗔郁其实才更应该成为那个身居高位的人才对,只是世事难料,居然让原主这种货色坐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国之不幸啊…与之相应的,沈嗔郁的这番思想觉悟也给琴蜃带来了一点新的启发。琴话题一转,向人询问道:“那,不知沈大人对我域中女子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嗯?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来的,但沈嗔郁还是顶着疑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女子有别男子,身有养育之责,但除却身型不同之外沈某认为男子与女子倒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世人常道一纸婚约便是女子们一生的归属,可不少女子也懂诗书,知百礼,满腹经纶皆倾付柴米油盐,也算是人间憾事吧。”
“那沈大人觉得,女子在这世道中当如何呢?”琴蜃诱着人继续开口。沈嗔郁不懂对方的种种心思,着了道:“若要沈某来说的话,便是希望女子们也能有施展抱负之地吧。”
“好,沈大人所言甚是。既如此,那些事便交给大人你亲自操办吧。”
琴蜃笑眯眯的把锅丢给了沈嗔郁,而沈小公子还在云里雾里。
什么事?事什么?我答应了什么?
沈嗔郁一愣一愣的对上琴蜃期许的眼神,怔怔的听着人道:“说起来,朕也一直觉得女子当如男子一般,也应有更广阔的天地才是。不妨这样:咱们就先从宫中女眷抓起,提高女子们的诗书礼数,为她们的抱负铺一条路这也算是为国为民了嘛。”
沈大人努力在陛下这种自来熟的语气中抓出重点,理清思路,在理解这尊大佛想干什么之后,沈嗔郁艰难开口:“陛、陛下莫非想让女子也通读百家言论,让她们入朝为官?”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该装的还得装。琴蜃给面的附和道:“哦,沈大人所言有理啊。”
呃……我不是,我没有。
都被人给忽悠得不知道到哪去了的沈嗔郁这时才发觉自己好像中圈套了。
不能一味的糊涂下去……沈嗔郁觉着该出手时就出手,此时再不出手后面可就麻烦了。他定定心神,据理力争:“陛下,让女子入朝为官倒不是不可。只是历年来还从未见过有此先例。如今如此,怕有犯先祖在天之英灵吧。”
琴蜃闻言眉头轻微的跳了一下,觉着这沈小公子还真是个奇人,开明的思想里还有着点古板的性子。还英灵?管那些东西干什么,人都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地下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呢,哪有心思来管这种玩意……不过眼看着顺着人是不中招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琴蜃变了点脸色,做出一幅疑惑的模样:“施层抱负可是沈大人你提出来的,现在不允的也是大人你。大人这是要做戏折子里的负心汉,光说不做耍晃子吗?”
我、不是……沈嗔郁欲想再反驳回去发觉这些活好像确实也是自己说的,怎么着都占不到理啊!
这怎么还理不清了呢?!
琴蜃乘胜追击,将这事给板上定钉:“沈大人不说话想来是默认了。既如此,奏折的事便先放一放,向宫中女眷教书授理的事务便有劳大人了。”
成功把麻烦事推给沈嗔郁后琴蜃这个甩手掌柜立马就拍拍屁股走人,消失的速度和当初的的樱冉简直是如出一辙。
该说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么……
说起樱冉,琴蜃以“女人最懂女人心”为由把她留在了寝宫内以打发那些来找事的嫔妃们。樱冉也确实得力,什么妖魔鬼怪都给她挡了回去,给琴蜃佩服得想这人给她作幅门神像,贴在门上有定比什么关二爷好使。当然,话虽如此,但也不好一直劳烦人家姑娘,樱冉不烦他都烦,回到寝宫的琴蜃火速让樱冉帮他拟好了圣白,第二天教把人全给打发到沈嗔郁那去了。
他甚至连在哪讲课,每日什么时候讲,讲多久都连夜想好了……沈嗔郁收到消息的时候一阵心悸,感慨着陛下您这是来真的啊……
当然要来真的,不让这群女人体会一下学习的疼,她们怎么会懂能有点清闲日子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说回教书的事。照琴蜃的计划,上午是沈嗔郁教文学,琴蜃趁机给樱冉突击补习点理学,下午就由樱冉带着她的新知给她们讲授理学,一整天下来都相当充实。但给女子授书这事有冒天下大不讳之意,自然也有暗中议论的声音,但再想到这是皇上一手操办的……这傻帽干的傻事还少嘛?想了这一点,人们也就随着这位皇上去了。
总的来说,这事进展也还算须利。而且自从给这群女子开课教书后,琴蜃的耳边也清静了不少。
知识,有益于净化心灵。琴蜃喝了口热茶,美滋滋的想到。
在琴蜃的后宫中有位美人,名叫乌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美人胚子。乌雪并非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只是在皇上微服私坊中被相中的一个浣纱女。她原以为是这绝世的容颜为她带来的福气,进了宫才知道,这是她逃不掉的祸劫。
新人来,旧人去,在这深宫中如秋叶落,黄花散,再平常不过。喜受于她们而言并非是永久的恩惠。时间长了,她也累了,厌烦痴心,厌烦终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整日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亦不知要因何而去。
她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她和宫中其他女眷一样被赶进了书房内……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沈嗔郁心身俱疲的出了学堂的门。给人讲课和听人讲课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感受一点都不一样,怪不得都说恩师如父呢……
琴蜃给她们准备的地是一处还算清幽的地方,屋子旁有一道青石墙将她们与外界隔绝开来,出了门便能看到墙洞门,而过了墙洞门后,便能看到与屋子有着一墙之隔的一颗桃花树。每逢大风起,总有千花落,也算是一美景。
沈嗔郁靠着身体本能出了墙洞门,在转角处桃花树下却忽然眼前一亮。
申屠玄在桃花树下。
桃花树下有着一块长石凳,申屠玄就坐在那里。大概是因为正午的缘故,人顶不住烈日才坐到了那下面,但也因此有了一番光影交错的景色。特别是光线打在人脸上的俊朗线条上时,明暗交至又错开。想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过是眼前这番景色。
在树下等人等得百般无聊的中看玄无趣的打了个哈欠,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余光一瞥看向了沈嗔郁的方向。沈嗔郁和人呆呆的对上视线。“你上完课了?”申屠玄问他,同时起身向着对方的方向走去。
沈嗔郁抛却自己刚刚脑内的想法,回了神时人已经在他眼前,他回道:“上完了。阿玄,你今天怎么有心思过来?”
“皇上罢朝,禁卫军里也没什么乱子,我在有府内闲的慌。”申屠玄说着着见着有花瓣落到了沈嗔郁的头上,顺手帮人给取了下来。
这番举动没让沈嗔郁往心里去,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另一件事∶又是罢朝又不用改奏折的,皇帝这个位置原来这么自在的吗?
“辛辛苦苦考个功名当了官,现下却只能做些哄骗姑娘们的事务,沈大人现下做感想啊?申屠玄取笑着他,犯科打浑才是这两人正常的相处模式。
沈嗔郁对他这番说辞有些不满,觉着这么多年友情都被狗吃了,果然感动什么都是假的,在这人身上只有犯贱才是真的。沈嗔郁有理有据的给人回道:“第一,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教书呢,人向怎么能说哄骗;第二,姑娘又不是蠢物,里面也有聪慧的,有几个比你脑子还灵光呢。”
申屠玄笑了笑:“比我还聪明?那你如何?”
沈嗔郁的嘴角掩不住的上扬:“此我差点。”
“你倒是不谦虚。”申屠玄被他这句话给逗得笑意更甚。
两人并肩行于青石墙边的小道上,说说笑笑,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话说,小郁儿你在皇上身边呆了也有些日子了,就不觉得皇上有些不太对劲么?”申屠玄问道。
“嗯……同你先前说的的确有些不同。”沈嗔郁思索了一番这位陛下这几日来在他面前所表现的模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心没肺,不过嘴皮子有点本事是真的,自己每次和他聊起来时占理的好像永远是对方。
“不过总的来说,陛下还算是个好人吧 。“沈嗔郁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
“好人?”申屠玄弹了一下人的脑门,“朝中压根就没有好人,可能都没几个算得上是人,忘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沈嗔郁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这块地方被申屠玄这厮从小弹到大,甚至让沈嗔郁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就爱揪着他这块地方不放。“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沈嗔郁小声嘀咕着。听着人这话的申屠玄“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回人。
身后的路他们是如此走过,可身前的路谁又料得清楚呢?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琴蜃刚给樱冉讲完新知识。樱冉是个聪明人,学得很快,这让琴蜃对他这个贴身待女很是满意。樱冉刚把算学的书收好,下一句就把话题转到了政事上:“陛下,算起来,您罢朝快半月有余了。
“嗯,怎么了?”当事人并不觉着有愧。
“杜宰相托人让我给您捎句话,说朝中紧要,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您罢朝日久,此非贤君所为之道也。”樱冉淡淡道。
呵,这种话也就能哄哄原主,在琴蜃眼里这根本就是在嘲讽他。琴蜃对此答的也甚不上心∶“哦。若是宰相再来人找你要答复,你也让对方捎句话,就说‘宰相言之有理,今日依旧罢朝。”樱冉不傻,话里话外的火药味她听得出来,应下了琴蜃的同时她心底也暗自想着:看来皇上跟宰相这是要干起来了。
她竟还有些期待这副局面。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她又道:“还有一事。不久后,巫将军将出征去北关。”
哦豁,自己装傻充愣深居简出不抛头露面这么久,这种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么?琴蜃暗中窃喜。樱冉:“为给巫将军践行,杜宰相特在揽月楼没下宴席,不知陛下可有心思前去?”
……棋差一招啊。琴蜃无奈的想。
这分明就是项羽请刘邦——鸿门宴吧。
巫白娑在看到请柬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3.
素明浊望望请帖,再望望巫白娑,手上还端着碗面,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这走向有意思。防着的人没来,没防着的人反而给了一刀,话本子果然诚不欺我。”
“去去去,少说风凉活。三十文的面都堵不住你的嘴了?一边玩去。”墓啼相当有眼力见的把素明浊这个二货给赶出了屋内。
幕啼叹了口气,把门关好后转过身来如临大敌:“……事已至此,将军待如何?”
巫白娑缓缓闭上了眼,一字一顿道:“……得去。”
不错,得去。这事没得选,不去就证明他心底是真的有鬼,杜痴会更有理由来摸他背后的底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混到现在,巫白娑的手自然不能说干净。
可这宴席,去,就是死。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还害了人一把呢……琴蜃心底琢磨着。
照原主的记忆,杜痴虽然是那个最大的毒瘤,但大多时候毒瘤都会蛊惑原主来让皇上抛头露面,可以说原主的名声差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杜痴这个小老头造的。毕竟皇上这个身份地位高,权力大,干什么都比他这个宰相要方便且名正言顺的多,所以他们防人一般都会先防着原主作妖,久而久之,杜痴利用皇上来找茬这事在对方眼里几乎就成了常识一般的惯例了。
但杜痴这次的操作可以说是打破了常规。
“这能说明两点,第一,皇上那出了问题。因为某些原因,皇上现在不由杜痴使唤了。”巫白娑分析道。
“第二,他急了。”
杜痴和巫白婆僵持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舍得亲自动手了?
琴蜃想了想,在宣纸上写下“北关”两个字。
他急了,不,严格点来说,是他背后的人急了。
璠国之前怎么说也是一个强国,现在却空虚成这副鬼样子,单靠杜痴一个人肯定做不到。他背后有人,一定有人,而且来头绝对不小,没有强大的靠山那来的底气把当朝天子当猴耍?除非他脑子有坑。
而现在,这个人应当遇到了点小麻烦。
比如既将面临被攻打的危险。
“算起来,北关原先也属于国境内。不过当时皇上和杜痴串通一气,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这地就稀里糊的给人家占去了。”巫白娑在疆域图上圈了圈北关这块地后如此道。
“这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打的话那我们之前打的那些仗不就没意义了。”墓啼道
北关占地利,只要北关这个地方让别人占着一天,敌方就有充定的信心随时把失地抢回来。跟缺少补给的巫白娑不同,他们的补给点离得相当近,真打起来的话巫白娑未必能占到什么甜头。
但真的有必要打起来吗?
只要在出征前把人扣留在景阳城内,那北关那边的势力就能为所欲为,还不必承担战事的损失——这就是杜痴对他们那群人来说所有的价值了。
所以当时人回朝,带着自己去揪人小辫子的目的是在这里啊……琴蜃头脑风暴,想着大概自己不听使唤也是让小老头心急了的原因之一。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巫白娑不能走,他走了自己就成小老头的重点关注对象了。想想吧,一颗不听话的棋子,谁愿意它留在自己的棋盘上呢?
自己现在可还没有和这个宰相硬着干架的实力啊……
琴蜃看不出北关这地的好在哪,但从杜痴的反应来看这地对他来说应该是挺重要的。能打下来故然能削减杜痴一部分力量,可就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现在就跟人拉起仇恨,后面他该怎么办?这宴席不仅是给巫白娑摆的,也是给自己摆的,一箭双雕,这小老头的确有点能耐。
不过跟巫白娑不同,巫白娑是不得不去,而琴蜃是可以不去。
这种狗咬狗的戏码就交给想演的人去演好了,自己就不这个浑水了。
“陛下和我们不同。杜痴针对的是我们而非他,陛下去与不去,于杜痴而言并未有太大区别。”巫白娑如此道。
墓啼:“那也算不错了,少个不确定的麻烦我们也轻松些。”
巫白娑点点头,算作肯定。
“还有,杜痴这是第一次亲自对我们动手,照他的经验,难保不会出差错。”
墓啼闻言倒是笑了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巫白娑也笑:“是这么个理没错。”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
揽月楼,景阳城内最大的酒楼,包揽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宴席。也因此,这里也是高官权贵们勾心斗角,耍明枪暗剑的常地。
巫白娑同墓啼入了楼内,在这片喧闹之内被小二带上了最高层。在这楼内,楼层越高的人身份越尊贵,也因此越往上便越没了人的言语声。这仿佛也是在告诉他们这群人:人爬得越高,便越是孤寂。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素明浊那个家伙。虽然两人总爱拿他开玩笑,但事实上他们谁都清楚,这人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在巫白娑他们去赴宴的同一时间内,素明浊此时此刻正在申屠玄的府内蹭吃蹭喝。
沈嗔郁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师兄毫不客气的开口就指明要自己某酿了好几个月的美酒。
素明浊和沈嗔郁也是年幼时的友情了。两人同属一书院,只是素明浊当初是二年生,而沈嗔郁才刚刚踏进了书院的大门。至于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不提为好。
“我记得,今日应当是杜宰相设宴之日,师兄若真有口腹之欲,为何不随巫将军一同赴宴?”沈嗔郁不是很懂素明浊是怎么想看到他这边来了。
素明浊摆摆手,道:“杜痴那老家伙,摆的那里是宴席啊,分明是给人设断头饭。我可不想为了口吃的把小命也搭上……”
“说起来,今日府内怎么就你一个,你的阿玄哥呢?”
沈嗔郁郁闷道:“阿玄去揽月楼赴宴了。”啊?未曾没想过的情况出现了。素明浊按捺着震惊追问:“申屠将军也有口腹之欲?”
闻言的沈嗔郁给人回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我们着人道了……”
申屠玄也在宴席上是巫白娑他们没想到的。这位小将军无意争斗,也不喜权谋,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但一般来说,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扪心自问了一下,巫白娑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招惹到人的地方吧?
墓啼也在心里小声嘀咕:希望对方只是过来看个热闹……
可能习武之人相性都比较好。申屠玄竟注意到了巫白娑这边的动静,高举起了酒杯,向人抛去了个笑脸打着招呼。
巫白娑这里也应了人的情举起酒杯,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缘由为何。
两人将自己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后,小将军的应付人的笑脸顿时又变成了死鱼眼,一模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在这官场混这么久就没被人这么要过!申屠玄的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坐在申屠玄旁边的好友亓官宣用余光瞥了人一眼,贴心的给人又倒满了酒。
“借酒,浇愁。”亓官宣一向惜字如金。申屠玄看了他一眼,把对方送上来的酒也一口饮尽。
浇你个鬼的愁。申屠玄越想越气。
了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的的亓官宣平心而论,说了一句公道话:“陛下其实没怎么招惹你吧,招惹了你那位小弟弟倒是真的……”
“那不就是在招惹我?”在申屠玄眼里惹着他和惹着沈嗔郁并没有什么区别。
元官宣闻言安静闭上了嘴,觉得和人争论这种问题没意义。陛下大概也是了解到人这种性子才会把算盘打到了沈小公子身上吧……
一切的起因还要从昨天早上说起。
上午,沈嗔郁按往常一样前往书院去给姑娘们上课,课内一切都十分正常,课后也是同往日般的一样有人来问他问题。乐于助人的小天使沈小公子自然是耐心的回答了她们的问题。长时间的问答环节结束后,沈嗔郁终于能拿着书回府内去休息了。
这时却碰巧撞上了樱冉。
樱冉和沈嗔郁现在也算得上是共待一主的同事了,交情多少还是有点的。凭着这份交情,那两人打个招呼就是必然了。随便寒喧了两句,两人便分道而去了。不出一小会儿,刚刚跟着沈嗔郁后脚出来的乌雪又急匆匆的叫住了沈嗔郁,并送上了一封请帖。她说是刚从地上捡到的,想来是给他的。
这是杜宰相揽月楼的请帖,但请帖上并未写有被邀请人。
杜宰相权势极大,位尊权重,除了皇上,不管是谁都会给他卖个面子的,不直呼名讳是杜宰相给那些不愿赶宴的人留的一个面子不过一般很少会有这种不识大体的人。乌雪向沈嗔郁如此解释道。
再给人吹捧了一番“沈大人竟能得杜宰相青眼相待,让小女子好生佩服”等一系列的话后,乌雪也在悄然中离开了他的视线,让沈嗔郁一时都忘了解解这其灾不是他的请帖,他压根就没收到过请帖。
不过话说回来,这又是给谁的请帖呢?
沈嗔郁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樱冉。这大概是要送去给皇上的请帖吧,樱姑娘也真是的……这么想着的沈嗔郁往着琴蜃的寝宫去了。
请帖?我有了啊。琴蜃一脸不解的看着他面前好心的沈嗔郁。
琴蜃道:请帖前两天樱冉就给送过来了,而且因为他是皇上,还是特制的独一份请帖。再说,樱冉办事能力这么强,不小心把东西落在路上与她的细心不符啊。
沈嗔郁听着琴蜃的的解释,又看了他那份特制的请帖,开始逐渐有些不知所措。
那这请帖能是谁的呢?
他又去问了许多人,但大家都纷纷表示不是他们的,并出示了自己的请帖以证其真实性。
无奈之下的沈嗔郁只好先回到府上。
有些失意的沈小公子一下就吸引住了小将军的目光。
你怎么了?申屠玄上前关心起人来。
沈嗔郁从衣袖里拿出来的一张请帖让申屠玄一时失了神志。
在路上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沈郁道。
捡、到、的?捡到这玩意的概率比在地上捡到银子转头又在赌场里大赚了一把还转角遇到个大美人并与大美人一见钟情的概率还低吧!
申屠玄再三跟他确认真是捡来的?
沈嗔郁被申屠玄的利眼给盯得发慌,逐渐把他今天一整天的奇妙经历给人尽数交代了出来。听完人的一长串话,申屠玄痛苦的捏着眉心道着沈郁是个倒霉孩子。
申屠玄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平常人家出身的地位最低的妃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宰相?怎么可能会知道宰相府请帖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的?
对哦。沈嗔郁一愣,乌雪是怎么知道的?你确定这请帖真的不是皇上的?申屠玄还是觉得这东西应该是樱冉掉出来的,不然乌雪也没机会捡到。
沈嗔郁点点头:确定。陛下那份请帖可华丽了,和这张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华丽?申屠玄被人给弄愣住了。
是啊,因为皇上身份比较尊贵,所以他的请帖是独一份的啊。沈嗔郁认真道。
……沉默。
宰相府……有这种规矩吗?申屠玄小小的眼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沈嗔郁看看申屠玄,又看看了请帖。
——自己被皇上给耍了!沈嗔郁终于醒悟。
所以乌雪和樱冉那段是对方安排好的,有关宰相的事是皇上告诉乌雪的,而樱冉误导了自己,让自己去找皇上,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所以自己就轻信皇上的话,然后……然后……
所有人都知道沈嗔郁手上有杜宰相的请帖了……
沈嗔郁僵硬的转过头:“现、现在去把请帖还给皇上还来得及吗?”
申屠玄挑了桃眉:“你把你今天干的傻事说出去,你看看除了我谁会信你。”
“那、那那那,可以不去吗?”沈小公子拿着请帖的手都在发抖。
小将军叹了口气:“人家不提名字也就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当自己有这么大脸连宰相的情都不领啊?”
完蛋了,这回是真的摊上事了……沈嗔郁欲泣无泪,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在殿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琴蜃真的是人才,可以成为沈嗔郁永远的梦魇的那种。
看人这副委屈的模样,申屠玄终究还于心不忍,从人手中抽走了请帖。
“阿玄?”“宴会我替你去。你得给我长点心,记住这次教训。”
沈嗔郁对着申屠玄这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行为疯狂点头,就差当场给人跪下了。
“放心吧阿玄,你要是不小心去了,我会留在府内给你守孝的!”
这话把申屠玄给气得歪鼻子瞪眼。
这倒霉孩子能不能有点良心?!
至此,揽月楼上便少了一个琴蜃,多了个申屠玄的出现。
视线重新投回揽月楼,申屠玄的出现也给杜痴的心中放了一个烟雾弹。
这场宴会的目的很明显,“针对巫白娑”几个字就差往门前给拉横幅了。请的人都是事先知道内情的,不会多动什么手脚。
那申屠玄怎么来了?他那来的请帖?
他来帮巫白姿?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到起去了?
不管怎么样,现下都只能先按原计划进行了。杜痴喝口热茶,示意着下人宴会开始。舞姬们随着指示入了门内,在一片佯装的和谐中干着求生的行当。揽月楼的人都是机灵人,他们已经不指望能在这宴会之中搏得青睬,一朝翻身,他们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乐声响起,鼓瑟合鸣。听惯了战场上阵阵响号的巫白娑听不得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像敲打,像猜测,像在撕碎一个将士对他的国家的一颗热切的心。巫白娑对这乐声头痛,但杜痴在高台上却是听得忘我,如堕入美梦之中。
真够荒诞的。巫白娑如此想着。一曲终了,气氛到这里也算烘托得差不多了。舞姬退下,换杜痴来说些场面话众人应合的跟他高举酒杯,好似真的在欢贺某件喜事。该走的过场走完后便是闲聊,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果不其然,杜痴先行开了口,在这无形的硝烟中抡起了第一声战鼓:“巫将军出征北关,事兹体大,不知有什么是杜某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杜某必鼎力相助。”
您能从我眼前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巫白娑心中腹议着,面上自然不能让人看出来,还是一副军人般的威严模样:“宰相有此等心思,国之幸也。”
多说多错,能闭嘴就别张口。
巫白娑不知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与当初在楼台上观望着他的琴蜃竟高度相似。连楼都是同一栋楼。
大概这就是缘分?
两人之间的谈话里有人看准时机插进了嘴,道:“巫将军智勇双全,有勇有谋,自个就能撑起军中的一片天,自然不好承宰相您的情。”
“哦?”杜痴笑了笑,”巫将军有什么英雄事迹是杜某还没听过的?不妨道来大家的瞻仰瞻仰。”
这话看似在夸人,实则是在掀人老底。“不过是些戏言,多不足为信。宰相位高权重的,就不必取笑我们将军了吧。”墓啼及时出来打圆场。但话术这东西,两个武将怎么比得过满朝的文官。只听又有一人出了声:“是戏言还是实迹,说说看不就知道了。不能让大家瞻仰,让大家乐一乐也是好的嘛。
“想来是将军不善言辞,不知当从何处开口。不如这样,我们大家问,将军答,如何?”
一片连声叫好里,巫白娑竟有些喘不上气。他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惧怕这世人的欢声笑语和满堂的欢呼贺彩。
下人一声尖锐淡陌的话打破了这番局面。“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4.
报的是皇上的名,但实则来者并非是琴蜃,而是樱冉。这位姑娘好像生性不知道怯懦两字怎么写,由何来,任是这样的场面也没让她神色有所动容。她拿着琴蜃赐的一块玉牌,恭恭敬敬的向宴席的主人作揖行礼:“微婢拜见宰相。”
不必杜痴多说,她便自个起身,开始传达起了琴蜃的意思:“有扰各位大人兴致。微婢奉陛下之命,前来给巫将军送践行礼。”
践、践行礼?该不会是什么陪葬的物件吧?“陛下命微婢带来玉壁一双,拜予巫将军足下。再有玉环一双,拜予杜宰相足下。”说着,便有人把礼物捧到了巫白娑和杜痴的跟前。
正儿八经的上好白璧,看不出做了什么手脚。巫白娑只好先暂时收下,回头再给人还去。杜痴收下玉环,向樱冉询问道:“陛下体恤,老臣心领了。不知陛下如今身在何处,怎么不露露面以安民心呢?”
“陛下身子有恙,不宜抛头露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大人们多多海涵。”樱冉三言两语将此事带过。
“哦……原来如此,那可得有劳樱姑娘上心了。”
申屠玄在下面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失笑:身体有恙还有心思作妖呢?
“还有一事,”樱冉看向申屠玄的方向,“受一位大人所托,麻烦申屠将军一会儿同微婢离席去见将军的一位友人。”
啊?申屠玄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而樱冉并没有理睬他。
“以及,同是受人所托,微婢这有一封交予杜宰相的书信。”樱冉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的书信。杜痴虽心下生疑,但也示意着下人上前去将书信给取了上来。
该干的事干完后,樱冉面不改色道:“如此,微婢就先行告退了。”
“申屠将军,请。”她又补了一句。
申屠玄稀里糊涂的随着人走了。樱冉离场后,宴内的氛围还久久不能回归先前的喧哗和荒唐的调子,这小妮子的气场一时间竟肃清了在场所有人玩世不恭的心,使得整个宴席现下变得犹为沉寂,甚至是有些可怖。
这搞得巫白姿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陛下这是暗中帮自已挡了一次刀吗?
高台之上的杜痴把书信拆开,翻看,信上没几句话,但足以让人失去笑容。
信是眠涯给人写的。不用说你也能猜到了,不是什么好事。
这直接惹得杜痴这个大毒瘤先行一步离开了自己的主场,急忙的奔出了揽月楼。
所以这……算什么情况?
如果刚刚算陛下给自己挡了一刀,那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救了他的命了吧。
樱冉把申屠玄带下了楼后转眼又消失不见。在申屠玄还在思索着这小妮子不会也是个练家子吧的同时,一间厢房开了点缝,探出了一个他熟悉的脑袋——沈嗔郁?!
申屠玄被他给吓得连忙飞身到厢房前把人的脑袋给按了回去,关好了门。
“你过来干什么?”他现在对这个小家伙真是哭笑不得。
“是樱姑娘叫我过来的,她说有些事得我出面才能办。”沈嗔郁有些严肃,让申屠玄也不自觉正经了些。
“什么事?”小将军叹了口气。
沈嗔郁让他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申屠玄听着听着逐渐皱起眉头。
“你确定?”申屠玄狐疑的看了人一眼。“确定,非常确定。”沈嗔郁用写满真诚的双眼热切的望向他。
小将军思索了下,很快就下了决定:“行那就去看看。”说完,两人便前一脚后一脚的也离开了揽月楼。
杜痴走后,这群人没了主心骨便也没什么再好跟人找碴的,宴席不自觉间便散去了巫白娑和墓啼还在庆兴着劫后余生,不想一个转角处却撞上了樱冉。
樱冉已经在此等候他们多时了——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樱冉:“巫将军,陛下有请,请随微婢移步。”陛下有请?陛下不是身体有恙?!
巫白娑和墓啼相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惑而不解的模样。尽管如此,但没人敢违背这位姑娘的话,跟人反着来。
这算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吗?祸不单行啊!
巫白娑做了十二分的心理准备,才有勇气按着樱冉的意思推开门进了琴蜃的屋内。墓啼这个副将很没义气的把他一个人丢了下来,所以进屋内的只有巫白娑一个,而墓啼已经跑到楼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巫白娑在心中默默暗骂了对方一句,进了门。
屋内不止有琴蜃一人,眠涯也在场。两人就在巫白姿的面前下着棋。听着门开的声音,垂着头的眠涯顿时抬起头,看向巫白娑,然后眼前一亮。
“看来陛下今日有贵客要接待,微臣就先行告退。”
眠涯这波属于是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了,话刚说完人就绕过巫白娑到了门口边,然后飞快的离开了两人的视野。
看着人经过自己身边时疲惫的模样,巫白娑心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光是皇上有心思和人下棋这一点就很值得人道句古怪了……思路绕了几圈,巫白娑这才想起还没给人行礼呢。
他连忙拱起了手:“微臣拜见陛下。”
琴蜃把手上把玩着的一颗黑棋子放回棋盒内:“免礼吧,巫将军。”
“算起来,这当是朕同将军的第一次会面吧。”
巫白娑起了身:“自回朝以来,是第一次。”
“杜宰相的践行宴如何?玩的还开心吗?”
“……甚好。”
“甚好?”琴蜃和人对上视线。皇上的脸是一种阴柔的,魅惑的美。不知是因为与女子们混多了还是怎的,身为男子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英气,如今更是多了一份让人琢磨不透的气质。
“巫将军可知若朕那位姑娘不出现,只怕我们往后是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吧。”
他果然都懂。巫白娑半跪了下来:“救命之恩,微臣必铭记在心。”
“只是铭记,不报恩吗?”琴蜃开始得寸进尺。
巫白娑握拳的手有些微微发汗,不安从他的脑内滋生:“……陛下想要什么?”
琴蜃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了他:“我想要你——的影子。”
暗卫的事他也知道么?!为什么?
巫白娑的脑内警铃大作,开始有点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性。这人真的是皇上么?
大将军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装傻充愣:“陛下所言之物……恕臣愚钝,臣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琴蜃自然看得出巫白娑在装傻,他连沈嗔郁说没说谎都知道。虽说两者好像并不能相提并论,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点倒是意外相似。
琴蜃从棋桌边起身,往一边的柜子处走去。他拉开柜门,柜子里掉出来的竟是一个失了神志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人!随着人“噔”的一下倒向地面,巫白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琴蜃:“那这人呢?这人巫将军总认识吧?”
倒着的人是巫家的暗卫,暗卫中的每一个人巫白娑都认识,这人自然也不例外。
“巫将军还要同朕装傻充愣吗?还是说想再见见其他人,叙个旧?”
哎……事到如今,巫白娑已经是毫无退路可言。既便如此,他仍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陛下想要他们,可以。但还请陛下.…能善侍他们。”
“自然。”琴蜃笑着答。
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不再言语。再过了一会儿,琴蜃实在忍不住道:“巫将军是打算就给朕一句空口白活,没点别的什么吗?比如一个号令的令牌,或者是一纸书文什么的。”
想的还挺多……巫白娑本来想借着这个空子先脱身再说的,但不想对方这也能先一步料到。巫白娑继续和人拉扯:“事出突然,未作准备,事后定给陛下奉上信物。”
“这说的倒是有些麻烦将军了,好在朕早有准备。”
随着琴蜃的话音落下,樱冉就配合的进了门内,手上不知何时还拿上了一塌厚厚的书文。不好的预感涌上巫白姿的心头。在他的眼前,樱冉熟练的收拾走了棋盘,还从屋子内又翻出了笔墨,甚至连印指纹的印泥也给他们翻了出来。
准、准备很充分嘛……巫白姿逐渐有了一脸菜色。
很快,樱冉退下,琴蜃上前,道:“就请巫将军上前来签个字吧。”
带着一种被人要得团团转的感觉,巫白还不知道自己签下了一系列的霸王条款。
另一边,精疲力尽的墓啼刚下到一楼,就意外碰上了在一旁优哉优哉的素明浊。
“你来这里干什么?”墓啼上前去跟人搭了话。
素明浊摆摆手:“陛下身旁那个小待女请我来的。”他一副“意外吧,惊喜吗”的表情
“陛下请你来干什么?”
“大概是看我有用吧。”素明浊撅撅嘴,在这种热闹的地方并没有很高兴。
这不太符合人一惯的形象啊……墓啼还待再问,楼梯口那边就有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冲了下来。
这人是眠涯。
眠涯在楼梯口张望了下,很快的就确定了方位向着素明浊的方向奔去。无视墓啼疑惑的目光,眠涯雷厉风行的伸出了手,冲着素明浊简言道:“东西。”
素明浊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封文书,转眼间就被眠涯抢去。
“哎,事先说明啊。此事与本人并无任何关系,若有什么刑法责任,本人一律不担……”
眼涯恶狠狠的瞪了人一眼:“知道了,闭嘴。”
素明浊老实的把嘴给捂上了。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眠涯瞪完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非常干脆。
看着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墓啼回过头来看向素明浊:“你们……什么交情?”
素明浊避开墓啼的目光:“年少时干的糊涂事了,不值一提……”
竟然还有能让素明浊这个二货心虚的存在?这个眠尚书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渡口边,渔船停留处。
乌黑的夜色下渡口处无人打灯,但忙碌的身影仍在月光下显了形。
“这是在干什么?”沈嗔郁上前去问。
船上的渔夫看看忽然来访的两人:金缕华衣的纹路在月光下流转,都是一副干净白清的副模样,一看就知同他们不是一路人, 大概是哪家的公子闲来无趣出来闲逛吧。渔夫摆摆手,空洞的双眼从他们身上移开:“穷人挣口饭吃,公子们就不必来取笑了吧。”
申屠玄冷笑:“呵,是挣来的还是偷来的还不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闻言的渔夫的眼珠子又重新转回他们身上,细细端详了起来。
“看不出,公子们年纪轻轻,竟还是位大人么。”
他嘴下随之接上一口哨音。哨音一起,暗中的人们便从水底、船底飞身而上,攻向了申屠玄他们。小将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提起剑,亮出刃,飞快的将沈嗔郁护在了身后。
见着动了刀子,申屠玄的人也不过多等待命令,上前去与人干起架来。这群人虽然阴险狡滑,但对申屠玄他们来说根本不够看的,制服他们制服得非常迅速。
渔夫被人压住,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处境。小将军的手下们把他们的货物打开,晶莹的盐粒暴露在人们眼前。
“将军,是盐。”手下向申屠去汇报。
将军?巫将军么?
他们这群人只配在阴沟里爬行,高堂之上的人物那是一个也没见过。渔夫哑着声问他们:“大将军,巫白娑?”
“巫将军才没余力管这些呢……”沈嗔郁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牌——那是樱冉给他的,同当时樱冉进宴席时手上握着的那块一样。
沈郁把玉牌在渔夫眼前晃了晃:“奉陛下旨意,私渡盐货,偷盗盐引一事交由沈尚书郎处理,也就是我了。”解释完身份,沈嗔郁就叉着小腰,让申屠玄帮忙压着人往大理寺去了。
杜痴等人赶到时,为时已晚。
让人抢先一步……杜痴暗自咬了咬牙。线人这时来报,道着是申屠去将人捉走了。
申屠玄?他的目的竟是这个?
这盐引怎么碍着他了?
杜痴忽而想起眠涯给他的信:老将军近来在渡口闲逛,同盐贩子们搭上话了。
难道说……是那个老家伙出来搅事了么?为什么是这种时候……
杜痴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觉着什么叫云里雾里。
5.
回到宫,琴蜃满意的看着自己忽悠来的巫白娑的种种承诺。之前抓住的暗卫在这时候也缓缓醒来。在揽月楼那时琴蜃并没有对这人怎么样,给他喂了点能让人好好睡一觉的药物罢了,加上五花大绑的皮肤,效果还算不错。
人依旧被绑着,只是这回被绑在了椅子上,见着人醒来,琴蜃立马把“卖身契”往人眼前一放。“看到了吗?白纸黑宇都是你们将军亲自写的,这回你总该认命了吧。”
眼前的景象好一会儿才清明起来。对方迷迷糊糊的没怎么把琴蜃的话听进耳,但面前的纸张却不是他想不看就能没有的。可对方仍是不死心,倔强的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去看那张纸。
这么倔?琴蜃无奈的把文书放下,没想到这人智商有点欠缺,但忠诚度还是挺高的嘛。见着人把文书收起,以为人终于放弃,对方便气势十足的吼了一句:“我宁死也不屈服你这个昏君!”“也没让你屈服于皇上啊,屈服于琴公子不行嘛。”琴蜃郁闷道。
对方被他这句话一时弄得有点蒙,好像在问他陛下和皇上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眼前这个人嘛!
事到如今,琴?忽悠大王?话术大师?本次鸿门宴最佳赢者只好再次搬出他的忽悠大法∶“照你的话来说,只要不是皇上,你就有可能会服从他吗?”
对方想想,点点头。
琴蜃又把文书给拿了出来:“那你看,这上面也没让你服从皇上,只是让你服从一个姓琴名蜃的公子而已啊。”
服从琴蜃和服从皇上,两者虽然差不多但在对方眼里前者的确会比后者好听一些。
但对方仍在挣扎:“少来,你就是在忽悠我,我不会上当的。”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琴蜃是琴蜃,皇上是皇上啊。”琴蜃这句话将自己与皇上这个身份一下拉开了距离。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事也并非是我情愿的啊……”
琴蜃运酿了一下,两滴争气的泪水在他的眼眶闪出了泪光。
“我自幼在深宫长大,父母少时便离我而去,被杜痴那个恶人拉扯至如今。我原以为是我命格凶疾,生来如此,不想是杜痴那个歹人有意将我培养成他的傀儡,让我为他做牛做马,才害我至此啊……”
反正杜痴本来就不是人,这也算是合理二创了。
琴蜃垂首顿足,再加上他那张脸,就像是个可怜的美人在跟你诉苦,是个男的看了都于心不忍。
但人家是皇上、皇上啊!
对方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忽然,琴蜃的一声抽泣直接击破了人所有的防线。
真、真哭了?
这种时候,谁先哭出来谁有理,会哭的孩子有吃!
对方招架不住琴蜃的这通苦情戏,终于给人低下了头:“我我我、我知道了,我会帮的。”琴蜃哽咽了一下:“真的?”
这也太要人命了……对方疯狂点头。“但是,”该少的原则还是不能少,“若是有什么对将军不利的指示,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琴蜃掩住大半张脸,努力平复住自己的心情:“这是自然……”
完了完了,装太过了,收不住了。
无奈之下,琴蜃只能先让门外的樱冉给对方先松了绑,让他们出去。而他自己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那些了……
他脑内的声音几近成了哀求,可就是会控制不住的抽咽。
怎么这样,怎么忽然就……
他强迫自己艰难的笑起来,硬撑起的嘴角十分僵硬,就算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十分难看。
他现在竟连哄一下自己都做不到了么?
情绪就是闸口,当它溢出来的时候会吞噬灵魂的一切,支配住人的所有感受。这是生理反应,是客观规律,是不会为意识所改变的。
琴蜃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但他的意识仍然不肯放过他。这是理智,但有些东西是理智也控制不住的。
琴蜃对自己这些小珍珠横竖是没招了。他到床上躺了下来,好好复盘起在今天这场鸿门宴里自己都收获了点什么。
首先是他做这些事的出发角度:他想活命。躲过了这场宴会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在杜痴发现他的异样之前,他得有自保的手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巫白娑就是个很好的投靠对象。但在他们成为朋友之前,得先有交情。
如何让巫白娑欠自己一个人情成了这场宴会上的主要目的。但同样重要的,他也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这样一来,手上的明牌就不能直接了,容易惹祸上身。
得设个局,来场借刀杀人——申屠玄便是那把杀人的刀。巫白娑的情报其实是有误的,科考时的排名其实是有问题。在了解到沈嗔郁背后有申屠玄这个人物时,琴蜃就决定好把人给推到状元的位置,让人入朝为自己所用,反正最后答案解释权都在自己手里,那还不是想怎么说怎么说。比较幸运的是沈嗔郁还真有点本事,能成功在一群歪瓜裂枣里脱颖而出。在和人相处几天摸清人的性格后, 便有了请帖那一出闹剧的发生。于是,申屠玄这么一个烟雾弹就这么出现在杜痴面前。
然后是眠涯。眠涯这张暗牌说到底也是沈嗔郁牵起的。首先,沈嗔郁和素明浊有交情;其次,眠涯在当时也是和他们同一个书院的。在从沈嗔郁口中无意知道这点后琴蜃就开始注意到了眠涯,想着是否能从他身上我到一个突破口。功夫不负有心人,琴蜃成功挖到了对方的一块地雷——眠涯在书院有过被人排挤的经历,素明浊刚好又是其中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抱着一种不怕死的八卦娱乐记者精神,眠涯迫于无奈,在琴蜃的面前写下了那封信。
那封信其实也是假的。老将军跟本就没去渡口溜达过,但字是从眠涯手中出来的,杜痴哪怕会疑心也会亲自去看看他的盐货生意。
那琴蜃又是如何知道这份盐货生意的存在的呢?说起来,这还得感谢杜痴的敷衍让他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中窥出了一丝不对劲。
河水变咸导致百姓们生活不方便的问题多了去了,杜痴竟是看也没看的全给丢到他这来了,白给的漏洞,不钻白不钻啊。不过当然不能以皇上的身份去干这事,申屠玄的身份也不行, 坑人家太多免不了人家以后要记仇,巫白娑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己那些事还搞不定呢。思来想去,只有老将军的身份最适合背下这个黑锅。而且这样一来,申屠玄也会被默认为是老将军这一边的人,这就是让沈嗔郁去处理这些盐货的好处了。如此,申屠玄的出现在杜痴眼中就是老将军给他的一个下马威,给他的威压就是救下巫白娑和断了他的盐货生意。而因为信息差的缘故,巫白娑并不会想到这些,这种时候自己再从中小小的推动一下,他就会以为是皇上帮了他,进而顺理成章的给人签下霸王条款。
在杜痴眼里没有任何一个琴蜃出现,非常完美。
再次确认了自己这次黑锅都让别人背,便宜都给自己占了的行动后,琴蜃满意的进入了梦乡。可能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吧在梦里他梦到了给自己背黑锅的老将军顶着早过花甲的年纪提着比他老人家岁数还长的大刀向着自己砍来,琴蜃没本事跟人反着来,只能一边躲闪一边逃跑。
……噩梦。
半夜忽然醒来的琴蜃如此想着。
祠堂内挂满白布,或为哀悼,或又叹息,或是因此悔恨……这些于亡灵而言己为无用,但可能正因无用,人们才不介意多出这么些个感情来。
杜痴在其中焚烧着鲜黄的纸币。仔细看看,他的头上是找不到一根青丝了,皱纹不可避免的爬上脸颊,衰老、垂暮,却也能让人看出曾是个皮相上佳的骨子。
他咯咯的笑着。抛去对人的成见,竟能从这种诡异的氛围□□会到点人的慈祥,还有些温柔。这要让谁来看都难免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而且还能被吓个半死。
大晚上的,闹鬼也挺正常——杜痴倒是想这阳间地能通阴间路
“烟儿,你们家还真是人才辈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
夜下的风愈发急了起来,把屋内的烛火吹得一晃一晃的。这风未免有点太不懂事,给死人烧的香它都敢抢,杜痴为此还皱起了眉头。
再一下,风停了。
第二日,樱冉拉起来的琴蜃半梦半醒的到了景阳城门口处,今日便是巫白娑出征的日于了。作为琴蜃单方面承从的盟友,这种大事他肯定要不请自来。虽说巫白娑要是知道他内心这番想法可能会抹把冷汗道句大可不必……
和回城时相同,铠甲在身,军队在侧,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在城楼上眼见着人踩着马蹬上马的飒然身影让琴蜃也有些跃跃欲试,有幸在动物园骑过马的经历又被他回味了起来。巫白娑无意间在马上回了个头,转眼间便看见城墙上琴蜃的身影。
……为什么自己要回个头往城墙看去啊?!
琴蜃和人对视的瞬间虽有些惊讶,但很快就亲切的同人挥起手打起了招呼。巫白娑看了他一眼,一脸菜色的扭回了头。
还没出征呢就看阎王爷在向他招手,这是在暗示着他些什么……
见人没有回应,琴蜃便默默把手放下。心想着对方这是没看到呢还是压根就不想理他,自己就那么吓人嘛?
看来琴蜃自作多情的举动并没有换来人的好感。琴蜃有点郁闷,但琴蜃定不过多去骚扰人家,显得像只舔狗一样不自在,怎么也得巫白娑过来舔他。
琴蜃决定给人带个狗项圈——利用霸王条款来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想到这,琴蜃又高兴的叉着得意的小腰回宫去了。也不知道一得意就腰这动作是他教给沈嗔郁还是沈嗔郁教给他的……
回宫后,琴蜃就打量起了巫白娑的暗卫。借着昨晚那一通后,他们这群人被易主了的消息已经在内部传了个遍了。有些比较看得开了,见了文书后就坦然承琴蜃这个新主子了;也有些看不开的,死活得让他们将军亲自来对质。琴蜃也可以对他们使用苦情计,但这招对自己后劲也挺大。琴蜃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浪费时间跟他们耗着,日久见人心。除此之外,琴蜃还发现了这群人的一些其他特点:一、帮归帮,想动他们将军或者将军身边的人绝对不行;二、 这群人好像……智商不太高的亚子啊……
有些好一点的,大字基本能以个全;差一点的操着一口也听不懂的方言就敢上岗工作。琴蜃甚至都开始好奇他家但上 是有个没进化的猿人吧?人类进化的时候怎么偏偏就漏了这么些个人呢?还偏偏都被巫白娑给捡到了。
大将军府整一个奇妙动物园吧,卖门票的钱能比杜痴收的钱都多的那种。
琴蜃一时气不过,一怒之下全把人给赶到了沈嗔郁那。
义务教育,谁也不能给我少!回头这个玩意得向全国范围推广开去,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沈大人还不知道在暗处里自己又多了很多名学生。
画面一转,揽月楼今日又迎来了一位老朋友。
申屠玄的步子飞快,从一楼到四楼于他而言不过是喘息之间的事。四楼的一间厢房内与楼上的围栏相连,而他要找的人就在那围栏的木椅上坐着看风景。小将军也不废话,盐引的文书一抛便落到了人椅子边上。
戚清冉回回神,白得发惨的纤细四指艰难的抬起盖在上面的厚重衣物,堪堪将盐引移至自己身旁,再拿起。他透着光端详了下这份盐引,眼皮使劲抬起,朦胧的混浊黑瞳内才有了一 点物像。鉴定完毕后,他将文书缓慢对折,叠好,放入怀里。“是真的。将军之名看来不是虚传,的确有点本事。”戚清冉笑着,算作对人的嘉许。
申屠玄抱臂,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事实上,这东西不是我弄来的。”
“那是沈小公子?倒也年少有为。”威清冉掩嘴,小咳了一声。
“是琴蜃。”申屠玄答。
闻言的戚清冉鼻孔处轻出一阵气:“那也还好,倒还在意料之中。”
“这也在你意料之中?”申屠玄愣了愣,眼前这人的城府似乎比他预想得还要深。
“巫白娑的那场鸿门宴上,琴蜃也来了。”戚清冉与人对视,“我在边上瞧见了他,他没去宴会。”
不去凑这种霉头苍蝇似的热闹的确与琴蜃以往惯常的作风不符,戚清冉会对人多留个心眼也正常。这也说明,琴蜃变了但究意是变好还是变坏,于他们而言还尚未能下定论。
申屠玄追问:“事态如此,下一步该如何?”戚清冉拢了拢衣裳。这人是个美人,还是个病弱的美人,看了自是惹人怜惜,可惜他不会怜惜他人:“一山不容二虎,坐观虎斗便好。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廊道外似有杨柳轻絮飞扬。柳絮无物可依,无力可靠,便只能任风带着,吹离千万家。
亓官这么个姓是老将军那一家子的人物了。老将军名闵,亓官闵。儿子在战场上死得早,儿媳后来也嫁了。不过他倒是有个孙子,亓官宣,偌大的府里头只有这爷孙两人更相为命,倒也叫人唏嘘。
唏嘘归唏嘘,琴蜃反正是不会心虚的——他可能压根就没有心。但坑了人这么一出,弥补还是要弥补下的。为了长期发展的伟大战略目标,他需要能有个可以随时被他拉出来去鞭尸的家伙当自己作死的替死鬼。老将军那家子就是琴蜃看中的最 佳人选。虽说有点犯贱吧……但人不犯贱,何以成就霸业!
巫白娑还是个耍贱(剑)的呢!
正当琴蜃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要把什么烂摊子推到亓官家门前时,一名暗卫就悄然在他的寝宫内现了身。对方蒙着下面半边脸,低语的声音和不太高壮的身形让琴蜃有点辩不出雌雄。
“陛下,的名头带着人去书院闹事了。”对方如此道着。
6.
说实话,鸿门宴的行动琴蜃也自认还是存在漏洞的,能在里面掏到便宜还全靠速度。但凡把巫白娑放回了府内或是樱冉出现的时机不对,霸王条款和盐引这两样他一个也拿不下。他要是心里真的有底就不会把和他至今还素未相识的老将军拉出来当挡剑牌了。
但似乎,还是棋差一招。
樱冉挡在了书院的门前,屋子内大多数都是达官贵人的女儿们, 她深知这群人不敢乱来。只要死守着这道门,那他们就无计可施。
这群人没胆子惹沈嗔郁(申屠玄),就反手找上了她。
但他们低估了有胆顶着奴仆的身份在杜痴的宴会上八风不动的樱冉,她可是琴蜃钦点的镇门神!
番外:现世重逢
原来……死了就能从那回来啊。
水壶里的水哗哗流下,屋内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最多就是积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当然现在已经被琴蜃打扫干净了。
翻翻手机日历,自己在璠国大冒险的同时现世的脚步也没停下,一转眼学校又要开学了,弄得琴蜃一时不知道自己醒得到底是不是时候。这里的琴蜃醒了,也就意味着那个璠国皇帝死去了。自己有多深感慨不知道,不过巫白娑肯定很伤心。
希望那副身体是真的死透了,不然要是原主回去了……别管巫白娑疯不疯,他自己肯定得疯。为了世界和平,希望老天爷能给点脸……
老天爷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希望自己死得透彻的人。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番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琴蜃有些不敢亲近。他走近大学内,翻翻手机,努力与脱轨的现在接上。
手机上的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同学们,我们这几个月换老师了。”
琴蜃眉头一跳,往下翻翻聊天记录。
“之前的老师回家生孩子去了,所以这几个月换人给我们代课,等老师调养好在回来带我们。”
“听说新老师是学校新招进来的,能行吗?”
“上面的,说得好像你有学过似的。”
……
新老师啊,问题不大。不知不觉间,琴蜃就在报名处做好了登记,正欲功成身退走人之际,被人叫住。
对方把一箱档案塞进他手中:“辛苦了琴同学,实验室二楼西边办公室,有劳。”
琴蜃看看自个手上这箱新生档案,不免抱怨:“咱们这破专业还有这么多人报呢?”
“新生嘛,对大学总有点美好的向往。”对方说着就继续去忙活其他事了,而琴蜃在当了一次苦力之后也学聪明的绕道到学生宿舍那边,打算从另一个门逃离这个抓苦丁的报名现场。
后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琴蜃?”
琴蜃一愣,想着自己都跑了这么远还能被当成苦力抓到?他不可推辞地回头,入目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短发?除了短发,这人好像什么都没变……
巫白娑朝他笑笑,为初见也为重逢。
“果然是你,陛下。”
一点后续:
巫白娑会来是琴蜃没想到的,墓啼和素明浊会跟着这个大将军一起过来他是更没想到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樱冉居然也过来了。
而且还是他们的新老师!
琴蜃对此很是郁闷:怎么地?我去你们那就是单枪匹马个人线,你们到我这就成团队合作对抗赛了?
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巫白娑拿着饮料从他背后冒出来,琴蜃这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了。
两人坐在树荫下,操场边,祥和得能听见蝉鸣,这是在璠国的他们少有的时刻。
“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琴蜃问。
“还好,原主的记忆还在,只要不过多和人接触就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对方,还在努力适应。”巫白娑答完后转而问道,“陛下当时也是如此吗?”
“也许吧。忘了……”
“墓啼他们呢?不是一起过来了吗?我还没见过。”
“素明浊近来行踪不定,我也鲜少能遇上他,有几次也都是在校外的美食街;墓啼则在找眠尚书,不过……”
“一直没找到?”琴蜃插了话。
巫白娑摇摇头:“不,找见了,但眠尚书并不认得他。”
“……什么意思?”
“怎么说……眠尚书似与我看不同,他应当原本就属于这,或者说,他本就不是你我所认识的那位眠涯。”
这就好玩了……琴蜃已经能想到这里的眠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向满心欢喜的墓啼的场景了。
琴蜃闷下一口凉爽的饮料,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就是被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巫白娑连忙给他顺了顺气,他却拉起巫白娑就嚷嚷着快走。
“为何?”
“我哥过来了!走走走——”
不错,在校内游走的正是琴烟。
即便如此,巫白娑仍是不解:“既是先帝,我们也不必如此惊慌吧?”
“我怕的是他吗?我哥所过之处,杜老头必定在附近好吧。”
说起杜痴,两人的行动立马就一致起来。
另一边,琴烟迟迟找不到琴蜃的踪迹,却意外地碰上另一位熟人——这人自然是杜痴。喔,或许现在应该叫他杜医生。
杜医生在此一改杜宰相的老态,年轻、帅气,只是仍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是以至于琴蜃在学校发现这人是给自己来上心理教育课时琴蜃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想跑,但为了学分,最后还是没敢跑。
除此之外,杜痴在这还有另一个身份:琴烟的私人医生。
这对琴蜃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但这里的琴烟和眠涯相同,都不认得璠国那群人,杜痴在他眼里,就只是杜医生。
但对杜痴来说,他却是久违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