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青山思白鹤

48、故国神游

　　午夜梦回。

　　那是隆安二十七年，宋府大火，裴青戴着面具站在溪水边，始终等不来一人。

　　他抬手取下脸上的黄金面具，将装着星河的眉眼完全展露出来，有一人纵马而来，正是郜膺。

　　“郎主，宣义侯府传出消息，夫人宋氏殁了。”

　　黄金面具掉落在地。

　　天降大雪。

　　安静的宫城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瞬间涌入无数声音，刀枪剑戟，紫宸殿台阶之上，裴青手持长枪，着铠甲，神色狠厉。

　　这一夜，安庆公主率领萧莛生从澐州秘密调来的三千兵马围攻皇城，试图逼宫，请圣武帝下旨退位，传位于嫡长女李磬。

　　裴青长枪在手，自台阶上跃下，枪头直指萧莛生，血染眉尾，直到刺入萧莛生的胸膛，雪落发梢，寒光打在裴青脸上。

　　侯府缟素。

　　裴青着染了血的铠甲立于宋缘灵位之前，今日正是宋缘下葬的日子，萧莛生因谋逆之罪尸骨无存，圣武帝病危，天都兵权尽握裴青一人之手。

　　他抬手摸上宋缘的棺椁，是今生最后一次靠近。

　　宋缘冒充宋家嫡女天下皆知，天都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但自今日，不会再有人敢言。

　　裴青亲自送宋缘下葬，带着金吾卫一路送至城外，侯府上下，唯宋缘一人安然躺于棺椁之中，得泉下安宁。

　　卫国公府。

　　裴青深夜坐于塌上，旁边放着的是那件宋缘披过又扔掉的披风。

　　郜膺推门而进，眼眶湿润：“郎主，公爷殁了，夫人她……也去了。”

　　裴青一口鲜血吐出，一手抓在披风上，瞬间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一睁眼就看到郜膺与严齐，守在他床榻之旁。

　　郜膺道：“郎主，陛下驾崩，传位于景王嫡长子李承樾，景王与景王妃中毒，双双命不久矣，经查是安庆公主安插在景王府的人所为。”

　　严齐一看就是哭了许久：“郎主，我们是不是能回朔州去了？”

　　裴青穿好衣物走出房门，外面站着的是青云观无妄道长。

　　郜膺解释道：“郎主，这次你能醒来，全靠无妄道长。”

　　裴青道：“多谢道长。”

　　无妄身着道袍，淡然道：“无咎师弟云游四海前，曾托付我照看观星台，我因天象指引而来，敢问裴施主，可满意这一世的别离？”

　　裴青道：“不满意，又如何？”

　　无妄只道：“裴施主只需答，若一切重来，施主可愿奉上一条性命？”

　　裴青无神的眼睛这才恢复亮光，他问：“道长不曾妄言？”

　　无妄轻轻摇头。

　　裴青急切道：“我想救一人，以我之命，换她重活一世。”

　　无妄问：“施主可想好了？”

　　裴青点头：“道长放心，我不后悔。”

　　雪山依旧，故人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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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缘从梦中惊醒，躺在床榻之上转头看向一旁还在挑灯夜读的裴青。

　　近日朝中琐事繁多，圣武帝南巡，一切事务皆由裴青打理，因此时常忙碌到半夜。

　　裴青见她醒来，便连忙放下手中奏折走了过来：“做噩梦了？”

　　宋缘抓住裴青的衣袖不肯松开，她看着这张日日伴随她在侧的脸，强忍着心中痛楚湿了眼眶。

　　裴青问：“怎么哭了？”

　　她一使力，拉着裴青的衣领凑到她眼前，轻轻仰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切繁华如梦，都不及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