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如故》沸潮

8、妙前学宫

　　“桂花香，桂花甜。”
　　“秋风吹，满庭院。”
　　“闲来拾花酿蜜糖，送给阿婆做饼糕。”
　　“……”

　　道主站在庭院外就听到了孩童们的歌谣，神情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整个卫山剑冢能跑能跳的孩子都已聚集在了庭中一棵老金桂树下，其中一个格外高挑、唇红齿白的少年翘着腿坐在树上，一手轻摇枝丫，无数金黄色的花粒雨点一样抖落下来。

　　被花打中好像中了大奖似的，引来一声声惊叹。孩子们崇拜地看向树上人，围在树下蹦蹦跳跳，沾满一身花香。

　　道主走进来，叫了一声树上的少年：“灵窍，少折腾我的树。”

　　“道主好，吃了吗？”卫灵窍从树上跳了下来，给道主随便行了个礼。

　　小孩子们大多都怕道主，方才他们还将卫灵窍当做天下第一好的大哥哥，此时已顾不得这位大哥哥的安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

　　“没个正形，卫山剑冢像你这么大的修士都已辟谷不食了。”道主嘴上训诫，神情却不见责备。

　　“哦！”卫灵窍蹲下来，“那您找我是要干什么呢？”

　　道主盯着他的发髻，看到上边沾着几粒桂花，伸手将它们挑拣出来。

　　“你昨日回来，同大长老说找兰玠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让兰玠抽空去学宫见你，你想与他说什么？”

　　卫灵窍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好兄弟之间的话啦，不能告诉大长老，也不能告诉你。”

　　“好吧。”听起来有些遗憾。

　　道主一脚把卫灵窍踢翻，顺势坐到他背上。

　　卫灵窍只觉有一座大山压在背上，缩身、土遁皆施展不开，只能狗刨土一样疯狂挣扎，但道主依旧稳稳坐着。

　　“那我来与你说些好父子之间的话吧，今日就给我回学宫去，不许修炼懈怠，不许睡到日上三竿，不许彻夜不归，不许酗酒溺乐。”

　　“若半个月内还没修出金丹，打断你的狗腿。”

　　卫灵窍只觉背上的压力消失了，转头道主捏住了他的侧脸，两双琉璃色的眼眸互相打量着，好像对镜自揽。

　　道主批评道：“一个十六岁的琉璃道体，莫说是金丹，升到元婴也不是不可能，你顶着我卫诀机义子的名头，也太给我丢脸了吧。”

　　“大长老不喜欢我，整个长老会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要抢兰玠哥哥的东西。”卫灵窍一脸真诚解释。

　　道主冷哼一声：“扯淡。”

　　“他们的确不喜欢我。”

　　“为了别人的不喜欢，荒废自己的修行，你哪会是这种废物。”不过道主不愿深究，“灵窍，下一任宗主就在你与兰玠之间，我对你寄予厚望，我也保证你手中的筹码并不比兰玠少。我跟大长老约好，以一百年为期，看你们最后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卫灵窍挑了挑眉，直接戳穿他：“寄予厚望？您与兰玠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吧。”

　　这小兔崽子。

　　道主笑了起来，揉乱他的头发：“你不是与兰玠是好兄弟吗？问他去啊。”

　　-

　　修仙界上空，由西北向东南风驰电掣划过一道紫金色光芒，其速度快如流星，难以窥见真容，唯有一点紫色的余晖伴着风云缓缓消散。

　　有几个识货的修士一眼认出这是苍雷府只此一驾的紫雾车，猜测车中定是一位极尊极贵的大人物。

　　这辆车最终停在了大陆东南位置的群山之上。

　　这里每一座山巅都修建有风格统一的宫殿，说是宫殿，其实更像是空中楼台。

　　层峦叠嶂，云雾苍茫，衬得所有建筑都像是漂浮在云海上的群岛，伴着不远处的万丈晨光，镀上夺目的金色。

　　每一座山都由高人迁移了位置，一切排布对应阵法，致使此处禁制屏障并不亚于任何一家修仙宗门。

　　紫雾车在屏障外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等待许可，而后缓缓驶入，停在了门口。

　　一块高大的山石伫立，墨笔写就“妙前学宫”四个字。

　　学宫前有十来个修士迎接，只见那驾高大的仙车上，利落走下来一个青衣少女，她年纪虽小，姿态却很从容，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各位前辈，在下雷挽。”

　　随她前来的苍雷府修士，笑着介绍：“这是我苍雷府的圣女，今后仰仗各位师长照顾了。”

　　雷星绝早在昨日就收到了雷挽的画像，画师笔力高深，也远不及此刻鲜活的音容笑貌，他迫不及待上前。

　　“圣女，我是学宫长老雷星绝，是苍雷府中人。”

　　雷星绝，这是雷宗提过可以信任求助之人。

　　雷挽本以为能称长老的人，应是稳重内敛，不苟言笑。可看此人模样保持在二十来岁，生得高挑俊朗，眉眼之中携带一股傲气，仿佛一棵生机蓬勃、笔直生长的翠竹。

　　雷挽含笑道：“星绝长老，雷宗与我提过您。”

　　雷星绝看着雷挽怎么看怎么喜欢，闻言笑得更灿烂了：“是，雷宗也与我交代了。”

　　而后，雷星绝开始介绍他身边那位双鬓染霜的修士：“圣女，这是学宫的院长，宫逍。”

　　“这三位分别是掌管学宫人事的、宝库和藏书。”两女一男，眉目生得和善，对着雷挽莞尔点头。

　　“这一位，是内院大师兄，顾灵渊。他与我同岁，一直留在学宫修行、做事，修为已胜过许多师长了。”

　　雷星绝与顾灵渊对视一笑，他们二人不仅同岁，私交也颇为不错。昨日他就与顾灵渊说好，要关照这位初来学宫的圣女。

　　“剩下的这些，都来自于咱们苍雷府，现在已是内院核心弟子了。”

　　雷挽向他们依次道好，一一记下。

　　宫逍笑着与她打招呼：“圣女一路舟车劳顿，学宫已为你准备好了单人屋舍，可供歇息。另备有一席薄餐，圣女可要现在去用？”

　　“多谢院长，各位师长都称我雷挽就好。”她略带歉意，“只是我从小辟谷，已有十多年了，恐怕要拂了院长美意。”

　　一般修士只会在修炼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逐渐戒掉口腹之欲，雷挽却是从小要面对长时间水米不进的困境，因此不得不提前辟谷。

　　“原来如此，那雷小姐先进门吧，我先领你去住处，然后咱们再四处走走、认认路。”院长引着雷挽进门，与她边走边说，“不过说来，雷小姐来得很巧。今日学宫在举办内院择师，等下若无事，可让星绝和灵渊带你去看。”

　　雷挽以前的时代并没有独立学宫，各大宗门都有彼此擅长之道，启蒙的小孩子想要修行，需先定好自己未来的计划，然后选择进入某一个宗门，通过考试成为外门弟子，再层层进修。

　　她来前，对这妙前学宫也做过些功课。

　　自诛魔之战后，修仙界人才凋零，许多宗门只剩下了几个人甚至断送传承。因此妙前学宫成立之初，是抱着重振仙门百家、延续道术绝学的目的的。

　　各派不论大小，均要出一份师资，妙前学宫短时间内就集齐了百家之长。正因如此，每家刚启蒙的孩子都要送入学宫修行，外院弟子打好修仙基础，内院弟子进修各类术法。

　　如果弟子们在内院表现优秀，还可前往天榜前三的宗门历练，这就是雷宗与她提到的宗门轮历。

　　雷挽从心底里认为创办学宫是件好事，因此也更想了解：“内院择师是什么？”

　　宫逍解释道：“学宫之内，除了我，还有一位副院。两位院长之下，还有天榜前三宗门派来的名誉长老，他们分别来自卫山剑冢、苍雷府和海棠岛。长老之下，还有六位主课夫子。这些人一般只对内院弟子授课，且为集中授课。”

　　“如果想要时常得到夫子们的单独指导，则需要成为他们的亲传弟子。所有内院弟子可同时成为两位夫子的亲传弟子，但因为夫子们精力有限，对于亲传弟子的要求也就更加严苛，学宫每年会让有意向成为亲传的内院弟子集中展示自己的修为、道法，夫子认可他们的表现，即可收为亲传。”

　　雷挽想到自己来学宫的目的之一，又问：“那琼玉仙子可是夫子之一？”

　　宫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找琼玉何事：“琼玉自然是学宫的夫子，她擅长琴道与医道，雷小姐有兴趣？”

　　“是……”雷挽不愿过多透露，只道，“那我可否现在就去观看？”

　　雷星绝听到雷挽提出要求，跨步上前：“自然是可以的。”

　　说罢，他吩咐弟子先将雷挽的行李带去住处，一行人朝着内院广场走去。

　　刚到广场入口，雷挽就见一尊数丈高的雕像屹立中央，那应是一名剑修，他面容坚定，拄剑远望，披风扬起，覆盖诸多区域，像是一个守护神。

　　宫逍见雷挽久久盯着那雕像，为她介绍：“我虽是学宫的创办人，但当初学宫能建成，还是仰仗剑神的助力，这尊雕像也是为了纪念剑神而设。”

　　“剑神……”雷挽虽然提前去了解过学宫，但关于剑神的故事，还是看修仙纪年册才知道的。

　　那仿佛是一个为乱世而生的英雄，一生都在保卫人间抛洒热血，最终却死在了诛魔之战中。

　　修仙界在盛赞道主功绩时，也必定绕不开剑神，他们年少相识，后来缔结命契，共抗妖魔、重建人间秩序，结果生死两隔，令人唏嘘。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雷挽感慨道。

　　宫逍长叹一口气，恨英雄命短：“是啊。”

　　“铮铮！”

　　仙音阵阵，传出场外。

　　低处似林间松叶摩挲，高处如飞流直下四溅，这一曲琵琶压过山中百鸟齐鸣，足以叫所有人陶醉。

　　雷挽蓦地睁大双眼，这曲子、她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