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如故》沸潮

6、意外启蒙

　　修仙界的年号用的都是最近一次飞升的大能尊号，现今为永夜三百五十六年，意为距离那位永夜仙尊飞升，已经过去三百五十六年。

　　卫山剑冢立派至今，也正好三百五十六年。

　　卫山剑冢依山而建，铺有云阶，远得看不见尽头，仿佛要人登天。

　　山中有一处剑池，炼剑炉火终年不熄，温度较一般地方都要高些，剑池前厅的花盆外壁还贴着卫灵窍小时候写的“天干物燥，小心烧山”。

　　厅内正上方的宝座上，一个年轻男人翘着腿，修长的指节正把玩着一尾赤红色的翎羽。

　　一个中年修士气冲冲夺门而入，那道门在他进来后又快速阖上，生怕里边有一丝半点的声音漏出去。

　　“大长老火气怎么这么大，谁惹你生气了吗？”男人随手一扬，变走翎羽，端正了些坐姿。

　　大长老怒不可遏：“道主何必明知故问，灵窍遭遇刺杀，关兰玠什么事？凭什么将他赶到小神庭做事！”

　　道主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兰玠已从学宫毕业了，按规矩，毕业弟子都要去小神庭见习三年。兰玠前两年没去，我又没让他补，只是留最后一年，大长老都不允吗？”

　　大长老又问：“你真信是我派人杀他？”

　　“没有。”

　　大长老松了口气，听到道主接着说：“剑宗的教训历历在目，赶尽杀绝若杀不死，恐怕就要迎来灭门的报复……”

　　“住口！”大长老喝止住了他，实在不愿听他回想往事。

　　永夜仙尊飞升当日，一剑斩灭剑宗道运，剑宗自此分崩离析。幸好有卫氏为首的剑宗弟子继承了其大部分遗产，创立了卫山剑冢，不算彻底葬送剑宗传承。

　　而宗门覆灭的祸因，源于剑宗押错了宝，得罪了人。

　　“大长老何必如此激动，这事修仙界皆知。”道主站起来，“算啦，我来与您说件喜事吧。”

　　大长老直觉他说不出什么自己想听的话，板着脸看向道主。

　　“我前几日得到了一个大机缘，为了能接住这个机缘，宗门之事接下来恐怕无暇顾及。所以我决定，提前开启下一任宗主选拔。人选嘛，就定灵窍与兰玠，以一百年为期，谁行谁上位。”

　　这样一个决定卫山剑冢未来数百年乃至千年命运的大事，被道主以如此轻快的口吻说出，大长老甚至觉得他接下来还会跟一句“我想吃个橘子”。

　　“你认真的？长老会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大长老有些捉摸不定，唯恐他在消遣自己。

　　道主慢悠悠地来回踱步：“这等大事，长老会能顶什么用，要是他们能做主，干脆明天就让兰玠继位算了。哦，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大长老忍着他的阴阳怪气，问道：“那不知，道主想如何考验两个孩子？”

　　“这个自然是保密，有权力评定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我行事一向公允，绝不会像您偏袒兰玠那样偏袒灵窍的。”

　　大长老冷哼一声：“那道主口中这一百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兰玠现已被你赶到了小神庭，灵窍不是又让剑六带去外边避风头了吗？”

　　“实不相瞒。”道主坐回了座位，“兰玠去小神庭那日，我就与他说了，我估摸着灵窍这几日玩够了也该回来了。”

　　道主正色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一百年内，灵窍若出事，我会杀了兰玠。”

　　大长老面容僵住了，尝试几次给自己顺气，最后实在忍不住控诉起来：“我就知道你偏心，从小灵窍在时，你从来不抱兰玠！如今还想让兰玠给灵窍陪葬，你讲不讲道理？！”

　　一辈子不讲道理的大长老，头一次拿道理压人，反观道主情绪相当稳定。

　　“争个你死我活，对大局来说并不划算。输的那个留下来当副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卫山剑冢必定还能延续荣光。”

　　“兰玠天生剑骨、修炼勤奋，在我看来，比灵窍合适百倍。”大长老看着道主这双与卫灵窍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试探问道，“灵窍当真不是你的私生子？”

　　道主如遭雷劈：“虽然您是长老，但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两人无言对峙，最后是大长老先别过眼，冷哼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道主缓缓后躺，好像陷进高座里。

　　“您可知，那个人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同我说过话了，我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不过，在我卸下责任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的。”道主四肢放松，神情很是颓败。

　　这情绪转折得太突然，大长老有些难以适应。

　　可道主少有流露脆弱一面的时候，这又激起了大长老的爱护之心。

　　“罢罢罢，我毕竟看护不了兰玠一辈子。那就以一百年为期，除了你选定的人，长老团也得参与最终评选。灵窍也算剑冢的孩子，你又如此看重，我绝不会对他下手，我走了！”

　　大长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剩下了炼剑炉火燃烧的声音。

　　前厅顶端镶嵌着一颗十多尺长宽的赤霞晶，终年闪烁烈火般的光芒，此刻映在道主眼中，有种妖异的美感。

　　道主长长呼出一口气：骗你的，今日那个人不仅醒了还与我多说了两句话，真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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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玩够的卫灵窍正遭遇巨大的危机，他与雷挽双臂交缠，此刻想分开也难。

　　卫灵窍想起自己初到修仙界时，他与其他懵懂无知的孩童一样，站在问灵石前，而他的人生也因为问灵石上“琉璃道体”四个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仙界奇异的体质有很多，传说琉璃道体最接近仙人状态，拥有者通晓万法，一呼一吸，皆在修炼。

　　因不被天道所容，唯惧天雷。

　　此地已形成一个充满雷电的领域，云层结成大大小小蓝紫色的漩涡，半空中漂浮着电光萦绕的碎石。

　　如幻梦美丽，似深渊危险。

　　卫灵窍越呆越觉得不妙，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我不玩了，你放开我！”

　　雷挽只觉身躯轻盈，有悬空之感。

　　外界视听被这个领域隔绝，雷挽下意识保持抓住卫灵窍手臂的动作，忽然听见一阵空灵的歌声，缓缓抬头，随后露出浅浅的笑容。

　　剑六身负守卫之责，在此地发生异动时，就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只是自他踏进领域第一步后，所有动作都被放缓。

　　在他堪堪抓住卫灵窍后领时，雷挽忽然看向他，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凝视令他产生一刹的恐惧。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苍雷府的小丫头正在启蒙，从这异象来看，恐怕是个单灵根。

　　“扰你启蒙，实在抱歉，只是灵窍我必须带走。”剑六心底呼唤命剑，后背迸发出万千光华，一柄亮银长剑虚影斩向雷挽与卫灵窍。

　　两人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干涉，倏地放开彼此，剑六见状立刻拽着卫灵窍离开。

　　异象并没有保持很久，雷挽缓缓落地，呼出一口紫气，恢复如常。

　　赵天从兴奋地喊着“我就说她果然有灵根”到后面沉默下来，不发一言，除了年轻的试炼者们，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苍雷府血脉的单灵根意味着什么。

　　雷灵根！

　　苍雷府如今一代的雷宗就是雷灵根，那是一个与卫山剑冢道主齐名的人物，现已成为修仙界的话事人之一。

　　雷挽，会成为下一个被苍雷府全族奉养之人。

　　有这样的天赋，要是还往她身上泼什么泊官试炼作弊的脏水，未免太过可笑。

　　雷挽对此倒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她曾两次飞升，两世的天赋都万中无一，能走多远，却是要看个人造化的。

　　她的这番冷静表现在外人看来，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天道眷顾。

　　凡人寿数至多不过百年，行路靠脚，打架靠拳，一辈子能做的何其有限。求仙问道本就为世人渴求，她因为迟迟没有觉醒灵根，才来泊官试炼争得头破血流。

　　而泊官做得至高至好，也不过是修士的起点。

　　雷挽环顾一周，无视了其他人惊讶的注视，最后坐在雷清清边上安静地等父母来接。

　　为避免引起骚乱，在场修士使用传声符统一口径并对雷挽保持着一种礼貌又克制的保护。

　　原本对雷挽兴趣满满的卫灵窍，因为差点遭雷劈，连眼神也不肯分给雷挽一个。

　　剑六只觉得好笑，故意揶揄他：“您老的小破剑没了，一会儿需要小的御剑带你一程吗？二公子？”

　　卫灵窍：“……”

　　好不容易等到各家父母领着孩子回家，天官才觉松了一口气。

　　因第二关被严重干扰，天官们只得向这些父母连连道歉，并对第一关晋级的孩子给出补试的承诺。

　　“您二位就是雷挽的父母吧，雷挽她不必参加补试了。”因输了猜拳，这位天官被同僚们选定去与雷松辰和雷萍交涉。

　　雷松辰急了：“为什么？”

　　雷萍紧跟着问道：“我家挽儿可是问心关第一名，这怎么可能没资格参加呢？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天官内心一番纠结，还是觉得兹事体大，不应刺激他们。

　　于是他露出得体的微笑：“因为雷挽她，刚刚启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