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爱丁堡》逍闲

21、Chapter 21. 小确幸

　　西伦敦的清晨，宛如一首轻柔的散文诗，阳光将空气织成丝丝缕缕的金丝，微风轻轻撩动着白色纱帘，让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静谧与安详的气息。导师们大发慈悲，给我们放了假，让我和余家傲在此间静谧享受了一段与世隔绝、甜润如蜜的时光。在这片小天地里，生活如一湾澄澈的湖水，简单、宁静且泛着细碎的幸福波光。

　　我本就不是能安于闲散的性子，即便在这样慵懒闲适的假期，早起的习惯亦如晨钟暮鼓般准时。早起为自己热上一杯香气馥郁、热气腾腾的牛奶，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似是生活的温度，过往那些在实验室中忙碌奔波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翻开几篇前沿的文献，手中鼠标摩挲前行，每一个字符都是我与知识对话的见证，也是我内心充实的写照。

　　而余家傲与我不同，他仿佛生活在另一个诗意的时区，更沉醉于无拘无束的慵懒，每日睡到自然醒，看着他那毫无防备、安然恬静的睡颜，我有时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男人的世界里真的藏着一个可以隔绝一切烦恼的秘密花园？他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让我既羡慕又有些无奈，羡慕他能如此洒脱，无奈于自己似乎总是无法真正放下心中的负担。

　　假期开始的时候，我们曾约定，每日我陪他睡到自然醒，他陪我跑步三公里。然而，有些日子，余家傲像是被瞌睡虫缠了身，怎么也起不来。我也不忍心叫醒他，只是在跑完步回来的路上，会特意绕到那家他最爱的早餐店，带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回来，那腾腾的热气里氤氲着我的爱意，他也吃得很是心满意足。那爽朗、毫无杂质的笑声响起，便是我一天中最温暖、最治愈的开端，他的笑声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总能驱散我心中的阴霾和疲惫，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平凡琐碎里的美好。如果每天的三公里路程，是我用脚步丈量的幸福长度的话，那他的陪伴，是生活用时间丈量的幸福的宽度。

　　他那辆敞篷旧车，在旁人眼中，它或许只是岁月留下的斑驳印记，但在我们的生活里，它却是我们探索这个国度的得力伙伴，承载着我们无数的欢声笑语和甜蜜回忆。一日，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出门兜风，车子沿着蜿蜒的沿海公路疾驰，风在耳畔呼啸而过，似是岁月的赞歌。我戴着墨镜，惬意地靠在副驾驶座上，任时光静静流淌，那沿途飞逝而过的美景，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每一帧都深深地烙刻在我的心底。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挣脱了所有的束缚，连心都变得轻盈自由。活了这么多年，历经沧桑，如今终于能在这一刻，心无旁骛地享受生活，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茫茫沙漠中长途跋涉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泓清泉，甘甜解渴又抚慰人心。我闭上眼睛，任由海风肆意拂过脸颊，心中满是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美好的感激。

　　就在我沉醉于这美妙时光无法自拔时，余家傲的声音突然透过风的缝隙挤入我的耳中，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当年你为什么没有要俊宝的抚养权？”

　　他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破碎，却如一把锐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满是伤痕的大门。往昔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前夫哥那狰狞的面孔和恶毒的话语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他曾恶狠狠地威胁我，如果我坚持要俊宝的抚养权，就等着给他们父子收尸。后来，见我没有妥协，他又变本加厉地扬言要杀害我全家。那些日子，我仿佛生活在地狱的边缘，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时常在午夜惊醒，满心的无助和沮丧，我也曾想过一了白了。再后来，俊宝在他父亲的影响下，也对我充满了敌意。他以为我是一个软弱可欺、对他毫无价值的母亲，于是选择了站在他父亲那边，也对我恶语相向、拳脚相加，我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雪夜他那一声声的“滚”字，如利刃般刺向我的心。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开出的花终成了刺向自己最锐利的尖刀。一直以来，我不愿在孩子面前跟前夫哥起冲突，只是怕吓到孩子，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那般结局。

　　想到过往种种，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当年没听父亲的劝告，悖逆家族意愿，和前夫哥结婚，实属愚蠢至极。曾经遇人不淑并非我之过，只是那时年少，不谙人性复杂幽暗。我望着远方的海平面，眼神空洞迷茫，心中对未来的感情依旧不报任何幻想。即便是，余家傲待我极好。

　　我静静地趴在车门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飞逝而过的风景，任由海风肆意地扬起我的秀发，那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灌入口中，如同我眼角的泪一般咸涩。我任由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撕裂：“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或许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悲戚与无奈，他微微顿了顿，继而说道：“姐姐，咱们结婚吧！”

　　他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坚定，像是在向我宣告他想要娶我的决心。听闻此言，我却心中猛地一颤，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投下了一颗手雷。结婚？这个词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我曾也对婚姻充满了憧憬，因为家族长辈人人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我以为我也会有，但前夫哥的所作所为让我对婚姻只剩下了憎恶和不信任。

　　我知道在英国这边，留学生是可以直接登记结婚的。但是，我也清楚地记得，我曾跟他说过，我不会结婚。至于他当初的回应，仿佛被风卷走的花瓣，早已散落在岁月的角落，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你非要找个人结婚，我并非你的良配。” 我回答道，声音被海风裹挟，有些许颤抖。我又被灌了一嘴的海风，那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恰似我此刻复杂的心情。我并不是不喜欢他，相反，我很喜欢。他善良、热情、执着，这些品质都深深打动着我。但过去的伤痛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中间，我害怕我们的感情也会像之前的那样，以悲剧收场。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要对你负责。”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执着，仿佛在告诉我，他的认真。他的这份心意，深深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我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能理解我的痛苦和恐惧呢？如果将来遇上艰难的日子，他是不是真的能一如既往地陪我走下去？因为，我有前车之鉴。
　　前夫哥曾说过，要是没有我和俊宝，他早就发家致富了。实则，是他没有处理好与我家老蔡的关系，导致我们整个家族都不喜欢他，为了护他，我只能带着他远走他乡，艰难过活。

　　我望着那渐渐隐入天际的海鸥身影，眼眶不禁有些酸涩。从医院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此生除了生死，万事皆小，男人，不值得任何人雌性生物信任。抑郁症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疾病，但对于我这种生性洒脱之人而言，却是暗黑泥沼，足以让我看清，人性深海，难测其底。我也自是明白他的想法，可是爱丁堡没有鸡鸣寺，伦敦也不见那梵仙山。他所向往的美满姻缘，我给不了，也无处去求。

　　既然如此，我宁愿让一切停留在爱着魏强的那个时候。那时的我，心中满是对爱情的憧憬，虽然最终未能如愿，但那份纯真的情感始终让我心生蜜桃。我爱的人等不来明天，那我便将自己封印在昨天，至少在回忆里，一切还是美好的模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负责，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负责。如果你能接受，咱们就过，如果接受不了，你走便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淡决绝，可内心却有千般波澜翻涌。我害怕失去他，但又不能给他任何承诺，这种强烈的矛盾感让我痛苦不已。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渣男”模样。

　　他猛地一脚刹车下去，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车子在路边戛然而止。

　　我没敢回头看他，害怕看到他眼中的悲伤、失望和愤怒，我怕自己会心软。我深知，一旦心疼男人，那便是给自己判了死刑，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将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试图用这种疼痛来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姐姐，对不起，刚吓到你了！”良久之后，他那带着哽咽的声音随风飘来，轻轻地钻入我的耳膜，像是一只受伤的海鸥在低鸣，让我的心猛地一颤。我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强装镇定，但我依旧不敢回头看他，哪怕是一眼。

　　我没有经历过别人不给名分的事情，当年前夫哥生怕我离开他，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逼着我结婚，甚至为此不惜辱骂我的父亲和各位叔叔伯伯们，将我全家都得罪了个遍。所以，对于他此刻的过激反应，我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帮我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然后轻轻地伸过胳膊来，紧紧抱住了我。

　　我身体有些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份炽热而又小心翼翼的情感。我能感受的到他那有力的心跳，仿佛在有力诉说着对我的爱与呵护。

　　“我暗恋了你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别赶我走好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灌入了我的衣领，那温热的触感仿佛直滴在我的心尖上，让我的心也变得酸涩异常。

　　我明白，他只是害怕我弃他而去，可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我只是害怕自己残缺的心无法承载他的深情厚意，害怕自己无法给他想要的幸福。我听着他的哭诉，心中的防线正在被一点点地悄然瓦解。

　　“误把崇拜当喜欢，你觉得会长久吗？” 我轻声问道，试图用这样的问题理清我们情感的迷雾。

　　“是，我承认起初可能是崇拜，但后来真的是爱情。爱和崇拜，我从来都分得清的。” 他眼神坚定，仿佛在向我宣告他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情感。

　　“我心理不健康，不想结婚。” 我再次无奈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虽然我已然有些心动，但过去的阴影还是让我对婚姻望而却步。

　　“不结就不结。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毫不犹豫地说，那决然的口吻宛如春日惊雷，将我的心炸出了一道裂隙。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是无条件的，他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对婚姻的期待，这种深情让我既感动又愧疚。

　　我微微点头，依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就有了结婚的念头，或许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又或许是他真的深思熟虑过。于是我轻声开解他道：“忠臣考验的是良心，不是那张纸。” 我希望他能明白，爱情不仅仅是一张结婚证，更重要的是彼此的真心陪伴和无条件付出。

　　他默默地点头，再次启动了车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了句：“我爱你，便想着给你这世上最完美的爱情。既然咱俩的理念有悖，那便以你为主。”

　　“不结婚，不代表不完美！结婚不承担责任，才叫不完美。” 我补充道，我也希望他能明白爱情的真谛。

　　“是我太年轻了！” 他略带懊恼地说。

　　“我老！” 我说着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试图以这俏皮的举动驱散凝重的气氛。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年龄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能否彼此珍惜，相互扶持，勇敢向前。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忙辩解道。

　　“那你什么意思？到底还能不能过？” 我故作生气地问道。

　　“能，永远能，只要姐姐要我，便永远能。”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星辰，那是对未来的笃定与执着。看着他的眼神，我心中释然。这小子，看似憨，实则懂进退，是个情场高手。果然，遇上好的人，我脾气也没有了，每每想跟他吵架都吵不起来。

　　车子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行。海风依旧轻柔地吹拂着，我们的笑声散在了风里。我看着自己的发丝拂过他的侧脸，是风动，也是心动。那一刻，我很满足于我们之间的小确幸，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老去，它将成为我们生命里最宝贵、最温暖、最难以忘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