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下树梢》碎遇而安

1、第一章

　　村长死的那日，村里办起了宴席。按照村规，要用红布盖住尸身在午夜月光下接受最纯白的洗礼消除怨气。

　　我是村子里的孤儿无依无靠，没资格参加宴席。晚上我捧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偷摸进了放着村子尸体的院子。却发现村子正狼吞虎咽的吃着贡品。自此我便走上了不归之路。 　　

　　1

　　宴会开始那日，锣鼓喧天。村里面所有有脸面的人都来参加了宴席。

　　我爬在一旁的土坑上看着远方的美味佳肴吞了吞口水。

　　「哎，你怎么不去呀？」

　　身旁多出一道和我一般年龄的声音，我怨气的说「有我什么事情。」

　　小孩点了点头

　　「也对，你没爹没娘没人带你去。」他忽然爬在我耳边悄悄的说「村口的阿婆告诉我，放着村子尸体的院子里有好多贡品。」

　　他狡猾的看着我，还没等我回答便一溜烟的跑下土坡。

　　他明明知道我很饿肯定会去的。 　　

　　2

　　傍晚看着四下无人，我连忙起身跑下了土坡。

　　夜晚的风吹着我的脸，像是厉鬼一样跟在我的身后阴魂不散。

　　我憋住想要哭的欲望，脚下仿佛生了风一般跑进了院子。

　　此时的月光正是清冷，照在前面隆起的红布上让人毛骨悚然。

　　我小心的喘着气，给村长鞠躬。在心里边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边绕开他往前面的供台上走去。 　　

　　桌子上点着特有的佛香，渺茫的烟雾顺着月光的痕迹直直的向上升起。

　　听村里的小孩说起过，死人的贡品不能吃。会沾染煞气，不吉利。可是现在我别无选择，我拿了几块糕点放进口袋。

　　将其余的糕点按照原来的形状摆好。祈祷着明天没有人会发现。 　　

　　转身看向村长时，我用气音告诉他「我只拿了几块糕点，其余的够你吃了。」　

　　踮起的脚尖准备逃跑之时，风突然吹了起来。原本盖住村长的红布，被掀了起来。 　　藏在下面的是一张泛着灰色的枯木。点点红色的液体顺着头顶滑落，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

　　「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吓的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喉咙仿佛被掐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勇气再看向村长，慌忙转身撑着地面站起身子想要快点逃跑。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身后诡异的声音像是拉住了我的双腿，脑袋不听使唤的转向了后方。　　

　　泛着冷光的深夜中，一位长着枯发的老者正蹲在前面吃着贡品。他的衣服很空很空，纯白色的寿服挂在身上，像是在空中漂泊的风筝。深褐色的胳膊好像村口处的那颗万年古树，布满了深深的褶皱。

　　原来是人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小声的说道「老伯伯，你声音小点会把其他村民吵醒的。」

　　老人晃动着身子转过来，突然放大的人脸将我的全部视线沾满。他的眼眶是空的，一层薄薄的树皮挂着脸上。嘴巴周围全部是另人作呕的血腥气。

　　「啊！！村长！村长诈尸了！」

　　我边跑边叫，推开门的一瞬间，一把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像是拎羔羊一样把我扔在了身后。

　　「叫什么叫，出什么事了？」发问的是村口的阿婆。

　　「村长，村长」我语无伦次的说这，伸手指了指后面原本放着村长尸体的位置。此时的村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贡品也没有被人糟蹋的痕迹。

　　阿婆一巴掌打到我的脑袋上，怒气的说「村长怎么了？敢叨扰村长，你不要命了？」

　　我委屈的看向站在阿婆身后面的小孩，就是他怂恿我来偷贡品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看到。我怒视着他，想要开口揭发。下一刻门口便挤满了人。

　　「怎么了阿婆，谁在叫？」村里的人都来了，举着发着红光的火把，照亮了我泪流满面的脸。

　　「你这野孩子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你在叫！」

　　为首的男人一把把我推到地上，怀里原本藏着的糕点散落了一地。众人一见脸都黑了。

　　「走把她捆到村口的古树上，好好让古树给他洗礼洗礼。」

　　我哭着求他们不要，伸手指向阿婆身后的小孩。话还没到嘴边，阿婆便以警告的眼神看着我。

　　3

　　最终我还是害怕阿婆，没有把那个小孩揭发。

　　村里人都知道阿婆的家门面对着古树，传说阿婆的房子曾是神人的家，他回归天上之时。藏在袖口处的种子不小心滑落人间，变成了这颗绑着我的参天大树。所以阿婆一直以此为荣，就连村长也对她敬畏一二。

　　「哎，不好意思啊！」

　　头顶突然被果子砸了一下，抬眼之时，正对着了我今天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来看我笑话吗？」我生气的看着他，眼里的泪珠不停的打转。为了不让他看我笑话，我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靠在我的身旁。

　　「那这么好吃的果子我可要自己吃了。」他边说边把果子递到嘴边。贱兮兮的表情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见我真的生气了，便不再捉弄于我。

　　「好了，不逗你了。我来跟你道歉的。」

　　「不需要。」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道「我们家在村口处，本来和其他不受村里待见的人一样远离村子。」

　　「多亏了这颗古树，才让我们受到了村里人的敬重。但是时间久了，尤其是村长死了以后，我们家可以依靠的靠山没有了。阿婆说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和你一样被村里人嫌弃。」

　　「你受不受嫌弃关我什么事情，要不是你我一定不会被绑在这里让村子里的人更讨厌我！」

　　说着说着我便哭了出来。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很委屈。他凭什么在我面前诉苦，我从小没爹没娘，一个人在村子里流浪。常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原本我还可以去别人家里干点苦力混口饭吃，现在倒好。全村的人的知道我偷吃了贡品，以后都不会要我去做工了。」

　　我拼命的挣脱绳子想要去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但是粗糙的麻绳把我的皮肤摩擦出了一条又一条痕迹，我还是没能离近他半步。

　　「你先安静一下。把其他村民吵来你觉得他们是站我这边还是你那边。」

　　他把我怼到说不出话来。不听劝的眼泪又不要钱的掉了下来。他把果子递到我嘴边说

　　「吃吗？」

　　我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真后悔当时没咬到他的手。

　　「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嫌弃什么嫌弃。」

　　他被我气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用不用我给你取个名字？」

　　「不用，你先把绳子给我松开。」

　　「那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叫张子。」

　　4

　　他带着我爬到了树的最顶端。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罩着茂密的树叶，在我们的脸上投下一片又一片光斑。

　　他给我讲了好多他以前的事情，说阿婆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因为是寡妇不讨喜，被安排在了村口处最不起眼的房子里。当时只有这颗古树在这里，后来过了几年，村子里闹旱灾所有的树和庄稼都枯死了。

　　只有这颗古树还在结果，帮村里人抗过了旱灾。

　　「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撑着树干说「肯定啊！这
　　是后来阿婆给我讲的，我是被她收养的。」

　　「为什么没人收养我啊？」

　　他想了想说「老人不都喜欢男孩？」

　　真的是这样吗？他见我不信便点了点头

　　「要不然你爸妈为什么不要你。」

　　5

　　那天我跟着他回了家，看见了那个假扮村长的木偶。他和我说，村长的脸像是树木一样干枯他就把古树的树皮扒掉了点，做成了这个人脸，为了做这个自己的手被刀划伤了好几个口子。

　　他还告诉我以后要是没饭吃了，就半夜的时候翻墙进来找他。

　　村里的房子都是土墙切起的，矮矮的一座，很好翻。

　　渐渐的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我时常半夜来找他一起爬到古树上玩。

　　树上的果子被他们说成是神果，只有村里面有名望的人才能吃，要不然以后死的时候阎王爷会把偷吃果子的人提前收走。

　　当我把这个传言告诉他的时候，他点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假的，都是迷信。」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我还不想死。」

　　他直接把果子塞到我嘴里，质问道「我一直都吃，怎么不见阎王爷来把我收走了？」

　　「那可能是阎王爷讨厌你，不想要你。」他气的顺手摘下一个果子便要往我身上砸，「你说谁讨厌？」

　　「你。」

　　我笑嘻嘻的说完，便里面扶着树干滑了下去。脚才刚刚落地，一个巴掌便落到了我的脸上。

　　「谁准你上古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