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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被发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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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班的黄昏浸在熔岩的血色里,北风卷着硫磺灰掠过峭壁。远处熔岩渠传来奥克们的号子声,与钢架受热膨胀的吱呀声混成混沌交响,阿罗忒斯斜倚在未完工的环形风道旁,指尖摩挲着袖中精灵短剑的剑柄浮雕。
施工中的通风口像巨兽张开的喉管,那些刚刚修筑好的星纹铁栅在暮色中泛着病态的紫光——这不会是所谓的监视咒文吧?
她缓慢走近,仔细打量着这片奇异的光芒,倏然摸向栅栏的手臂一僵,听到不知何人走路时盔甲带起的摩擦声。
原来是一群奥克……正好,试试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来一些话。毕竟这群家伙蠢得没边,套话还是很容易的。
阿罗忒斯踢开挡路的淬火桶,巨大的声响让端着筑材的一群兽人们惶恐低下头,熔岩映得灰鳞奥克队长额角汗珠发亮。
“北面三区的熔渣清完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及时汇报给我?”
她迅速拔出长刀,刀锋在奥克鳞甲上刮出刺耳鸣响。
“昨……昨天有群发疯的岩羊撞塌了运输道......”奥克瑟缩着后退,鳞片缝隙漏出硫磺灰,“我拿格劳龙的牙起誓!”
“岩羊?”她突然用刀尖挑起对方的下巴,“安格班能有这种活物?你最好是别把带犄角的炎魔看成岩羊。”
阿罗忒斯剐了他们一眼,“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身后的酒囊,从哪里扒来的?”
奥克工匠突然咳嗽,熔岩渠爆开的火星恰好遮掩他们交换眼神的小动作。阿罗忒斯踹翻最近的火炉飞溅的星纹铁渣在岩壁烙出痕迹,
“新熔炉缺燃料,我看你们......”
“有批银甲怪胎在黯影山脉出没!”灰鳞队长的手腕被火星烫出一块焦色,尖叫着哭嚎,“他们穿得像丧家犬……但箭矢会发蓝光!”
光箭——会是诺多族的踪迹吗?倘若她推测的没错……芬巩果然开始行动了。
“编故事倒是机灵。”刀锋突然抵住奥克咽喉,“最近魔苟斯早派炎魔清扫过北麓,哪来的银甲......”
在安格班目前只有阿罗忒斯还敢直呼米尔寇的名字(精灵称呼版),另一个奥克看着被她用刀指着马上快昏厥过去的队长又慌又害怕。
“真的!他们靴底还沾着多尔露明松林的树脂!”他立刻脱口而出,又惊恐地捂住嘴。
还有其他人在北面?这群蠢货根本不知道吐出了多重要的......
“看来有人偷喝酒出现幻觉了,今晚之前修好运输道,否则——”她弹指点燃奥克们搬运的硫磺桶,“你们就是新燃料。”
阿罗忒斯趁着奥克们惶恐离开时背过身,将短剑卡进第七根横梁的应力裂缝。剑柄的星钻恰好对准西方天际线,等暮星升起时,偶尔会形成折射光线,与藏在通风口的黑曜石中放在一起时不是那么显眼。
但是精灵所钟爱的白宝石反射出的光芒还是有所不同的——那些巨鹰应该能辨认出来的吧?
不管怎么……只能冒险试一试了。
她转过身,望着脚底还在干活的兽人们,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如血的残阳。
如果要逃走,倘若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中,借助巨鹰的翅膀,往北方走,现在哪里大概是什么位置?
……想不起来,要是自己之前多看点书就好了,但是谁会想得到我能回到第一纪元?唉……书到用时方恨少。
…………
索伦的银甲撞碎钢架阴影时,阿罗忒斯正将正在和那些钢柱斗争,完全忽略了他的出现。
“这种效率,”索伦的披风掠过地面上的黑曜石,“等到双树重生都完不了工。”
阿罗忒斯头也不抬地拧紧压力阀门:“因为您总来问废话。”她突然用刀柄敲打钢梁,共振波惊飞岩缝里的火蝙蝠,“看,它们都比您会挑时间。”
暗红生物掠过索伦肩甲,在他银甲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忽然擒住她调整阀门的手腕,“熔炉的导管偏移了。”
“哦,”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换到一两天前,阿罗忒斯这个时候应该瞪他一眼,把手甩开,然后说一句,“别挡我的路。”
她任由手腕悬在半空,另一只手继续校准,“那您该去拧阀门,不是来拧我的胳膊。”
日落后的浸在铁灰色的冷光里,最后一线暮色卡在通风口钢架的菱形网格间。
“现在已经入夜,”他放开阿罗忒斯的手腕,只是挑眉看着黑发女子。
“?”
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意思是“现在是换班时间,你怎么还在这里”,把阀门调试好后阿罗忒斯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将手掌上的灰尘烧尽。
“现在已经修筑到外层滤网的进度,我当然得多分出一些心思盯着。”
我在这当然是确保刚刚留下的印记不被发现。
阿罗忒斯的身影几乎快和浓烈的夜色融为一体,她绕开索伦,将一旁的炭火点燃。
巧合的是,仿佛为了映照她的话语,脚下岩层传来熔岩管道的闷响。二十米下的施工区,六个奥克正用黑曜石楔子卡住震颤的钢架,鳞片在硫磺蒸汽里泛着病态的幽绿。
之前她趁着正午没多少人的时候,将迈兹洛斯那的看守以修筑通风口急需人手调走了一两个,又掐准李敏的换班时间,送点水和干粮,也幸好他还算给面子,吃了一些下去。
就是不知道……她身上监听咒文——所以魔苟斯在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下咒文?
她瞥视着远处的宫殿,抱着手臂,夜风将发丝吹到脑后。“这几天跟着有发现什么令你感兴趣的吗?”
“很可惜的是——并没有。”索伦似乎笑了一声,“总体来说,你还算个合格的主管。”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不放心到在我身上下咒。”
阿罗忒斯回头掠视他的脸,嘴角带点弧度,像冰面细微的裂痕,使人能从中窥探到一丝变得情绪。
索伦刚刚见面时称呼她为赝品倒是不无道理,阿罗忒斯的一举一动更像是后天模仿身边生命得来的经验。她身上的抽离感很引人注目,仿若只是一个旁观者,静静观察着一切——只是觉得有趣。
但模仿来的东西终究是伪物,很快她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对你?还不需要到那种地步。”索伦看着在前方坐下的阿罗忒斯,“您还没有危险到需要陛下多分出心思监管的地步?”
“所以你没下咒?”
“哼。”
“下了?”
“当然没有……!”
阿罗忒斯捧着脸,百无聊赖地开口,“喂,那边那个!你已经第五次把钉子打在脚趾头上了。”
她忽然从喉咙里挤出沉笑,“赌五斤星纹铁他们还能砸坏三把工具。”
“大人……其实。”
和这位新上任的主管磨合一周下来,阿罗忒斯手下的奥克们已经差不多把她的脾气摸了个清楚——工作时偶尔浑水摸鱼她不会说什么,但只要超过半个钟头,火焰绝对会烧着屁股。
“你们还真赌了?”
“对……”
“这就是你看的废物?”
索伦的冷笑让原本向她搭话的奥克立即缩下脑袋,“我还以为——”
“每天都崩那么紧……拜托。”阿罗忒斯换了个姿势,“偶尔放松一下有益于身心健康,干活太努力会提前报废的。”
“昨天的第三熔炉因为这群废物停工两小时了。”
“但通风口进度超前三天——多亏您每小时亲切巡视,吓得他们不敢偷懒。”
偷听的奥克憋笑憋得鳞片发颤,被索伦瞪了一眼。
阿罗忒斯微微侧脸,望向那柄刀的位置,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白色虹光,那把短刀刀尖还戳着一张叠好的纸条。又远眺着北方的峭壁,试图放大感知力确认巨鹰的位置。
“困了就回去,安格班不需要梦游的监工。”
“虽然说我需要休息,但现在也刚刚天黑不久。”她散漫伸展手臂,“那位说过——”压沉喉咙,模仿魔苟斯的深渊回音,“「安格班的齿轮要严丝合缝,」。” 突然切换成轻快语调,“所以您看,我在帮您擦齿轮呢。”
“倘若我与你的关系还像之前那种,”索伦听着她将尾音拖长,脸上的假笑差点没挂住,“剑拔弩张?估计他可能会将我和你单独叫去好好聊一聊了。我也不想——你也不想,对吧?”
她又扬起笑容,然后迅速撇下嘴角,恢复到淡漠。
“所以,还请暂且你装作和善的样子了,我也会努力不去找你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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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通宵监工的原因,阿罗忒斯特地在黎明时找了个空回去补了一觉,又磨蹭了一会才回到岗位上,眼下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愈显明显,这次回去,难得看到红毛索伦不在,取代而之的则是那个黑暗魔君。
他正站在阴影中凝视着昨晚刚刚竣工不久的第一道通风建筑。
“听说你与索伦共赏了安格班的夜景。"魔苟斯的嗓音像熔岩裹挟碎骨,手掌抚过她刚刚看着完工的通风口外壁,“真是感人。”
阿罗忒斯指尖的刀柄轻颤,脚步停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毕竟要替您多分忧。”她转身时黑袍扫落地面的黑曜石渣滓,滚到魔苟斯脚边,“毕竟某些齿轮总卡壳。”
“站到我的身边。”
又是要做什么……这个距离难道不是正正好吗?
阿罗忒斯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还是走到魔苟斯的面前,蓝色竖瞳飘忽,一只冰冷的手掌嵌入她的肩膀。
“如此尽职,不如去北境裂隙走趟?"猩红瞳孔倒映出她冷漠的面孔,“带上你亲爱的...卡壳齿轮。”
“……”
她的手逐渐攥紧,“我要多纠正一下,我和索伦的关系也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
“大人,”她沉沉呼出一口气,眼下的青色显得她摇摇欲坠,“如果您想折磨想考验我也好,还是换个人选吧。”
魔苟斯要看的不是索伦,而是她如何在搭档面前藏起反心吧。北边又有什么东西?这个她倒是没多少印象……
“伶牙俐齿。”脖颈处传来很细微的痒意,魔苟斯手指贴住她的脉搏,又抚住她的侧脸。“去取回那把剑——你曾见过的。”
“?”
“怎么?忘记你闯入我宫殿时的鲁莽了?”
哦……纳墨罗迷啊……看来这家伙还没有让魔苟斯上心到记住它名字的地步。可见一斑,给这位魔君干活真的很痛苦——付出维持身形的代价,结果连名字都未被记住。
阿罗忒斯垂下眼睛,这是个能够趁此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接触到精灵的机会,但是……索伦又该如何?魔苟斯这样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自己去,换成别人——龙一定是不行,太过显眼。炎魔呢?算了……他们的名声还要更坏一些。思来想去,这个人选甚至还不如是索伦。
“你不愿领命?”
“……我,”
好凉的手,这家伙是其实是冰块维拉吧?也是,看他这张脸就很血气不足的样子。
“非去不可吗?”
如果一路上有机会的话,倘若索伦的死亡对未来没有多少变动,自己一定会找准机会杀了他,魔苟斯就这样放心?
阿罗忒斯抬起眼睛,缓缓握紧手中的刀啊,又立刻垂下,避免和他的对视,让魔苟斯窥探到自己的眼中的杀意。
“格劳龙在阻拦西北边诺多精灵的攻势,而苟斯魔格还要提防北边的虫子们。你的身躯已经和我的力量完全磨合完成,正是一个建功的好机会。”
魔苟斯声音低沉,其中的蛊惑意味如同蛇蝎般窸窣。“这是一个好机会……阿罗忒斯,只要你能成功将那柄剑带回来,我就暂且不去追究你在对那位还钉在悬崖上,行将就木的红发精灵的小动作。”
她的脑内忽然嗡鸣,拇指已经将刀鞘出。
他的另一只手掐住阿罗忒斯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目光,“你在想我为何放任不管?因为这一切都在我允许的范围内,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举措而已。所以我下令让索伦未对你有多少提防。不过,他对你态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过于在意了。”
“要记住……你身上的力量来自于谁,阿罗忒斯,曼威他们也只不过给予了你一具残躯。别让我失望。”
魔苟斯倏然松开阿罗忒斯,将她眼前的头发挑到耳后。
“现在就去准备,或许你也可以先好好再睡一会……曼威把你的身体造成和人类别无二致——真是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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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伦已经在外等候,阿罗忒斯盯着藏在衣服里,魔苟斯给予的黑冠,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魔苟斯又是从何时起开始知道自己的动作的……那——那柄短刀,他也发现了?
不,完全没有头绪。
他难不成真的只是觉得有趣?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行为。
阿罗忒斯的洞窟弥漫着熔岩冷却后的铁锈味,门外传来叩击岩壁的三短一长节奏——索伦的催命符。
“收拾些没用的破烂,不如多带点止血苔。”
“……”她走出几步,回头冷盯着他,“你知道我不是非自愿和你一起去北方的吧?”
“我也同样不赞同陛下的提议,但将纳墨罗迷从努门诺尔人手中取回仍然重要。”
努门诺尔人?
阿罗忒斯的知识储备还没有广泛到无所不知的地步,只记得莱戈拉斯和自己曾说过,身为杜内丹人的阿拉贡是努门诺尔人的后代——他们这一族……呃——
看着她木讷地眨着眼睛,索伦忍不住开口,“他们原本是伊甸人,后而再维拉们从中洲上划出一块地共他们居住后,又造出船只驶向东方。”
“我为什么要知道多余的事情?”
“因为你的脸上写满了无知。”
如果她记得没错,努门诺尔人有段时间内是不是和维拉与精灵们交恶来着?那就不需要对他们多友善了,任何阻碍了维拉意志的事物都应当铲除。
“安格班距离贝烈瑞安德最起码有两百多里。我们先乘龙到达边界。”
索伦看着她拿起墙角的刀,先一步转身离去。“最好抓紧它的鳞片,摔下去陛下也拼不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