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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绿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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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流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李重山。
他西装革履,猛吸一口烟,还剩大半截,不耐烦地扔在地上,踮着锃亮的皮鞋在地上摩擦几下,再抬起脚时,那冒着红光的烟头彻底熄灭,他便又抖两下烟盒,抽出一根来,捂着手点燃。
“他倒悠闲。”方群青啧啧两声,“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医院陪着吗?”
张流影嘴角勾出难以察觉的弧度,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道:“倒也不稀奇。”
方群青轻哼一声:“我就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才打定主意不要结婚的。”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咱们殊途同归。”红酒顺着那片好看的红唇丝滑流入,张流影眼里泛出丝丝晶莹。
“倒也不同,我们方法论不同,”方群青似乎在划清界限,后又拉着张流影的手,“流影,你不是李总高中同学吗?咱们上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周主编的情况啊!”
“不要吧!”张流影迅速抽出手来,“你抽什么风?”
谁知方群青一反常态,竟然朝着门口热情地招起手来,门口的人很难不发现他们。他又猛的吸了口烟,扔在地上,彻底踩灭烟头才往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皱起眉来,抬头纹在顶灯下面格外显著。
“李总这样看起来,还挺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方群青用手肘戳了戳张流影。
然而李重山还是无法无视老婆下属的热情,他推开门往他们这边来了。
“张小姐,这么巧?”他跟张流影搭话,张流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方群青姓什么。
“李总,这位是方群青,方小姐。”
“嗯,方小姐,幸会!”李重山伸出手要跟她握手,方群青连忙递上手,很明显,她根本不会跟领导的家属寒暄,她只是红着脸笑笑。
“其实...我们是想问问,周主编的情况。”张流影只得帮她问了,“您知道的,她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的确,她身体出了点问题,不过一切尚在掌控范围内,你不要担心。”李重山语意隐晦,话中有话。
“我和流影很担心周主编,想着是否可以去探望?”方群青直入主题。
“哦...”李重山犹疑地看了张流影一眼,很快转向方群青,笑道:“我代她领了你们的好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就等宝宝出生的时候,我们编辑部的人一起去探望吧!”
张流影睁大了眼,转过去看她。在不确定情况如何的时候,提“宝宝”这样的词是极不合适的,方群青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啊,那她为何...
很快张流影明白了,这是一种试探,对李重山态度的试探。
“嗯,方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李重山看了看腕表,神态多了几分焦急。
“我们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李总站在那里,我还以为李总是要等人呢!”此时的方群青彻底判若两人,像一把不顾一切的尖刀,试图刺穿某种隐秘的真相。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重山厌烦地皱了皱眉。
“嗯,这个嘛,我等的人临时有事,我得走了!”李重山拿出手机哒哒输入了几个字,很快,张流影的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好的,替我们给周主编带好。”
“一定!”
张流影现在知道了,为何方群青值得深交。她有颗奋不顾身的心,而在这冰冷的城市里,这样的心是格外珍贵的。
等方群青走远后,张流影才敢拿出手机看那条消息。
“直走左转第一个红绿灯,等你。”
正好,她也想找他问个清楚。
城市的夜幕,总是在上演一出出好戏,远处水天交接的湖上剧院,正闪耀着幽暗而高贵的神秘,再进一些,是一座颇具欧式特色的塔桥,青绿色的做旧金属包边,就连红绿灯都以同色系复古装饰,在此时分,则显得格外暧昧。
李重山在桥头抽着烟,颇有都市精英的风范。这时的他不紧不慢,似乎在等待一场浪漫的邂逅。
然而张流影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她最讨厌人说话不算话了。
“不是说好左转第一个红绿灯吗?怎么到了桥上!”她没好气道。
“想让你找,”李重山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
张流影推开他:“你到底要怎样?你老婆在医院你不去照顾?”
“傻瓜!还不是为了见你!”李重山低声道,“自从周婉怀孕,我是受够了,这才三个月,不仅事事都得顺着她,个性比原来也多疑敏感了许多,就连我西装上的一根长头发都可以吵到凌晨两点,可算是折磨死我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什么意思?”张流影警惕道。
“孩子没了。”李重山重重吸了口烟,然后悠悠吐出。在张流影看来这有一种滑稽的悲伤。
正如方群青所说,李重山有时有的确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可很快就会被油腻所覆盖。
“所以...”他近乎哀伤地看着张流影,“今晚我去你那。”
“周婉还在医院。”张流影没好气地推他的肩膀,“她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今天倒是稀奇,”李重山又重重地吸烟,但他现在挑着眉看着张流影,玩味又挑衅,“你想我去顾她?”
“我管你!那又不是我的婚姻,但我看你现在这个鬼样,真庆幸跟你结婚的是她!”
张流影自诩缺乏同情心,但她现在对李重山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她摘掉他叼着的香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它。
“我有时候真的很疑惑,你和她应该是敌人才是,但在这种时候,你却这幅模样...怎么?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李重山笑着,但他的玩笑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张流影脸越来越臭。
他见她这副模样,立刻收起了贱兮兮的欧阳,双手搂住她的腰,撒娇式地摇晃着。
“流影,我今天需要你,你知道吗?我承认是个混蛋,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我被这种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我不祈求你原谅我,我只愿你陪着我。”
李重山知道张流影的脾气,向来是软硬不吃,但对于他则例外。青葱时期的恋爱总是为感情添上厚厚的滤镜,高中时期,谁能料到那个黑黑瘦瘦,一开口能怼死人的古怪女孩竟出落得这样美艳。他常常放纵自己沉溺于其中。
正如现在一样,还没进门他们已经吻的难舍难分了。很多时候,张流影并不知道自己需要是否需要这些,当暴雨般强烈的碰触落下的时候,有些肮脏,却又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即使这样的存在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发生。
待到张流影好不容易摸出钥匙,打开门,连鞋都来不及换,李重山便将她抱上餐桌,瞬间,杂物四落。这间屋子瞬间变成了一个污浊的角落,这样的角落让张流影感到熟悉且安全。她任由李重山一步一步侵占着她的领地。
偶尔窗外的霓虹灯会短暂地飘进屋来,张流影熟练地避开它,她深知自己像一只偷吃的老鼠,一旦见光必会丑态百出。
这时,客厅的灯突然开了,紧接着,玄关、厨房、走廊、二楼卧室。整个屋子灯火通明,炙热地照亮每一处阴影。张流影的眼睛被灼烧地刺痛。
很显然,李重山也被吓得不轻,他一把推开张流影,惊恐地拉好裤子拉链。张流影则惊魂未定,连内衣的蕾丝肩带都露在外面。
“是谁?”李重山吼了一声,似乎想吓退这始作俑者。
无人应答。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打110了。”李重山继续威胁。
这招往往是好用的。餐桌旁边的跑步机后,一个男人若无其事直起身来。
“打110?”他笑,“扫黄吗?”
李重山吓得躲到张流影身后,遮住了脸。
这时张流影才看清这个男人,他穿着白色背心,臂膀露出,被大片纹身占领,背心下紧实的小腹,看起来长期锻炼的结果。下身穿着松松垮垮的破洞牛仔裤,因为太长下摆层层堆叠在脚边。
他的头发似乎刚洗过,半干不湿的垂下,在肩膀上留下湿痕。而他的脸上,与昨夜虚弱苍白的样子截然不同,充满理所当然的攻击性。
“你...你不是走了吗?”张流影睁大了眼睛。
“呵,我以为是怎样的男人呢,”他的眼锐利而轻蔑,盯着李重山,一步不挪,“这样的,也值得你做小三?”
“你到底要干嘛!?”张流影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强压着怒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他的存在,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期待与李重山单独相处,至少今夜如此。
“流影,这人是谁?”李重山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张流影讨厌他的语气,她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他。
“你走吧!”她走向男人。
谁知那男人一下子变了脸,他立刻收起了攻击性,屈下膝,朝她笑。
这张邪气十足的脸上,的确更适合俯视他人。这样突如其来的讨好,却为这张脸添了半分矛盾,像只巨大而温顺的金毛。
“收留我吧。”他双手撑着膝盖,灿烂地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流影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态。”
“从你浴缸外的烟头数量看,你绝对比我变态。”他歪嘴笑着,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她衬衣的衣领上提,把黑色蕾丝肩带盖住:“如果你的生活只剩下这些,那还有什么意思?”
“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一样。”
“试试看。”
一来二去,张流影不知为何竟然对这种荒唐的想法有了几分期待。
“想住我这儿,没问题,只是你得先说服他。”
那男人顺着张流影的目光看过去,李重山正伏在窗边,皱着眉点燃烟头,眼看他的耐心即将用尽,那男人眼底浮现秘不可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