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撩拨》白云蘸水

9、疑云重重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司宁音，她带着些疑惑起身，眼中的防备在看清门外人后卸下。

　　“时间不早了，付公子怎不早些歇息，是有什么要事吗？”

　　门口的青年扬扬手中盖着加急的信封对司宁音道：“确实是有要事，不知司姑娘可否方便我进屋说话？”

　　“当然，请进。”

　　一进房间付落回便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司宁音。

　　桌上豆大的灯花跳动着，司宁音借着这点混着月光的烛光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这封十万火急的御信。

　　“这信中所说，付公子以为如何？”司宁音细心地将信封还原，一边问道。

　　不远处的青年眉头紧锁，目光沉沉，“陛下已知晓此事，那朝堂中便无需我们担心。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一边赶路一边叫百姓们早做准备，尽可能减少损失。只是，该从何处下手，司姑娘可有头绪？”

　　听到他这样问，司宁音心中顿时清明。

　　“付公子既如此说，许是早已想好了对策。正巧我也有一计，不如我们一同开口，看谁的计策更好。”

　　付落回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两人一字一句却异口同声道：“存——水——”

　　司宁音又惊又喜，她唇角噙着浅浅的笑，问道：“付公子可否展开讲讲？”

　　付落回闻言，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挺直的背脊如风雪中的青松，坚韧挺拔。

　　待他一气呵成放下笔，司宁音探过头，却见无暇的白纸上一行行书落笔如云烟，上面写着：徐承明，赵荣昌。

　　“这两位是何人？”

　　“徐承明，平靖县县令；赵荣昌，菏渠县县令。对于县镇的存水，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两人入手。”

　　付落回顿了顿，接着道：“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路上可途径这两个县。先找到这两个县令，再以陛下之令命他们开挖水井。整个县中至少要挖出两口深井，这才足以抵抗大旱。”

　　司宁音点点头，将任务派给县令，再让这种熟悉民情的地方官去督促完成任务，这样将工程细细分下去确实比他们几人单干方便。

　　见她认可，付落回不着痕迹地弯弯嘴角，“那司姑娘是何想法？”

　　“我觉得，付公子的方法虽好，却有一个不足。既然县里的百姓们那口深井中挑水吃，那远处村里的庄稼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我听说村中家家户户院中都有一口井。”

　　听到他这话，司宁音笑了笑，起身将抵着窗棂的细木杆放到。

　　霎时，清风伴着明月一同涌入房中。舒爽的凉风在房间中打着卷盘旋，仗着自己无形便肆意撩拨着两人的发梢。

　　直到遇上那盏豆灯，调皮的风再也无法遁形，只得听话地卷携着屋中的闷热，缓缓离去。

　　只留下那朗朗月光，落在房中的两人身上。

　　她不答，付落回也不恼，就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动作。

　　嗅着窗外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司宁音轻轻道：“村中井既家家户户都有，那必然是浅井啊，这种井怎可能扛过大旱？”

　　听着司宁音的疑问，付落回敛着眉沉默不语。

　　见他这般模样，司宁音心下了然，清清嗓子接着道：“付公子莫要担心，我们可以用另一个方法让他们存水。”

　　“嗯？说来听听。”付落回来了兴趣。

　　“他们既是庄稼人，想必对田间地头的变化也是十分敏感的，我们可以将那些关于大旱的预兆告诉他们，让他们去田间林中考究。若是他们相信，便叫他们从即可开始每日存水，家中人多的便多存些；若是还有人不肯相信，那便要借陛下之名，强制存水了。”说罢，她轻叹息，“循循善诱也好，恩威并施也罢，无论如何都要捱过这次天灾。”

　　司宁音话音落下，两人沉默良久。

　　待窗外打更声响起，付落回这才执笔将两人所言完完整整记了下来，他朝司宁音颔首，“司姑娘夜已深，早些休息吧。”

　　目送付落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司宁音回到房间阖上门。

　　捂着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司宁音还是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竟担着如此沉重的担子。

　　她拍拍脸颊，试图压下心中的焦虑。

　　就在这时，一只胖嘟嘟的小猫头鹰扑棱着翅膀缓缓落在洒满清光的窗台。

　　它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司宁音，用奶声奶气的嗓音道：“娘亲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坏孩子哦。”

　　“你不也没睡吗，小可爱。”

　　小猫头鹰摆摆头，“我现在可不能睡，要去抓老鼠，姐姐早些休息吧。”

　　说着，这呆萌的小家伙喙爪并用，帮司宁音关上了那扇凉风习习的窗。

　　又是一天清早，休憩几天的一行人终于又踏上旅途，只是这次，他们有了更重要的任务。

　　在伙计们的紧赶慢赶下，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赶到平靖县。

　　此时夕阳已至，天边被染上绯红，整个天幕像一块巨大的染布，蓝与红失去了边界，橙色混杂其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互不相干的颜色竟变得如此契合。

　　这些温柔的光辉为小县披上金色的薄纱，一切都美得有些失真。

　　前方是伙计们的感慨，而马车中的司宁音两人却无暇分心欣赏。

　　付落回轻抿嘴唇，催促几人加快脚步。

　　“来者何人？”

　　司宁音原本还在思索该如何向县令开口，伙计的一声吆喝扰乱了她的心绪。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司宁音与付落回对视一眼，付落回起身下了马车，而她则将车侧的帘子撩开，悄悄观察。

　　来的是一队人马，他们衣着整齐，看模样不像是普通家丁。

　　为首的是个笑得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见付落回下车，赶忙迎了上来。

　　“付公子不愧是今年的状元郎，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周身气度都令我等望尘莫及……”

　　他的马屁还没拍完就被付落回抬抬手止住话头。

　　付落回扫了眼这几人的着装，带着笃定的语气问道：“你不在县令府出来拦我的路作甚？”

　　为首的男人，也就是徐承明奉承地笑了笑，“这不是听说状元郎进京要途径此地，我等特地再次恭候，这不，就等到了吧。”

　　话音未落，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身后几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付公子，不，应该是付大人迎去醉仙居。”

　　交代完，徐承明一脸谄笑来到付落回身边，朝着他挤眉弄眼道：“醉仙居可是我们这最好的酒楼，我早早就定好了位置，特地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个脸，也让这些伙计们放松放松。”

　　马车上的司宁音听着这番话，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们是为了劝百姓沿路存水，这才绕路来到平靖县，但这徐承明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们一到便在路上迎接他们，甚至还早早定了酒楼，这是不是有些太殷勤了？

　　“不必了，我等时间匆忙，只需有个小店稍作休整便可，徐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付落回的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穿过嘈杂的人声落在司宁音耳中。

　　她有些好奇地将帘子撩起，却恰好撞上徐承明那双向马车中探望的浑浊眼睛。

　　见司宁音露了面，徐承明当即朝付落回揶揄地笑了笑，“怪不得付大人拒绝的，原来是这马车上便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光是露出半张脸就足以倾国倾城，简直不敢想这是何等神仙人物，付大人真是好福气。”

　　听到他如此调笑司宁音，付落回不悦地皱着眉头，他语气生冷，“我与这位姑娘清清白白，还请徐大人莫要肆意揣度，平白坏了姑娘的名声。”

　　看着他这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徐承明在心中撇撇嘴。

　　切，说得多正经的样子，谁知道私下玩地多大，连上京都不忘带着美娇娘。

　　徐承明虽心中已将付落回贬低得一无是处，但面上，他还是顺从地点头哈腰道：“好好好，付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到时候还烦请状元郎能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说罢，他向身侧的一个小斯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没听到付大人说的吗？还不快去替大人找客栈，要县里最好的那家。”

　　被叫到的小厮一溜烟就跑远了，而付落回也未在意这个小插曲，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奉圣上之命，特来平靖县监督挖井一事，请问徐大人何时能开工？”

　　“啊？这，这……”徐承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拿着那封御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是答不出个所以然。

　　正巧这时，去定客栈的小厮回来了，徐承明长舒一口气，推脱道：“付大人，你看眼下天色已晚，伙计们和姑娘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其他事明日再说，大人看如何。”

　　付落回看着郑朗他们疲倦的神情，只得同意，他朝那小厮微微颔首道：“还请麻烦带路。”

　　“眼下天黑路滑，我身体不便，就不与付大人同去了。这个小厮，一等一的机灵，有他侍奉大人我也就放心了。”徐承明说着，用眼神示意那小厮快些走。

　　付落回将一切猫腻收之眼底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那小厮离开县令府，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而在盯着付落回等人的身影消失后，徐承明这才回到县令府。

　　站在书房前，徐承明挥退周遭的下人，在贴身小厮离开前，他叮嘱道：“看好书房门，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否则仔细你的皮，听见了吗？”

　　此时的徐承明早已将方才的假面摘下，整个人沉着脸，显得阴郁又心机沉沉。

　　那小厮虽早已习惯徐承明的阴晴不定，但在和他对话时却还是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连声应道：“是，是，我一定做好老爷交代的事。”

　　徐承明这才脸色稍霁，待他进去后，书房的门被砰地关上。

　　沉重的木门将所有光亮尽数拦下，书房中并未点灯，整个房间显得压抑又狭仄。

　　在一室黑暗中，徐承明举着手中的烛台直勾勾地朝着书房尽头的书架走去。

　　只见他拿起一本书，手腕微翻，一个阴森的暗道出现在眼前。

　　暗道中一道亮光骤然闪过，徐承明立即闪身朝暗道深处走去。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又是一阵轻微的声响，书房恢复了原样。

　　客栈里，司宁音放下行李便找来付落回的房间。

　　她向付落回问出了方才的两个问题。

　　听着司宁音的疑问，付落回轻声安抚道：“莫心急，这徐承明今日的举动实属奇怪，他身上肯定还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今日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去会会这个徐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