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胆坡玉米》周末大王

33、钟声

　　这一次是陈元开着三轮车送陈荣田进城的。原因无他，确保安全而已。陈荣田有时候会精神恍惚，有时候又会干劲十足，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陈荣田坐在车后斗上。路上景色都在往前退，失重的不真实感。就像这段时间的自己，灵魂悬浮着，脚不着地。
　　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县道了，往前就是镇上的客运站。一声钟鼎之声传来，悠扬古朴，涤荡心灵。
　　陈荣田眼睛一亮，扭头问陈元，“你听到有人敲钟了吗？”
　　“敲钟？”陈元放慢车速，敲钟两个字在心头盘桓，猛然一惊——传说有些人故去前是会听到、看到奇怪的东西的，【钟】同【终】，到底不详。
　　陈元打岔道，“没有什么钟声啊。您听错了，旁边车按喇叭吧。”
　　陈荣田斩钉截铁，“不！不是喇叭！是钟声，我听见的就是钟声。”
　　陈元继续安慰他，徒劳无功，反倒有种越安慰，他越笃定的感觉。
　　陈荣田一边上班一边老想着这事。他向小区的人打听这个地方哪里有寺庙，结果都是摇头。有个下棋的老头说，“我们全镇都没有寺庙，远一点也没有，个个都建宗祠供奉自家祖先，自私的很。”又说，“不过我去过隔壁镇，倒是有个太阳庙，供奉着太阳神。”
　　陈荣田追问，“太阳神敲钟，这里会听见吗？”
　　老头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太阳庙那钟不过半人高，钟声能传两山头算远的了，哪里能传到这里来。”
　　那为什么他那天会听见钟声呢？为什么偏偏只有他听见钟声了呢？太阳庙的钟声是不是那天的钟声呢？许多问题困扰着他，又仿佛指引着他。
　　于是，原计划换班回元宫村休息的陈荣田，按照那老头的指点，一个人搭乘大巴车，转摩托车、三轮车，历经四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太阳庙的山脚下。
　　这里一片油绿，满目生机。走过并大腿高的水稻，爬上松针满地的山路，太阳庙神秘的面纱终于揭开。不！是钟声的神秘面纱终于揭开。
　　正如老头所说，这钟鼎不过半人高，却不知经历了多少历史，边缘缺了一个口子，上面还有划痕。
　　他用手推动木头。“轰——”钟鸣声响起。
　　对了！就是这个声音！那天他听见的，正是这个声音。陈荣田长舒一口气坐下，一扫连日来的萎靡。
　　此时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呼儿唤女，猫犬归家。正是大梦经年一醒，梦死人生。
　　自此以后，陈荣田每隔四五天就去一趟太阳庙，既不拜神也不念经，只静静坐在古钟一侧，来时撞一回，去时撞一回。那太阳村的人都很奇怪，以为是流浪汉，村书记上来看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因为陈荣田除了撞钟也不干其他的，慢慢的，村民们也就习惯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陈元也发现陈荣田好久不回家了，一开始她打电话去问，陈荣田就说他去爬山。陈元担心他想不开，进城去找他，等了好久才等到披星戴月从山上回来的人。陈荣田这才告诉她实情。
　　“拜拜神也是好的，心里有个寄托。”陈元道。
　　陈荣田描述不清楚那种感觉，不是寄托，只是每去一次就浑身轻松一点，感觉灵魂上系了个气球，飘忽、快乐。但他和陈元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