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班再遇平生 ...
-
“你们在哪个班？”贺余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姜五湖闻言，表情淡了许多：“还能哪个班？前两天名单公布了，他一班我二班。”
姜家兄弟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他们家里对其他事情很放松，但对成绩倒是出乎意料地严苛，贺余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看俩人的态度就知道，考得不好在他们家里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姜四海眼眸微沉，半晌夸张地叹了口气，自嘲道：“以后的娱乐时间怕是要压缩再压缩了。”
“我看你是没时间谈女朋友了吧？”姜五湖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姜四海轻轻弹了一下他弟的脑门：“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呢？常常联络漂亮的女孩子会让人心情愉悦，多巴胺分泌增多，让自己从压力舱里释放出来——你不懂，你就会吃西瓜。”
姜五湖：“切。”
贺余失笑，半真半假地警告说：“你小子总是这样不认真对待感情，迟早有一天得在感情里栽跟头。”
姜四海明显是个享乐主义者，他无辜耸耸肩，毫不在意道：“那也得让我遇到能让我栽跟头的人。”
姜四海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还是问道：“你那个小叔……给你安排到哪里去了？”
贺余也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十一班。”
“……十一班啊。”姜五湖低低念了一句，很快就恢复到不太正经的模样，“没事的阿余，在哪读不是读？只要认真学，总归会有所收获。再说了，等到下个学期会进行分科分班，最终去哪还不一定呢。”
贺余苦笑：“你这是在给我灌心灵鸡汤。”她自己的成绩自己还是知道的，即使在暑假预习了，目前的情况也没有给她多少自信。
姜四海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老五不都是平常考试也就那样，中考那天被考神附体了超常发挥，考得比我还高呢。”
姜五湖听到他哥的逆天发言气得跳脚：“什么叫也就那样？！什么叫考神附体？！我那是平常努力积攒运气正式考试给我的正反馈！是我应得的！！！”
“好好好！”姜四海简直是怕了他，连连摆手后退，“走了走了！”
三人分别。
学校里有好几栋教学楼，基本都是老楼。学校可能觉得没有修缮的必要，亦或是根本没多余的钱去改造，总之就这样搁置下来，经久的岁月划过时间线，轮到了今天。
贺余按照指示穿过层层人流，站在了不知大了她几轮的苏式楼前。
苏式楼在主教学楼前，有两栋并排着，矮矮的，只有两层，踩上它的楼梯就会嘎吱嘎吱响，对比数量如此庞大的人流，它渺小得实在有些可怜。
贺余从角落里挤上楼梯，每上一阶楼梯她都暗暗心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这小破楼给踏破了。
不过苏式楼用了这么久，还是用它的硬实力告诉她：“我不会塌！”
贺余惊心胆战地走进挂着十一班牌子的教室。
一个坐在讲台边的女老师抬眼看了过来。
教室外的刮的少许凉风吹不到教室里，所以室内的老师把自己的浅灰色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讲台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内衬。
她简单束起长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姿态优雅而放松，手里还拿着一张学生登记表。不过可能是楼下实在太吵，连带着楼上的地板一起微微摇晃，这位女老师坐得并不安稳，于是只能半倚在讲台边。
贺余的眼神粗略从她的脸和手上划过，可以很肯定地判断出这个老师眉眼温柔，很年轻。
不仅年轻，她还很漂亮。
其他班级的人多得要爆满了，闹哄哄的和菜市场一样，老师和家长基本都只能扯着嗓子对吼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而在这个班里只有寥寥几个学生自己来报道，这个时间段连家长都没看见一个，显得他们教室有些冷清。
不过老师显然并没有这么想，她朝贺余淡淡一笑，然后招手让她过来：“来啦？也是一个人吗？过来登记下基本信息。”
贺余不确定地询问：“是……章老师吗？”
章老师点点头：“是的。”
她的班主任叫章丽，这是先前分配班级的时候就公布的消息。
不过贺余没有想到她这么年轻，如果她穿上校服，一定比贺余更像个高中生。
章老师轻轻点了点贺余要填写的位置，然后抬头朝着一个正要往外面走的人平静地喊道：“卢家辉，记得把头发给染回来，黄色的头发像个什么样子？”
那人显然处于一种叛逆的青春期状态，穿得很夸张，走路也很夸张。不知道他听到了章老师的呼喊没有，也没作出回应，大喇喇就走了。
贺余只听章老师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一届的学生怎么这么叛逆。”
贺余笔尖一顿，抬眼又和章老师对视了。
贺余：“……”她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抬头了。
章老师倒是没太在意，她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对贺余和颜悦色道：“怎么样？填完了吧？”
她打量了下贺余，满意地点点头：“你还像个样子。”
贺余悄悄松了口气。
“男孩子就该这样。简简单单的，多好。”
贺余：“……”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貌似无意地说：“章老师，我是女孩子。”
章老师一愣。
贺余垂下眼：“寸头不是男孩子的专利。”
章老师回过神来，了然地点点头：“对。你是没错的。”
她笑了：“你这个小女孩，很有个性。”
她把目光重新转回登记表，在填父母的那一栏上顿了顿，随后又问道：“不住宿吧？”
贺余从包里把学费拿出来，交给她：“嗯。”
章老师：“那今天就好好休息准备吧，明天入学要军训的，女孩子要记得买防晒霜哦。”
“后面的，可以来填了。”
贺余转身，毫无征兆地，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由于实在靠的太近了，贺余转身转得急，碰得她鼻子发酸，好一阵没缓过来。
“嘶……”贺余明显开始冒火气。
“你没事吧？”
声音似曾相识。
贺余的气莫名其妙地消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那个人。
视线和一双含情眼相撞。
“同……学？！”吴平生明显是看出了她是谁，有些抱歉的语调一下子诡异地上扬。
贺余盯着他，语气化为无奈：“希望我们俩下次见面不要再撞到对方身上了。”
吴平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看看……”
“嗯嗯。”贺余敷衍地应和着，打算出去。
“诶……”
贺余转过身：“嗯？”
“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吧？”吴平生磕磕绊绊地说着，耳朵尖有些红。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贺余，欲言又止。
贺余一脸疑惑：“对，怎么了？”
她走到教室门口看了一眼牌子，“难道你走错了？”
吴平生闭了闭眼：“没有。”
她的发小真奇怪。
贺余耸耸肩。她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有下文以后，就走了。
章老师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
外形很好，五官端正。
吴平生盯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静。
章老师望着他，半倚在讲台边打趣道：“高中不能被我发现早恋哦。”
吴平生好像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不会的。”
他心不在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平生把自己的信息填好以后，眼神往他那一栏上走，停在了贺余的家庭地址上。
小余。
——
贺余一开始并没有回家，她在校内办卡处把一百元存入饭卡之后，转身去了趟银行。
她小叔以他的名义给她办了张银行卡，为了图方便，就约定每年年初一次性给她打钱到位，让她自己规划。
贺余把小叔在丧事期间给她的钱和去奶茶店里赚的一千块钱在扣除这段时间生活花费的必要支出之后在脑内进行整合，调整了呼吸之后，走到银行密闭的取款机里，有些生涩地捣鼓操作着，然后瞪大了眼睛——
卡里，卡里竟然有整整十万！！！
她就像老葛朗台看到了金灿灿的金币，无法合拢自己的嘴。半晌，悄悄咽了咽口水。
小叔太高估他们县的消费水平了。
贺余闭上眼，默念了三遍“借的总该是要还的”才冷静下来。
她不禁想到了之前为了茶米油盐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
再看小叔一下子打过来的十万块钱。
他和她的父亲，虽是亲兄弟，但不是同一种人。
是什么让他们之间产生罅隙？是什么划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分水岭？
贺余功利性地想着，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
她又想到她父母糟糕而失败的爱情。
也许……在很久之前，她的父亲和母亲也有过镜花水月，有过蜜里调油，有过衣食无忧。
但生活就像一道操蛋又现实的门，等人们真正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尽欢过后，门后什么也没有，就是白纸一张。
如果无法往上写些什么，就没钱，没权，没事业。
久了……就连原本纯粹而热烈的爱意也消磨殆尽。
其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没有，别人有。
于是怨怼产生，猜忌萌芽，失望蔓延生长。
钱、钱、钱。
这该死的钱。
这该死的……欲望核心。
贺余低垂一旁的手指动了动，取出了三千块钱现金之后把它们小心叠好，放入书包，然后再拿出手机，打开记账本软件做好记录，那上面记着这段时间密密麻麻的收支，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在做好一切后，贺余长长吐了口气，往家门走去。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到来，那门开了，带着欢喜的节奏。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姐姐！”贺磊从门后歪歪头，朝她甜甜地笑了下，“你报完名了吗？”
贺余看着这个在父母去世之后，收起自己的臭屁小脾气，变得乖顺、不再执着与她作对的弟弟。
“嗯。”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头发很软，“走吧，我帮你报名。”
贺磊拍拍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书包，那里面装着他的暑假作业。
他似乎很希望贺余能重新上学，一路上都很兴奋，还时不时看她一眼。
“姐姐，你高一，我五年级，你可以罩着我啦！”
贺余看着这个刚到她腰部的蹦蹦跳跳的小发旋，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生活，正在走入正轨。
枝桠疯长，也只摸到了夏天的尾巴。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班再遇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