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被拐卖的少女如何自救》林泉高致

4、渡劫

　　蛇妖根本不需要自己渡劫，他手下无数妖精要替他挨那几十道天雷。到时候，他只拿着那件华贵的佛门法器做做样子，佛道、仙道，那一道拦得住他呢？
　　渡劫的前一夜，他带着戎月和一堆鬼怪在蟒仙庙里喝得烂醉如泥，庙门外替他送死的野鬼们整装待发。
　　丑时，山里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打鬼怪们身上。
　　那是雷劫来临的前兆，暴雨。

　　雨势渐大，半盏茶的时间，山里雨雾弥漫，泥土的腥味钻进戎月的鼻腔里，让她想起自己刚刚被绑来的时候，时常在山洞里闻到泥腥味，之后在洞里住久了，反而闻不出来了。
　　天穹的雷云中隐隐约约透出闪电的白光，蛇妖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只精致的酒杯：“天道，今儿你看上哪个就劈哪个，我们做妖的绝无半点怨言。”
　　鹤鬼拿着大碗在一边起哄：“喝！喝！喝！外面几十个兄弟够天劫杀一阵的了。”
　　庙檐垂下一片雨帘，戎月饮尽杯中酒，面颊却没透出红色。
　　隔墙霪雨霏霏，一只小鬼冲开冲破雨帘，被浇了个透：“仙君，坏了，佛门法器不见了。”
　　蛇妖瞳孔忽的竖起，鹤鬼一见，赶紧指着四周诸鬼：“有叛徒！”
　　被指着的那几位瞬间吓破了胆，生怕被丢出去给蛇妖挡雷劫。
　　“君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们是鬼，碰了佛家的真家伙是要化成灰的。”
　　“我们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仙君的。”

　　蛇妖的肌理间已透出蛇鳞的纹路，歪着头转向戎月：“秀娘，你可曾看见那件佛门法器？”
　　戎月不理他，仍然自顾自喝酒。
　　一巴掌甩在戎月脸上，打得她偏个半边身子，耳朵嗡鸣不止，左脸滚烫。
　　蛇妖走进她，脸贴近，抓着她的衣襟：“我再问你一次，东西呢？”
　　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闻到了浓烈的土腥气。
　　“我呸。”温热吐息混杂酒气包裹蛇妖。
　　二人离得太近，以至于这一啐像是在调情。
　　“你是不是眼瞎？我是戎月，不是褚秀。”
　　蛇妖好像听到一个因为不好笑而略显滑稽的笑话。
　　他说，“我管你是谁。”
　　戎月伏在地上，怒极反笑：“老天真是瞎了眼，你这种妖孽竟然能成仙。。。。。。”
　　蛇妖捂住戎月的嘴：“你和褚秀一样，也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想离开？要自由？我偏不让你们如愿。”他掐着戎月的下巴，“乖乖看着我，还有我手下这一群兄弟飞黄腾达，到时候再把你的皮剥下来，给我下一位夫人穿。”

　　言罢，蛇妖手向虚空中一抓，佛门法器便稳稳当当握在了他手里，“我修炼了几百年，你跟我藏东西？”

　　一道闪电把天分成两块，紧接着第一道雷落下，庙外一只披着虎皮的鬼应声而倒，群鬼顿时做鸟兽散。
　　谁能视死如归？即使死了一次，也无法克服对再死一次的恐惧。
　　渡劫开始。
　　统共四十九道雷，只要蛇妖能活下来，便可化龙。
　　雷声阵阵，外面披着各类走兽皮毛的鬼怪借二连三倒下。
　　雷劫放佛察觉到渡劫者并非本人，一道雷连劈好几只鬼。

　　第二十七道雷落下，庙外的鬼怪已经全部倒下。
　　眼看第二十八道雷就要落下了，蛇妖显出蛇尾，卷起庙里一只方才还发誓要和他同生共死的鬼，扔出去。这鬼还没落地，就在半空中和落雷撞上，外皮炸的乌黑，内里化成一缕烟尘。
　　众鬼见状，四散奔逃。
　　逃出去，会被落雷发现，不逃出去，会被蛇妖扔出去，还是会被落雷发现。
　　戎月看着这群无头苍蝇，心想，你和你的兄弟恐怕不能飞黄腾达了。旋即感到自己腰间一紧——兰弈的蛇尾巴缠住了她——他要把她扔出去。
　　实在是发生得太快，戎月来不及害怕，下一刻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泞。一张张焦黑的兽皮散落在她周围。
　　凛冽雷光裹挟这肃杀之气自穹顶而来，天空被映得发蓝。
　　“秀姑娘，我好像失败了。”
　　戎月闭上眼睛，即使这样，雷光依旧刺伤了她的双眼。
　　雷劫没有劈她。
　　转而把她之后被扔出来的妖劈成一团血雾。戎月在一片模糊中仔细辨认，那团血雾是蜈蚣精。
　　“原来你可以分辨善恶，那为什么还要让这样的妖孽成仙呢？”
　　戎月看着天空想。

　　之前一起饮酒作乐的鬼怪现在也成了蛇妖的替死鬼，最后一个被扔出来的是鹤鬼，他倒是没有怎么挣扎，放佛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
　　鹤鬼替蛇妖挡了第四十八道落雷。
　　还有最后一道。
　　最后的希望。

　　一条巨蟒从庙宇里钻出，佛门法器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球将他包裹在内。
　　最后一道落雷劈下，好像一根头发，没有撼动金色圆球分毫，它放佛更加坚固了。
　　“我要早知道菩萨所赐的法器这么强大，我那些弟兄不就不会死了吗？可惜可惜，不过这样以来，成仙的功德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巨蟒悬于半空，天劫已过，未伤他分毫。
　　蛇鳞褪去黑色，长出层层叠叠的银白。头部生出龙角。四只爪子自腹中长出。
　　黑蟒在一片佛光中化为一只银白的巨龙。
　　蛇妖化为人形，悬在空中，看着自己仙力充盈的双手“我成仙了！我成地仙了！我再也不是蛇妖了！”
　　“我是真龙！”
　　“我是龙神！”

　　一道银白色的雷被召唤出，指着戎月：“天雷不杀你，我就不会杀你吗？”
　　“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我给你留给全尸。”

　　戎月渗血的眼里映射出那一道银白的雷。
　　蛇妖沉浸在白日飞升的喜悦之中，手心里却出现一个红点，借着红点越来越多。
　　眼睛、鼻子、嘴、耳朵涌出献血。
　　那道银白的雷此刻插在蛇妖的心口。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化龙了？”
　　“我是神仙。”
　　“神仙怎么会流血？”
　　“我应该与天地同寿。”
　　。。。。。。
　　那股充盈的仙力在蛇妖体内炸开，他像蜈蚣精一样在空中炸成一团血雾。
　　血水混着雨水落到戎月脸上。

　　几个月后，山下的城隍又派人去了蟒仙庙。
　　“月姑娘，多亏你带我们来，要不然我们真的找不到这妖精的老巢。”
　　“你眼睛不好，还走那么远的山路，难为你了。”
　　“城隍全套人员都换了，之前那个收了妖精不少好处呢。”
　　“啊？你问那蛇妖为什么会成仙，害，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成仙都是有名额的，说难听点，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啊，像那种蛇妖就更不可能了，别说几百年，几千几万年都不可能。”
　　“那件佛门法器？扔了吧。”
　　“对啊，这是假的。”
　　“这假货就是特意造出来给那些道听途说的妖精争抢的，你说的那道银白色雷就是它召来的，专门杀妖的，厉害吧。”
　　“你只管扔去荒山野岭，任那不想走正途的妖精拣了去。”
　　“我悄悄给你说，你别告诉别人，那真家伙叫九环锡杖，是观音菩萨赐给一位高僧的，那高僧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听说也是个妖精，不是一般的妖精接近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