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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忻城外百里,忻霞谷。

      天是蟹壳一般的青色,树影阴翳,密密匝匝地走在身后,尽头地平线的晓色泛着微红,像鲜血流入透明的水中,浅淡的冷寂。

      此地名字虽美,却是不折不扣的乱葬岗。

      谢清殊循着灵力波动来此,周围丘陵起伏,荒野乱坟,地势窄落。

      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将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凄凄的坟茔,另一半被乳白色的雾气笼罩,看不清内里虚实。

      凌霄国崇尚实力,妖众一心修炼,心无旁骛。

      齐国则同人族进修了道家法术,奇门八卦,此处情景,应是阵法无疑。看这灵力走向,齐时宇就躲在阵法后面。

      齐时宇此人,在大齐王朝颇为受宠。

      妖族大多子嗣艰难,越是高等级的妖越难以繁衍后代。

      整个大齐王朝共有五位皇子,竟无一人是齐国妖皇的亲子。

      齐国妖皇于各处搜寻天赋异禀的少年妖族亲自抚养,并公然宣布,皇位乃有能者居之。

      其中齐时宇的身份最为特殊,他是妖皇亲妹的遗腹子,天赋卓绝,心思狠辣。

      珍贵的修炼资源进入大齐皇宫,先呈给齐时宇,其余四位,虽也称为皇子,但只能捡他不要的。

      如若不是后来出了意外,齐妖皇也不会转而扶持大皇子齐时略。

      思及此,谢清殊幻出长剑,提剑而入。

      茫茫雾气中,树木影影绰绰,隐约有人影闪过。

      谢清殊小心翼翼地奔至附近,却见这影子虚虚实实,竟是个妖魂。

      妖魂察觉到有人,滞涩地转动身躯,面部皮肤像干裂的树皮层层剥落,眼眶幽幽地竟没有眼珠。

      在见到谢清殊的刹那,妖魂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此起彼伏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是附和。

      只一个眨眼,便有一群影影绰绰的身影自地平线显现。

      谢清殊:......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名妖将实力的妖魂处理起来自是干脆利落,一群的话......那就只能跑了啊!

      齐时宇搞的什么鬼阵法!

      她拔腿就跑,形象全无,一群浩浩汤汤的妖魂跟在后面追。

      偶尔回头瞧上一眼,正好瞧见一个妖魂浑浑噩噩地从地底钻了出来,旁边的妖魂似是和他蛐蛐了什么,它立马加入了追赶大军。

      啊哈哈....谢清殊干笑,大可不必这么拼啊。

      要不先开大灭一波?可此地是忻城的乱葬岗,这里的妖魂约莫着全是忻城战死的将士......

      正愁的慌,只见黑魆魆的天下方出现了一个矮楼房,谢清殊闪身进去,原本狂追不止的妖魂们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迷茫地在外围徘徊。

      谢清殊挑眉,哟,这里必是有鬼。

      一转眼,她就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怎么是你?”

      眼前坐着的是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她的亲亲驸马,恒珛。

      她尚在暗处,未显身形。

      恒珛听见她的声音,怕是也觉得见了鬼,捧着一只蜡烛循声而来,踏过门槛,正正地对上了谢清殊的眼睛。

      烛光明灭之间,浅浅的雾气略过恒珛黑色的衣角,睫毛被火光染上了碎金的色泽,乌黑的瞳孔沉寂,像盛满了一汪冰水。

      他很高,身躯挺直,垂头俯视谢清殊一会,开口道:“进来。”

      谢清殊顿住脚步,但此时的状况容不得她扭头便走,只得满脸晦气地跟进了房间,“真是倒霉。”

      以往谢清殊要吐槽什么时,会一连说上一串,最后恒珛淡淡地评价一番,话题便算是结束了。

      可如今,恒珛等了半晌都不见下文,不由得瞧了过去,只见谢清殊背对他而坐,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恒珛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犹豫片刻开口问:“哪里倒霉?”

      谢清殊扭头看他,只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像一湖死水毫无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胃里宛若有滚烫的烈焰灼烧。

      她心念,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如此几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谢清殊想,现在阵法里怕不是只有我和恒珛两个人,等会还得打齐时宇,虽然恒珛不像人,但是有帮手总比没有强。

      于是目光转向恒珛,语气竟颇有几分和颜悦色:“没什么,外面的妖魂怎么进不来?”

      “我设了迷魂阵,他们暂时看不到这里。”

      谢清殊长舒一口气,毕竟恒珛也算是颇通阵法,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问题,便听恒珛淡淡补充道:“但等到太阳出来,迷雾散去,这个阵法就会丧失威力。”

      谢清殊透过窗户沉默地看了一眼天边的晓色,此时已是寅时初,已有微光自西侧显现。

      “......那我们在这里是坐以待毙吗?”

      以往有类似的事情,谢清殊总会信手解决,结束后管恒珛要一份夸奖,笑容明灿宛若皓日升空。

      此次问题虽麻烦些,但尚在她可以解决的范围,于是恒珛躺得很平,“不是有你吗?”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换成昨天,谢清殊可能觉得浑身充满力量,这是爱人信任她的表现,她一定好好努力!

      但是今天!她很生气!

      凭什么花钱是我出力也是我!我才不干!

      谢清殊冷道:“那你呢,你干什么,做个废物小点心?”

      恒珛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这话是谁说的?谢清殊?那个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的谢清殊?

      她怎么敢骂他是废物?

      恒珛内心充满了不可置信,转念一想,谢清殊会出现在忻城必定是来找他的,可是他们面都没见到,齐时宇便来搞事情,这么久没见了,她心里肯定不高兴,可以理解。

      于是恒珛起身,淡淡说:“我去把他们解决。”

      “不行。”

      恒珛身形顿了顿,扭头看他,眼中隐隐有怒火燃烧:“为什么?”

      “不能杀。”谢清殊瞪了过去,“埋骨在此的都是我凌霄的将士,你要是杀他们我就跟你拼命!”

      恒珛:“……那你说怎么办?”

      谢清殊:“你去搞一个安魂阵,让他们安息。”

      恒珛面无表情道:“安魂阵从布置到持阵需要七日,齐时宇随时可能攻打忻城。”

      “另外,他在此设置的阵法名叫释魂阵,已经长眠的魂魄被惊扰后,会被注入幽冥之力,等阶提升的同时,所有妖魂必将在三日内消散。”

      “哦,我听懂了。”谢清殊斜眼看着恒珛,语带嘲讽,“说来说去就是,你,不,行!”

      这话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赤裸裸的挑衅,何况说话的人还是自己未来的伴侣,这效果更是成倍的。

      “......”恒珛眉心跳了一下。

      他一伸手,竟召出飞剑,朝着谢清殊的方向斩去。

      好呀,恼羞成怒要动手了?没成亲就朝我挥剑,成了亲怕不是要下毒了!

      谢清殊不闪不避,碧色的长发如同海藻纠缠在面颊之上,将面容衬得三分清冷。只是碧绿的眼眸却像燃尽的星火,一边透着熊熊燃烧的怒意,一边却是心如死灰的冷寂。

      那剑气势汹汹地飞来,临到头来却放缓了速度,轻轻地削下一缕发来。

      发丝零零散散地飘落,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引去,最终安安静静躺在恒珛的手上,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恒珛朝着发丝施法,瞧也不瞧谢清殊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他绕过愈发逼近,蠢蠢欲动的妖魂大军,屋内施过咒术的头发足以确保一个时辰之内他们的气息不被发现。

      谢清殊跟着恒珛走上一条不知名的小路。

      谢清殊着实摸不出头脑,问道:“这是去哪?”

      恒珛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去证明我行。”

      “我和你说,我才不会和不喜……”谢清殊忽然想起恒珛不知道她昨天就在门外,顿了顿道,“我才不会和你做那种事!”

      恒珛:“......异想天开。”

      谢清殊:“你说谁异想天开?”

      恒珛随口答道:“说我你信么?”

      “阵眼在这边。”他抬头望着前方的路,瞳视之下,一缕缕暗色的线流动交织,暗流涌动的尽头,紫色的光彩绽开,宛若神迹。

      只要有力量,就有痕迹,就能找到阵眼。

      谢清殊虽阵法不精,但也明白,找到阵眼便能破阵,不由得高兴起来:“破了阵,我们就能出去打齐时宇那只缩头乌龟了!”

      谁知恒珛摇了摇头,“不破阵。”

      “这些妖魂埋骨于此,对齐国军兵有着刻骨的仇恨。”他淡淡道,“只要帮他们找回失落的记忆和信仰,便能为我们所用。”

      阵眼到了。

      紫色光华铺满天幕,密密麻麻的几万条灵力回路上接云天,下连荒地,看得人眼花缭乱。

      恒珛神色专注认真,半晌,他扬起下巴,表情矜傲地指挥道:“谢清殊,滴血。”

      他们生前崇拜、效忠的凌霄王族的鲜血。

      “我们夺阵。”

      “带他们杀上去。”

      *

      忻霞谷的最高处,原是一个小小的土坡,一丝绿意也无。

      此时,有人用袖里乾坤搬运了一个精致华美的亭楼,上嵌人头大小的夜明珠,缓缓转动,莹莹生辉。

      齐时宇懒懒倚在亭间柱子旁,绀色的衣衫被风一吹显得空空荡荡,袖中伸出一截瘦骨嶙峋的手臂,呈现昏暗的灰色,宛若枯树的枝桠。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手中叫声凄哀的鸟,幽幽开口:“看来无论是谁进入阵中,都会被撕成碎片了?”

      被问话的老者撸着花白的胡须,沟壑纵横的脸缓缓颤动:“释魂阵中已激发出上千名妖将等阶的妖魂。即便是沉沙王入此,想必也不敢说会全身而退。”

      立于旁侧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形容端肃,正是大齐唯一一位异性妖王林修远。

      此时,他目光无波地瞧向老者:“杀了控阵的人,自然就破了。”

      齐时宇慢慢直起身子,笑容澄澈,“我记得你想要龙的头骨,回去它就是你的。”

      阵法师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贪婪之色,还未开口,只见一缕缕绵延不绝的黑气由天地之间倒灌至其体内。

      四肢百骸犹如被撕裂的白纸,一寸一寸掉落在地上,只见模糊的血肉自体内流淌而出,鲜血喷涌,转眼便汇成一汪浅溪。

      “逆转阵法......”转眼间,一个大活人便成了一滩零碎的白骨,掺杂在血肉中的紫衣竟比身体发肤看起来更为完好一些。

      “哈哈哈……”目睹这恐怖的一幕,齐时宇笑得直不起腰,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语气轻快地说,“林叔,我刚还在想,之后该怎么杀他,他竟死得这么快……”

      林修远眉头微微皱起,面色沉凝,“若如你所说,来的人真是凌霄的谢清殊,她还夺取了噬魂阵。”

      “此地不能再留。”

      “哈,这么灰溜溜地回去,给齐时略做狗吗?”齐时宇直起身子,乌黑瞳孔中满是嘲弄之色,语调却轻柔得仿若羽毛抚过指尖,“林叔,这是我们的机会呀。”

      “我身边有你,谢清殊有什么?”齐时宇轻轻眯起眼睛,“不如以我作饵,引谢清殊上钩。”

      “我们在此地,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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