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可识君》风信子hyacinth

18、白骨人皮（一）

　　万家赏灯之际，飘落下一片雪，倒也给这灯火通明的街道又增添了一丝美感，雪落在冷迟的睫毛上，他一眨眼，雪便化了，像是没来过一般。
　　有股寒风吹来，冷迟拢了拢衣服，还是不得暖和，仿佛这寒意不是由外到内，而是由内到外散发的，冷的他打了一个哆嗦。
　　祁陌的话寒意刺骨，冷迟也不明白是这天更冷还是他的话更冷，就那么果断，一点情面都不留？莫名的他便将自己带入进去，若真如此，当真走到那一步时，祁陌会杀了他吗？
　　“两位公子买莲花灯吗？”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两人同时转头望去，一人提着莲花灯叫卖。
　　“放灯求平安。”卖莲花灯的人道。
　　祁陌买了两盏，给了冷迟一盏，和他一起将这花灯放在河中，任由它飘向远处。
　　“放盏花灯就能平安，京中百姓太天真了。”冷迟道，嗤笑一声，小时候信的事情，长大后却不信了。
　　“走入绝境无能为力之下，只能寄希望于神明。”祁陌道。
　　冷迟倒是没想到，小时候不信鬼神之人，长大却迷信起来，真是世事难料。
　　“啊！死人了死人了！”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
　　冷迟和祁陌一惊，跑到人群中，挤进去就看见河里躺着一个人，全身肿胀发白，怕是泡了许久。
　　听到动静声，卫泽他们也赶了过来，找来人将尸体捞上来，带回了明清司。
　　仵作正在验尸，冷迟和祁陌在旁看着。
　　待检验好，他们才上前。
　　冷迟问道：“如何？”
　　仵作道：“死了大概有四五日了，后脑勺有瘀血，脚踝扭伤，大概率是失足落水而亡。”
　　“失足落水？去查一下最近京中可有失踪人口？”冷迟对卫泽道。
　　“是。”
　　“等一下！”杜横拉住正要往外跑的人。
　　他走近尸体，从她腰间扯下一块月牙吊坠，中间镶着一颗朱砂豆，杜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礼部尚书府中的东西。
　　“大人。”杜横拿着吊坠道：“我认识这个吊坠，这姑娘是礼部尚书府中的人。”
　　闻言，祁陌抬眸看了一眼。
　　冷迟更是皱着一张脸，拿过吊坠仔细瞧了瞧，“你确定？”
　　杜横点头，“这个吊坠一定是礼部尚书府中的。”
　　突然，冷迟一笑，想见这个礼部尚书那么久，递了几封拜贴都被拒，如今到是给了他一个理由，能光明正大去礼部尚书府上了。
　　礼部尚书府大门紧闭，苏言扣门，顷刻，门便开了，一位丫鬟站在门口，盯着他们也不说话。
　　苏言道：“我家公子来拜访礼部尚书，他可在府上？”
　　丫鬟点点头，随后又慌乱的摇摇头，最后低下头不在看他们。
　　“哎呀，夫人房间你还没打扫完，跑这儿来干什么！”这时一粗矿的声音传来。
　　见到苏言，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将丫鬟打发走，自己上前来招呼。
　　“我是尚书府的管家，几位来尚书府有何事？”
　　苏言看了冷迟一眼，冷迟道：“听闻尚书身体抱恙，我寻了一些好药材送来。”
　　苏言将药材递给管家，管家接过笑道：“药材我替我家老爷收下了，只是老爷现下不想见人，几位还是请回吧。”
　　这个老家伙，收了东西不让见人，简直过分，苏言在心里愤愤不平想着。
　　“那你家夫人在吗？”冷迟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冷漠，有种今日不进尚书府就不罢休之势。
　　管家犹豫了会，点了点头，“夫人在的。”
　　“我是明清司司掌仪冷迟，昨晚在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据了解是贵府的人，所以想来问下原由。”
　　一听是明清司的人，管家脸色微变，不好将他们打发走，只好去通报尚书夫人。
　　“公子，这个尚书府古怪的很，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连话都不说。”苏言一踏进府中，便觉得寒意刺骨，这府中女子居多，个个都安静干活，一言不发。
　　冷迟看了看四周，和祁陌对视一眼，确实有些古怪。
　　管家领着他们往前走，还未到地方，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你是猪吗？连茶都端不稳！夫人扇这一巴掌都是你活该！下次再这样你就等死吧！”一位嬷嬷正疾言厉色的训斥着一位姑娘，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打她。
　　那位女子呜呜咽咽的哭着，张嘴想解释什么，但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李嬷嬷，这是怎么了，小丫头犯了错带后院去说教便是，在这儿岂不是扰了夫人清净。”管家说道，悄悄撇了一眼旁边的冷迟。
　　李嬷嬷瞬间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带着人下去了。
　　见人走了，管家转身对冷迟笑道：“几位大人这边请，先喝口茶，我差人去请夫人。”
　　冷迟也不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片刻，就见一位身着华丽的妇人被人搀扶着走来，打量了冷迟和祁陌一眼，叹息一声，道：“几位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估计是被礼部尚书的病折磨的，胭脂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冷迟道：“夫人，冒昧打扰了，礼部尚书身体可有好些。”
　　尚书夫人喝茶的手一顿，看了冷迟一眼，随即笑道：“好多了，只是我家老爷再三嘱咐不见人。”
　　冷迟自知见不到人，也不强求，笑道：“见夫人也一样。”他将手中的吊坠握紧，继而道：“夫人，敢问近日府中可有人失踪？”
　　闻言，尚书夫人看了管家一眼，问道：“可有？”
　　管家思考片刻，供手道：“府中的人都在，除了阿研，前些日子阿研告假回去探望父母，现在还未回来。”
　　尚书夫人扭头对冷迟道：“大人你瞧，府上就这些人，管家知道的最清楚，除了阿研，府上也没人再出门。”说着，她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神情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冷迟拿出手中的吊坠，“夫人，这可是贵府的东西。”
　　尚书夫人招手，让丫鬟将东西拿来，定睛一看，确实是她们府中专门为丫鬟定制的身份吊坠。
　　“大人是从哪得到的？”
　　“昨日在河中捞出一具尸体，好巧不巧，她身上就系着这块吊坠，有人说是贵府的，我冒昧前来想问个明白，也请夫人派个人去明清司认认人，看是不是贵府的丫鬟。”
　　尚书夫人拽紧手中的吊坠，微微皱眉，随后又舒展眉头，对管家道：“你去一趟明清司看看。”
　　“是。”
　　“既然话已经问清楚了，几位就请回吧，我家老爷还没痊愈，我得去照顾着，就不留各位了。”
　　出了尚书房，冷迟瞥了一眼祁陌，道：“你方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
　　全程在哪里喝茶，像个摆件一般。
　　祁陌回道：“有什么好问的，整个府上都透露着古怪，若真心想瞒，冷大人又能查到什么呢。”
　　这话说的戳心窝，但也不无道理，冷迟不与他争辩，待管家收拾好出来后，便带着他回了明清司。
　　不出所料，这名女子就是尚书府的阿研，管家走时，用袖子擦拭着眼睛，喃喃道孩子命苦，早早就去了，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古怪，这整件事都透露着古怪，见不到礼部尚书，打探不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反而还多了一桩案件牵扯进来，真是头疼，冷迟揉着眉心，闻到一股香味。
　　祁陌拿着一包东西朝他走来，西市的桂花糕。
　　“祁大人好雅兴，不愧是背靠侯府，遇到案子还能如此悠哉。”
　　祁陌听见这嘲讽的话，也没放在心上，而是道：“不是已经结案了么。”
　　冷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结案，结的哪门子案，尚书府的管家明明就在说谎，那位姑娘若是回家探亲，为何放着大路不走非的走小路，祁大人自小在京中长大，你告诉我那条路能出城吗？”
　　自是出不了的，那条路并不通往城外。
　　“可不管怎样，她确实并非他杀，而是失足落水，这是很明显的事，这桩案子已然了结。”祁陌见他脸色沉重，知道自己的话惹他不高兴了，他叹息一口气，继续道：“礼部尚书毕竟是朝廷重臣，难道你还要查他府上不成，况且，那位姑娘是告假途中出了事，尚书府随便什么理由就搪塞过去了，你不要再盯着尚书府了。”
　　冷迟狐疑，觉得有问题，“为何你今日话如此多？”
　　祁陌一怔，不回答他，反而道：“共事那么久，奉劝冷大人一句，尚书府不要再去打听了，别等李贤好了反咬你一口。”
　　听到这话，冷迟心里自是有些不悦，嘴上也不肯饶人，便道：“我岂是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祁陌并未被激怒，只是无奈叹息，今日去尚书府，他自是察觉到了古怪，他和冷迟都看到了那个没了舌头的丫鬟，所以他不想让冷迟踏入，但是如今看来，怕是也阻拦不住。
　　“冷大人请自便。”说完这话，祁陌也不再多言，回了房间。
　　木槿早早就守在房门口外，见他来，乖巧的喊了一声，但他家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