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女主要反攻》云烟满纸

5、文斗（二）

　　兽王大祭司眼神锐利地扫过孟初和南阳姬的脸，说到：“既然辛家小姐认为这场比赛不公正，那不如现场临时选角，比赛的形式也不拘于武斗，你意下如何？”

　　南阳姬已经被当前情势架在这里了，可不管怎样，这样的未知对他们来说是好的。

　　“我同意。”

　　“那孟家小姐意下如何呢？”大祭司又问孟初。

　　孟初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当然，谷城属于茹地是天命所归，我们接受任何一种形式的挑战。”

　　大祭司表示了解。

　　他又对两人说：“这一次一局定胜负，愿赌服输。”

　　他看向且岐等几位颇有影响力的贵族和官僚，说：“也请几位做个见证。”

　　几人应允。

　　他们今天本来就是为这事儿出现在这里，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且岐甚至未卜先知地后半场才入场，他是个利落的人，向来厌恶麻烦和扯皮。

　　孟辛两人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上印章，这才正式进入今天的主题。

　　选角开始前，兽王大祭司表明，这次的角斗形式是文斗，考察个人的智慧、眼界和机辩，让他们凭借“天命”在现场寻找角斗士。

　　兽王大祭司话音刚落，观众席上便嘈杂一片。终日吃瓜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被瓜了——这年头想安安静静当个观众也这么难。

　　贵族们肯定是不愿意被选中的——根据斗兽场的条例，被选中参加角斗的人如果不全力以赴，就要被砍掉左臂。

　　而如何证明此人是不是全力以赴呢？自然是赢了就全力以赴了，输了就是耍滑偷懒。

　　所以参加角斗的人必须要赢，输的后果太严重，重则身死，轻则断臂。

　　南阳姬听到这样的比赛形式颇为喜悦。自从灾民事件后，她每次出门身边都跟着一批出类拔萃的谋士，她只需要在其中拣选一个便可。

　　孟初却有些发蒙，他们孟家是在马上打天下的，一言不合就开打，哪还罗唣这么多废话。

　　她身边多的是武术高强的战士，要说机辩，军中的确是有，可他们并未随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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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姬心中已有属意的人，被称为“垣地第一门客”的刁培。

　　刁培出生于草莽，聪颖博学，早年却因出身太低得不到重用。

　　二十岁时，他终于投入到当朝六皇子门下当门客，可惜还没效死力，六皇子便因病重一命呜呼了。

　　刁培只得又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来垣地有一个颇有心气的富家女赵氏，不似寻常女子困于后宅，而是流连花丛，一心为自己寻找一个合意的丈夫，可惜年过二十还没找到。

　　有心人士便跟她说，你要是想找真正的大丈夫，只有刁培。

　　赵氏便踹掉了身边的花花草草，与刁培成就美满姻缘。

　　刁培利用妻家的祖产和权势，广纳天下英才，势头迅猛，成为纵横大周贵族和平民之间炙手可热的人物。

　　——撕毁十年前的合约，提出谷城本该属于垣地的便是他。

　　南阳姬深深望着刁培，刁培胸有成竹地对她一笑——谋士的一生大概只是为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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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初却犯了难。她手下无人可用。

　　她走过贵族观众席，贵族们都低下头不看她；她走到平民观众席，平民们都惊恐地看着她，用眼神哀求着不要点到他们；就连那些奴隶站立的地方，都有人瑟瑟发抖地抗拒她的接近。

　　孟初快绝望了。

　　她蹭到且岐身边，且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孟初摆摆手，表示不敢劳他大驾。

　　“就她吧——”她随手指了指且岐身边的叶蓝。

　　现场“哄”地一声炸开了锅。

　　人们方才注意到且岐身边有个美得惊人的婢女。

　　“孟三小姐，您是找谋士，不是选美啊！”有人冲她喊。

　　孟初却坚定地说：“我就选她。”

　　叶蓝一进来她就注意到她了，她是少有的站在且岐身边不被夺去光芒的人。

　　除了美貌，她还有一双澄澈的充满智慧的眼睛，总让她想起自己故去的奶奶。奶奶是她的信仰。

　　如果真的有天命——那叶蓝便最接近她的天命。

　　叶蓝愣住了，她看看孟初，又看看且岐，眼神似乎在说：“我可以拒绝吗？”

　　且岐也有些错愕，但并不反感这样的局面，毕竟斗兽场明面上的规矩是被天命选中之人不能拒绝，而他实在对这个神秘贞静的女人有颇多好奇，巴不得她多露出些破绽。

　　叶蓝本就没有退路。

　　大祭司示意叶蓝走到前台来。

　　孟初握了握她的手，说：“放心吧，就算你输了我也不砍你的手；但如果你赢了，我以及我们孟家可以答应你三个愿望，哪怕付出我的性命。”

　　叶蓝感受到了孟初手心的颤抖，这个小女孩正挑起大梁，为她的族群而战，她明白她的惶恐和勇敢——女人之间的友谊和信任常常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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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蓝站在了兽王大祭司面前，发现他的眼神又犀利又慈悲，让人碰不到底。

　　她把手伸进密闭的纸箱，抽出一张纸条，抽中了一个颇为尖锐的问题：

　　斗兽场的存在是优雅还是野蛮？

　　现场观众立时哗然，有人高呼：“这是什么问题，斗兽当然是世界上最优雅的活动！”

　　又有人抬上来一个纸箱，这次是刁培抽签，他抽到的是“优雅”。

　　他把纸条对着观众一扬，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斗兽的优雅早就被这个时代的诗人书写过无数遍了，他已经有八成胜算。

　　叶蓝松了一口气，按照她的现代观念，打死也说不出斗兽优雅，恐怕一抽中这个立场就会当堂退赛。

　　且岐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大祭司这个题目不知是出给谁的呢。这真是他本年度少见的开心时刻，连血都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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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培像诗人一样说：“大周国的成立是建立在猛兽的基础上的，当年大周积贫积弱，战力不足，是大周先祖学会了驯兽，带领成千上万的猛兽北伐黥国，南扫左海，东征西扩，最终建立了稳定而兴盛的大周政权。谁敢说斗兽场的存在不优雅呢？”

　　刁培说的是大周历史上“驯兽建国”的故事，真实性待考，但却成了大周百姓心目中无法推翻的常识。

　　叶蓝回答：“既然当今的大周是驯兽建国，功劳归属于那些牺牲的神兽，那斗兽又何谈优雅呢？岂不是站在恩人的躯体上饮血狂欢？你会拿着世界上最锋利最嗜血的剑，指着对你有恩的父母妻子、贵人同僚吗？”

　　叶蓝话音刚落，现场便炸开了锅。观众们忍下了批驳叶蓝的话，他们隐隐发现，仅从驯兽建国的立场上看，确实不该斗兽。

　　刁培第一次正视面前这个被他看作脑子空空的美人，想不到她有两下子，至少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不磕巴。

　　他没有继续从历史角度辩论，而是切换了视角。

　　他接着说：“当国家趋于和平，人们的生活也随之趋于平淡。斗兽场的存在能唤起我们内心英雄主义的火，不断训练我大周男儿的搏斗技巧，让我们的内心始终保持战意和警惕。斗兽场是微缩的战场，每次优雅地返航都不啻于一次战场上的凯旋。”

　　叶蓝确认到：“抛开您抒情性的表达，您的意思是斗兽是一种调剂人们平淡生活的娱乐，一种训练搏斗技巧的锻体活动，对吗？”

　　刁培回答：“是的。”

　　叶蓝于是接着说：“娱乐的形式多种多样，载歌载舞、晴耕雨读、诗酒田园……都不啻为佳话，可大周八成的娱乐形式都是角斗；锻体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蹴鞠拔河、射箭凫水……可大周的锻体最终都是引导人走上角斗场流血。这究竟是为了所谓的英雄主义，还是以英雄主义的遮羞布来掩盖内心的残暴与野蛮？”

　　现场又一阵哗然，观众第一次听到这样直指人心的论断。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边的崔长风激动地摇着扇子，似乎想吹灭内心的炙热。

　　“且岐，你从哪里捡到的这个活宝？”他热切地问且岐。

　　且岐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

　　孟初眼底有惊异之色——看来祖母真的在天上保佑她。

　　刁培发现叶蓝是个路子相当野的女人，她的观点总是那样出其不意，那样叛逆，她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他承认自己无法摸清楚她的路数，于是没有再提出新的论点。

　　叶蓝开始发起攻势：“我认为刚刚刁先生的论点有避重就轻之嫌。刁先生出身于江湖游侠阶层，早年因为没有贵族身份的加持而屡屡仕途碰壁。想必刁先生应该深谙大周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与其说大周人民生活平淡，不如说是人们内心虚无。”

　　“一直以来，大周贵族垄断着对公平和正义的解释权，于是矛盾冲突只能诉诸于角斗和暴力来解决。这才是大周斗兽场兴起的本质。”

　　“贵族们以优雅的英雄主义掩盖内心的暴戾野蛮，平民从比他们可怜的决斗着的野兽和奴隶身上发现更强烈的痛苦和死意，因此得到变态的抚慰，这背后是同一类型的麻木和野蛮。所以，斗兽场怎么可能优雅？它从始至终都是野蛮。”

　　叶蓝的话音落下，向来热闹的斗兽场空前的宁静。

　　刁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能、她怎么敢这样说话？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因为——她是对的。他当然可以继续口若悬河，可是他不想——一旦反驳她的论点，就是反驳过去那个求助无门的自己。

　　现场观众早就坐立不安了，有的陷入深思，有的恼羞成怒。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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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兽王大祭司宣布最后结果，孟家那边欢腾起来——叶蓝出人意料地赢了。她打败了垣地第一谋士刁培（虽然这个“第一谋士”有水分）。

　　孟初冲过来紧紧抱住叶蓝，眼角有泪花：“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天佑茹地，天佑茹地！”

　　孟家一行人不忘叮嘱：“辛家小姐，要履行承诺啊！”场面上已经赢了，场面下恐怕还要一顿好磨！

　　崔长风高兴地手舞足蹈，他朝叶蓝作了一个长揖：“想不到且岐身边藏了这样的佳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改日一定上门叨扰。”

　　南阳姬气得想杀人，她发誓一定不会让这个颠倒黑白、满嘴喷粪的女人好看——她要为谷城的“易主”承担主要责任。

　　她夺过侍从的宝剑，一刀砍掉了刁培的左臂。血飙出来，刁培痛得哀嚎。她的刀砍在刁培胳膊上，眼神却死死盯住叶蓝。

　　叶蓝慌忙喏喏地回到且岐身边，避开南阳姬想吃人的眼神。

　　且岐不经意隔开两人，嗤笑到：“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挺能言善辩的。”

　　他对她淡淡吩咐到：“把茶具拿好，回府。”眼底竟然看不出方才涌动过许多复杂情绪。

　　“滴——滴——”猴面包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救赎且岐计划，原来进度5%，当前进度30%，奖励宿主生命值25%，当前总生命值50%，随机掉落神级醒神香大礼包。”

　　叶蓝猛然被这个惊喜砸得不知所措，随即立马被自己澎湃的生命值惊叹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从未有过的速度，连目力都变得极好……生命值真是太让人上瘾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