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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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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到了傍晚,胡方白煮了些面条,又废了好大功夫炖红烧肉。
饭菜全都端上桌,他才过来敲了敲门喊我出来吃饭。
一顿饭相安无事,胡方白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他刷完碗从厨房捋着袖子走出来,到沙发处站定后对我说:“走吧。到那边还得有个半个多小时,咱们这住的偏远,得开车过去。”
我抬眼看他,没有马上回他。
他的眼神逐渐游移,犹犹豫豫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我打断:“走吧,等我换个衣服。”
当然还是胡方白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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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小酒馆。
从外边看的话,这间屋子和民房没有区别。
门口右上角挂着一盏灯,胡方白带着我走进去,里面有好几张桌子,室内面积不算小,有几张稍大一点的桌子上摆着麻将牌。
我们到的时间人还不算多,胡方白和老板打过招呼之后就领着我向最靠里的桌子处走。
落座后,他招手喊来老板,点了一打啤酒,和一壶茶。
我拦住他要开瓶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回我:“放心吧没事的。这老板和咱们住的近,我喝多了就让他开车带咱们回去,到时候他走回家也不远。”
我便没有理由再拦着他。
胡方白拿着酒瓶子直接往嘴里倒,猛喝了一大口,然后发出一声畅快的“哈”声。
他边喝边看向我,用瓶底指了指我,示意我也来两口。
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也不觉得啤酒好喝。
只是要了一个杯子,默默喝茶。
胡方白见我注定不是他的酒友,就起身在屋子里到处溜达。
他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然后突然指向一个人喊到:“哎呦!这不是六子他爹么!叔叔好叔叔好,您今天也有兴致来这儿了?”
他说着还坐到了人家对面开始攀谈起来,嫣然一副旧相识。
一开始别人还没把他的言行放在心上,可二十分钟后,整个屋子的人就好像都认得他了。
我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交朋友。
胡方白又和他们闲聊了一会,向我招手,让我过去。
顺着他的目光,屋内许多人也都看向我。
我顿时感觉额头冒汗,有一种被人审视的感觉。
我刚走到他身边,胡方白就一把搂住我的腰,让我上半身直接靠在他身上。
我还没反应上来的时候,他对着满屋子的人说:“这是我对象,比我小好几岁。我们要在这稍微住几天,以后碰到了麻烦大家多关照关照了!”
他的话说的很快,我的大脑还没处理完这些信息,他就已经低头对着我笑了。
这种玩笑从小到大遇到过无数次了,每次对方都会被我狠打一顿。
我刚想往胡方白脸上扇一巴掌,他却突然将头低下,凑近我的耳朵。
“给我个面子,就当做饭的好处了。”
说完,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马上又转头和屋子里的人说话。
“她岁数还小,有点害羞。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都不是外人。”
我几乎要把头埋进领口里,最后只能稍微欠身鞠了个躬后,马上找了个椅子坐下。
胡方看见我这样,哈哈笑了几声。
他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顺手从边上拉了一把椅子到我身后,然后指了指坐的比较近的几个人,说:“这几位你管叫大哥就行,刚才一聊发现都是朋友的朋友,不用这么紧张,以后结婚了还得常走动呢。”
他这话一出,我更是忍不了了。
刚想发作,他再次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别说话。
我不想在这和他吵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照他说的办。
他继续和其他人聊着,从家里聊到家外。
一群人说着当地的奇闻趣事,我听着逐渐开始感兴趣,后来竟然也开始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胡方白说的还是他哥哥的事情,和之前告诉我的并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当地人好像没多少人听说过这件事。
地上的烟灰和瓜果皮壳越来越多,屋子里的竟然有些拥挤了。
我去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就看见上一秒还空着的废品袋子塞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空烟盒。
整个空间烟雾缭绕,大家聊得兴致勃勃,老板忙的不亦乐乎。
桌子之间的缝隙全部被人填满,室内昏黄的灯光照在人身上,透过烟尘,才进入眼里。
这群人里有每□□九晚五的公务员,也有跟着包工头干活的农民工,还有的现在没工作,在家带孩子,吃穿用度都靠老婆的家庭主夫。
我从洗手间回来后,重新要了一壶茶,又拿了几个杯子,坐回到胡方白那一桌。
胡方白还在侃侃而谈,说到激动的地方甚至要站起来和对方拥抱拍背,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我给自己和胡方白各倒了一杯水后,把水壶和剩下的杯子推到桌子正中间。
突然,一个被胡方白称为“大舅”的人开口问我:“小姑娘,你们俩是咋认识的啊。”
我拿起杯子刚要喝水,被这个提问惊得呛了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看向胡方白,希望他之前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胡方白这时候很有有眼力见,见我不吭声马上把话茬接过去。
“我们是在饭馆认识的,她当时没带钱,我帮她结了个账,加上联系方式之后一来二去就谈上了。”
说完他伸出右手,从脖子的地方搂着我,在我肩膀摩挲了几下。
“一开始发现我们年龄差这么多,我们都有点发怵来着,但是后来聊得好,俩人也都不在乎年龄,索性就在一起了。”
他低下头和我对视了一下,摆上一副老树开花的表情,好像我们真的在恋爱一样。
“大舅”听了又继续问:“那小姑娘家里父母能同意啊?一般家庭都不同意吧。”
说完还“啧啧”两声,对我和胡方白承受的巨大“家庭压力”表示可怜惋惜。
胡方白应该是没想好怎么回答,罕见的哑火了。
我看他什么也不说,便开口:“我父母比较开放,他们不是很在意这个。而且他对我很好,现在还没结婚就给我花了不少钱了,之后的钱也都归我管的。”
我假笑两声抬头看向胡方白,“对吧,之后他的钱全都是给我管的。”
他皱了皱眉,微微眯眼,感觉牙快咬碎了。
我却是很开心,这几天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了。
“对,既然想娶媳妇嘛,那肯定得对人家好,上交财产这都是最基础的,以后也不能惹媳妇生气,不能跟媳妇吵架。”边上的其他老大哥开始帮衬着说话。
“然后好好养养身体,看你们俩身上都没啥肉,咋养孩子啊。”这可真是扯的够远了。
“是是是,那肯定。况且我们还是差这么多岁,说到底还是我捡了大便宜了,能找到这么个好对象。”
胡方白只能陪着笑答应,脸上带着在外人看来是老男人腼腆的笑容,在我看来是想跑不能跑尴尬。
这天聊得火热,天空越来越黑,表盘上的时针慢慢走向左上角。
有的人要回家照看小孩,还有的工地有宵禁必须得回去。
大家七散散八走走,人开始变少,留下的都是有些喝多了的。
胡方白跑了好几趟厕所,回来也有些喝不动了,就一直拿着酒瓶子晃荡,还假装和别人聊天,自己灌了好几口。
屋子里的声音变小,甚至能听到有人抽烟时吧嗒嘴的声音。
“诶,你们听说了没,前两天东边那村死了个姑娘。”一个老大爷突然开口,气氛瞬间转变。
“没有啊,谁家的?你咋知道的?”边上有人问。
那老大爷见有人接话,马上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害,那小姑娘才刚刚大学毕业,说是因为花钱太多自己有没有那么多存款,家里人也帮不上忙,她就跑去干脏活了,结果染了病,带病回到家之后和家里人大吵一架,然后拿刀抹脖子了。”
大爷说完连连叹气:“哎,你说这好好地小姑娘为啥想不开啊。去干这个活计,到最后弄成这样,谁也不想。”
人群中传来阵阵叹息,这种事,任谁听了了都会觉得有些遗憾。
喝酒聊天只要有个开始,就不会轻易结尾。
本来因为人逐渐减少而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叽叽哇哇闹声一片了。
“还说呢我前几天还听说......”
“可不是么。前几天我们家前院的还......”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打开了话匣子。
有的聊自己朋友的事,有的聊自己的亲戚,还有的只是聊一些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事。
但不论事情的出处在哪,最后都会落到钱上。
大家絮絮叨叨又聊了一会,那个被胡方白称作“六子爹”的人突然开口:“你们还记得那个跳楼自杀的不?”
老人家半天没怎么开过口,这甫一开口,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过去。
“跳楼自杀的?。。六子爹,你说的是那个在外边搞了小姑娘的那个不?”同桌上有人问到。
“是,就是那个。”
“我记得那个人是出去做生意的,结果在外边搞了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后来人家小姑娘还追到家里来了。”
边上人补充到:
“本来一开始他还瞒着,结果有一天瞒不住了被家里人知道了,他媳妇脾气很爆的,直接就和他离婚。邻里街坊都挺瞧不上他的,最后他实在过不下去就跳楼自杀了。”
那人说完一直摇头叹气,:“哎,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啊。”
“我记得是前两年的事?”
“可不是了,这都得有七八年了吧。”
“有这么长时间吗?”
“……”
其他人闹哄哄聊了一会儿,六子爹终于又开口了:“之前一直都是你们说的那样,后来我听六子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被他吸引走了。
“六子之前不是在警察局做厨子么,他听见的是这个男的在外边欠了好多债,实在是还不起才回来躲着的。结果没想到欠的实在太多被人家追到这里来了,这才被逼死了。”
“那个小姑娘呢?就是说他搞了未成年的那个小姑娘呢?当时可是有不少人看见确实有这么个人了。”有人向六子爹发问。
“确实有这么个人,但也不是和他搞到一起去的,人家只不过是住在附近的小姑娘而已,心善给这男的帮了几次忙,就被那些看见的人给编排成这样了。”
六子爹自己拿了烟斗,嘬了两口,继续说:“而且听别人说,这个男的家里本身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结果因为他这些破事全都断了,所以最后才走投无路的。”
大家听完他话沉默了好一会,我看向胡方白。
他开了不知道是第几瓶酒,胳膊还挂在我肩上。
没一会桌边又开始热闹起来,话题内容则从“谁做的更不合适”变成了“现在的人如何如何捕风捉影”,一桌上的人七嘴八舌不论深浅地聊了聊人性,最后以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结束。
胡方白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聊,我也不想插嘴,就和他一起听着他们说。
一直到后来大家聊到生活上其他的琐碎,胡方白才又了精神头,开始高谈阔论一些根本站不住脚的观点。
虽然仔细推敲就会发现他说的并不合理,但在那里没人上纲上线,大家不在乎。
我和胡方白都又跑了两趟洗手间之后,大家终于开始觉得累了,一个个开始张罗着回家。
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我废了牛九二胡之力把胡方白弄上车后,又进屋喊老板,屋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开始扫地收拾桌子。
我看着他一个人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帮他一起收拾,前前后后又忙活了有十分钟,终于把屋子收拾完。
老板锁上门,我把车钥匙给他,麻烦他开车带我们回去。
我怕胡方白一个人在后座发酒疯,所以上车之后我也坐到了后排。
回去的一路老板开的很快,他不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会主动搭话,我们就这样在车里相顾无言,一直沉默着,没有太久就到家了。
老板把车停在了我和胡方白住所的门口,还没等我说话,他开门下车,沿着小路离开了。
他临走前把车钥匙递给我,看起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那我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简单道谢几句后,我就开始寻思怎么把胡方白弄回屋里。
胡方白虽然不算很胖,但是成年男性的体重对我来说还是太吃力了,我只能在车里就喊醒胡方白,然后架着他慢慢挪回屋里,遇到台阶还得提前和他说,免得他给自己绊倒。
成功把胡方白移到沙发上后,我出去锁了汽车和院子大门。
外边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零星的路灯指引之外,能见度几乎为零。
我回到屋子里关上门,看到胡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刚才我把他放下的时候他还是坐着的,现在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半躺着。
没办法,总不能就把他扔在这里。
我提前把胡方白的房间门打开,又跑到沙发边上把他摇晃醒,然后和刚才一样架着他回卧室。
喝醉了的人没有骨头,他全身的重量几乎全部放到我身上,我实在坚持不住,艰难地把他拖到床边之后再没了力气,两个人一起往床上倒。
他一身酒气,嘴里还鼓捣着说着什么话,我已经筋疲力竭,实在没有心思去管其他,就只帮他把鞋
子脱掉后盖上被子,然后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回到我的房间,倒头就睡。
我只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边有些动静,还听到“水”字,想来应该是胡方白半夜渴醒了起来喝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