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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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禧城皇宫，椒房殿内穷极壮丽，碧玉为户，沉香作栋，以云母着窗里，日曜之，炜炜有光辉。这里以椒涂壁，被之文绣，香桂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华丽又繁复。
火齐屏风内摆放着玉花熏，绵绵香气丝丝缕缕，缭绕弥漫，腾空氤氲而散。香气入鼻，使人肺腑皆安。
皇后娄黑云正倚在玉花熏后的美人榻上，两名宫婢在她身旁轻摇着蒲扇，为她消暑。她头梳灵蛇髻，身着暗紫色曲裾深衣。她人如其名，丑而短黑，眉后有疵，连个清秀模样都算不上，用丑陋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南兮国的皇帝赫连儁貌美而神昏，他整日纵欲放荡，沉湎淫逸，流连花丛。他面色苍白，目迟神滞，给人以恍惚疲态之感。
虽说后宫美人如云，皇上整日纵情于声色之中，可皇嗣却单薄得紧，除了皇后娄黑云所出的一子赫连皝外，只有婕妤谢氏诞下的一子赫连山。
娄黑云虽狭隘善妒，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加害皇子，谢婕妤母子也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皇后娄黑云面前伏低做小，曲意逢迎。
此刻娄黑云悠悠的唤道，“彩蒨！”
她的贴身婢女立马躬身向前，“奴婢在！”
“清凉殿收拾妥当了没？夏日暑盛，移居到清凉殿去避暑最是合适不过了！”
彩蒨祗敬的回答：“回皇后娘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可随时移驾清凉殿！”
这时一小宦官匆匆来禀，“启禀皇后娘娘，太尉大人前来觐见！”
听到来人是嵇陟，娄黑云立马吩咐到，“移驾昭明殿！”
众仆婢齐齐应到，“是！”
昭明殿是皇后娄黑云专门接见大臣的地方，隔着薄纱屏风，太尉嵇陟给她行了礼，娄黑云急急的开口问询，“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嵇陟眼蕴精光，卧蚕落陷，鼻如鹰嘴，嘴唇薄削，俨然一副奸邪相貌。他恭敬的回复到，“回皇后娘娘，臣已派人去笼络汝南王，至于丰盈国库，以畜军资，臣正在着手去办！”
“要速速去办，此事不得耽延！现在皝儿虽贵为太子，可各路诸侯王皆虎视眈眈，汝南王膝下无子，又兵多马壮，若他肯为我所用，届时若有异动，定会助我皝儿一臂之力！还有充盈国库的事，也要速速筹措起来！”
“是！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三日后，太尉府，谋士刘瓒献策，“大人！在下几经思索，终于想到个妙计！”
嵇陟眸光熠熠，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哦？是何妙计？”
“下月就是中元节了！往年百姓都会喝桃汤，用桃木辟邪驱鬼，若是我们找几个颇负盛名之人，戴上却鬼丸，游走于街市之上，届时一传十、十传百，阖城的百姓必争相效仿，我们可借机把这却鬼丸卖成天价，这正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何为却鬼丸？”
“只需随意找些草药，弄成丸状，丸药以锦囊裹之，用以系臂，龄男女左右戴之，至所见鬼处，诸鬼悉走，众鬼悉避。”
嵇陟仔细的聆听着，分说到：“以锦囊裹之，男左女右，配于臂膊，竟如此简单，如此甚好！甚好！郎君果然是见多识广，足智多谋！若是这却鬼丸兴起，我们可让林廷庥出面去售卖，可是这佩戴却鬼丸的人选，郎君可有推举？”
“若论才学与号召力，以潘子都为首的‘盛禧五郎’再合适不过，他们立场中立，若是能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必将事半功倍，于我们大有裨益！”
嵇陟眼眸中闪烁着谋定而动的了然，“好！吩咐下去！立马着手去办！”
“是！”
盛禧城的郎君喜欢涂脂傅粉、熏衣剃面，他们俗尚嬉游，常常三五个郎君聚在一起，玄学清谈，宴饮作赋。
郎君们宽衣博带，卓荦不羁，俶傥不群。翠海幽篁、花涧雅庐、静亭小筑，无不是他们聚集之地，他们俯仰天地、坐卧随心，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俨然一幅动人的美男图。
潘子都形貌昳丽，俊眸流眄，彷如春日岩下电，恍若秋水点星河。他的一双桃花眼生得风流韵致、润如朝露。他面如羊脂，形如美玉，是盛禧城的女郎们趋之若鹜般追逐的对象，女郎们见了他无不掷果投花，以示爱慕之情。
谋士刘瓒多次遣人游说潘子都，让他佩戴却鬼丸信步于街市之上，皆被他不留余地的直言拒绝，他那林籁泉韵般的嗓音虽悦耳，却决绝，“不必再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日潘子都头戴帷帽，行走于堰塘街上，这里车彀击，人肩摩，热闹异常。
行了不选，他注意到路边一身穿粗布绤衣，面容枯槁的妇人正在叫卖折扇，“扇子，行行好，买一把吧！”她边叫卖边轻咳，模样很是凄楚。
潘子都从旁边代写书信的的摊位借来了笔墨砚台，他翩然来到妇人身旁，立定而坐，执笔挥墨，倏然间，一写有诗作的折扇就完成了，路人见这如鸾翔凤翥、丰筋多力的字迹，纷纷驻足夸赞，“好字好字啊！”“这字若非经年累月，不能练得啊！”“这是潘郎君的诗作，竟写得这般好！我要买！”“我也要！我也要！”
顷刻间，这妇人的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队，潘子都挥腕落笔，倾力相助，不到半个时辰，这妇人的折扇就全部卖完了！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连连道谢称颂，潘子都起身告辞，又翩然而去。
潘子都来到春半酒肆，上了楼，走进苹末雅间，两位郎君已经早他先来，正对坐而饮，见到他进来，二人立马招呼他入座。
他终于可以脱下帷帽，享受这一隅的自由与祥和了。
一位郎君打趣到，“子都出行，阖城随行！你真是行走在全都城女郎的心尖尖上哦！”
这位郎君是栾萧宝，他正是“盛禧五郎”之一，他美须眉，姣无双，不修小节，旷达有智谋，俊朗有风姿，是个如风般自由又风流潇洒的郎君。
潘子都无奈喟叹一声，“殊不知被诸多人喜欢是一件负累的事啊！”
“来！喝！生忘形，死忘名，笑忘凡尘，不醉不归！”
这位郎君自然也是“盛禧五郎”之一，他名为蹇笙，嗜酒如命，随饮随醉，醒了再饮，饮到酒酣人醉，至死方休。
潘子都举起酒樽，与两位挚友对饮，浓郁的酒香沿着喉咙滑入肚腹，真是好不惬意畅快。
桌子上一空席位前摆放着一盛满酒的酒樽，那是为“不出门君”预留的，不出门君乃楚怀琰，他常年闲居在楚香院也就是他的郊外雅苑中，有陌生人拜访，他坚决闭门不见，除了三五知己好友外，他几乎不跟外界接触，也常年闭门不出，颇有老僧入定、不惹凡尘之感。
三人谈笑风生，喝了几樽琥珀酒，几抹红霞晕染上潘子都的俊颜，栾萧宝忍不住打趣到，“子都这副模样，那林家小女娘若是见了，更是要痴缠上不肯罢休了！人家好歹也是这都城的首富之女，这妙龄女郎恰如花木般晔晔猗猗，其颜盛姝，子都当真不心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能以婚姻为利益筹算，如若我想欣赏美颜，照照铜镜即可！”
听了他的话，栾萧宝轻哂一声，“潘兄却是盛世美颜，干！”
又是一杯琥珀酒下肚，荀乂才姗姗来迟，他风姿详雅，长身玉立，极为突出的，是他左臂上系上了一紫色锦囊。
潘子都狐疑的开口，“这锦囊里装的，可是却鬼丸？”
荀乂面色如常，他声音朗朗，如琴音般清越，“正是！”
潘子都面含愠怒，倏而站起身，他的眼波似有深深的潮涌在奔腾反复，就像阴云密布，疾风骤雨前晴朗湛蓝的天空一样，那转瞬而来的倾覆将带给人悚然惊惧、胆裂魂飞之感，他愤然道，“你为何与奸佞为伍？行那妖邪之事？在这盛禧城中，百姓以我们几人为标榜，尤好跟风模仿，届时阖城翕然，以却鬼丸为新潮，岂不是多行不义，助纣为虐？”
荀乂未见怒色，只坦然道，“自古以来，有买有卖，愿打愿挨，他们若是愿意散尽家财去采买这却鬼丸，也怨不得我，是我逼他们了？是我胁迫他们了？我不像你这样和风霁月，大义凛然，在这浊世之中，多少名士朝不保夕，悲惨赴死，我还有全家老少，我总要顾及他们的安危，我无力自保，只愿明哲保身，寻一安定与稳妥！难道我错了吗？”
栾萧宝立马起身打圆场，“都各退一步，各退一步！此事有待商榷，待我们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番！你说是不是……”他低下头去瞧蹇笙，想让他也加入到劝慰的队伍，可那蹇郎君已经头触桌面，醉得不省人事了，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的嘀咕道，“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歇菜，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潘子都决绝道，“既如此，那我们从此割席绝交，永从此诀，各自安好！”
荀乂苦笑一声，却送出了发自真心的祝福，“吾生三愿:世清平、家美满、友安康。既然要从此诀别，我就最后劝慰你一句，刚极易折！愿君安好！”
栾萧宝焦急到不知所以，“别呀别呀！能不能坐下来！好好的叙叙旧，聊上一聊？这么多年的情谊，怎能说断就断呢？”
那边厢潘子都已然戴上帷帽，大踏步的拂袖离去了。
荀乂跌坐在桌旁，眼神怅然，神色颓唐，仿若陷入了久久的愁思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