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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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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师姐除了呆在永幽居,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无妄崖,胧苍落了地,无妄崖边上也没人。
胧苍朝着崖底喊了一声:“师父?”
“师姐!”
阵阵回声弥漫在氤氲的雾气中。
胧苍盯着崖边,底下那团团浓雾不见异样,毫无章法地四下流散。不过终究还是无人应答。
胧苍等了一会儿,冻得哆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永幽居等着。
回去的路上眼睛突然盯住了雪原那头的小山头,那边是层层雪坡,底下有坑坑洼洼的暗谷,胧苍曾经追梵古去过,回想起那几天都忍不住打寒颤。
师姐不在永幽居,也不在无妄崖,莫非去了山里?
师姐莫非是去山里找梵古了?
这可能性极大。
胧苍还在回永幽居等还是去山里看看这两者之间苦苦挣扎,山里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不远处的雪坡顷刻坍塌,呼啸着朝暗谷涌去。
“师姐!”
胧苍大吼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暗谷跑去。
“喊什么!”
胧苍回头看见一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一时间忘了那是师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胧苍指着远处崩塌的雪坡:“师父!师姐!师姐在那边,我去看看!”
贺林看上去一脸平静,说道:“胡说什么,她在永幽居呆着,好得很。”
胧苍想也没想,说道:“怎么可能,我回来的时候找了,她不在啊!”
贺林也不回答,拉着脸说道:“现在在了。”
说完背着手往无妄崖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幽幽地说:“没事别来无妄崖晃悠,吵得我阳寿都减了!”
贺林平日里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态,不过胧苍知道他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这小老头极为随性,即使被自己当面打趣也从未有过责罚之意。胧苍弯着腰陪着笑脸,说道:“是是是,师父,我先回去找师姐了!”
贺林摆了摆手,道:“去吧。”
胧苍得了准许,转身便往永幽居跑,跑着跑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贺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远处的雪坡也止住了坍塌,山头上的积雪已经全数落进了暗谷里,只留下一座座微微拱起的小土丘。
“师……姐!”
还没到地方,胧苍就开始嚎,院子里的梅树都抖了三抖。
肖雪月就站在梅树底下,手里拿着一页竹笺,往袖子里一收,伸出双手接住一把扑过来的胧苍。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碰到了梅树的枝桠,抖了一身雪。
胧苍缩了缩脖子,喊道:“啊啊啊啊啊!好冷!”
又将肖雪月抱紧了些:“师姐身上太冷了,怎么都捂不暖。”
肖雪月突然想起胧苍刚来樽前山的那几年。彼时贺林因为元清山禁制元气大伤,独自闭关,山中只有肖雪月和胧苍二人。
元清山需要善后,四山也有诸多麻烦事需要处理,贺林不在,肖雪月只能一人前往灵秀山,和众人商议对策。
那时候胧苍还不爱下山看热闹,每日就呆在永幽居里,研习古籍,等着她回来。她天生体寒,每次回去沾一身风雪,进门都是一身寒气。胧苍一见她回来,赶忙丢了手里的书,跑过来,把手里揣的小暖炉塞进她怀里,将她推到炉子旁坐下,又递来一杯热水,眨着惺忪的睡眼殷切地看着她。
胧苍怎么也不明白,永幽居的炉子永远不熄,比院子里暖和许多,为什么师姐身上还是这么冷。
肖雪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苍苍,我不冷。”
胧苍眨巴着眼睛,拉过她的手揣在怀里,说道:“没关系师姐,捂一捂就暖了。”
此时胧苍把头埋在肖雪月肩上,很小声地吸气。
肖雪月推开他,问道:“怎么了,苍苍?”
胧苍一脸委屈:“我差点儿见不到你了!”
肖雪月一脸见惯不惊的模样,问道:“怎么,方才山中巨响,可是你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没有!”胧苍在肖雪月肩头蹭了蹭,说道,“肯定是梵古在那儿抓野兔呢!”
这院子里实在太冷,胧苍把肖雪月拉到永幽居内,将她按在躺椅上,又点了炉子,才将山下碰到的奇怪的法阵和阵中那个假神仙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给肖雪月听。
“假神仙?”肖雪月一扬眉,“你再说说,他长什么样?”
一身破烂衣服闪着金光,施法的时候有红色的血纹从瞳孔延伸出来,一双金瞳似乎能摄人心魄。浑身力量亦妖亦邪,却似乎没有恶意,只是稍稍吓唬胧苍一下,便将他送出了法阵。
肖雪月皱着眉头,想象了一下那人的样子,说道:“元清山禁制受损,如今十方境内灵气动荡,山精走兽化形灵魅也不是不可能。是你运气好,刚好碰上了。”
胧苍点了点头,搓着手蹲在炉子旁,一脸得意地说:“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冒牌神仙了!他说自己叫风赤,天上地下,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神君。”
肖雪月突然顿首,复又抬眉,道:“风赤?”
胧苍道:“师姐知道他?”
肖雪月只道:“传闻是神鸟,与梵古同族。”
这么一说,胧苍倒是有些印象了,《四境要闻录》中有些与神鸟相关的记载,不过也只寥寥数语。那些神鸟有许多在合仙一战之后便隐匿于世,也很少有人见过。
那人看着十分邪性,一身灵力十分强大,别说是寻常山野精怪,就算是上乘的灵山修士也很难望其项背。但若是与梵古相比,倒像那么一回事儿了。
肖雪月又道:“若是风赤真的出现在世间,或许于我们有益。他若愿意出手相助,能解决很多麻烦。”
天生神鸟,心性大多孤傲冷漠,但胧苍回想在那阵中的经历,风赤似乎并无恶意。无妨再去那法阵中走一遭,请他出来,平息元清山死魂动乱。
胧苍点了点头,又说道:“说来也奇怪,咱们山下怎么会有那样的法阵?若是寻常人误入其中,肯定有去无回。”
肖雪月也没碰到过,说道:“下次去问问师父,待青阳君得空,便叫上他一起去瞧瞧吧。”
说起即墨青,胧苍一拍手,说道:“他们七曜山也出事了!今日我们刚下山,正好碰见即墨言前来寻他,慌里慌张的,说是戚百里不见了。”
肖雪月仍是一脸平静,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嗯? ”胧苍歪着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问道,“ 师姐怎么知道的?”
肖雪月似乎并不想回答,对着胧苍笑了笑,非常敷衍地丢下一句:“自有办法。”
说完从躺椅上起来,将袖子里的竹笺递给胧苍,胧苍拿在手里,见上面刻着一行简短的小字。
“这是什么?”
肖雪月说道:“灵秀山的请帖,邀师父前去议事。”
胧苍“啧”了一声,说道:“师父和灵秀山君这么不对付,到时候不会打起来吧!那我可劝不住啊。”
肖雪月站在他面前,说道:“近日十方境内不太平,你不要下山了,免得又闯进那些地方。”
“哦……啊?师姐!”胧苍听完,一阵哀嚎,拉着肖雪月的衣袖,把头倚在她的肩头上泫然欲泣。
不能下山事小,只是如今山下异事频出,呆在山中什么也不知道,这怎么行!
肖雪月扒开他的手,说道:“天塌下来,有人撑着,轮不到你冲在前头。”
肖雪月说完就走,走的很快,三两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离开永幽居的时候衣袍带起一阵冷风,打在胧苍的脸上,惊得他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瘫倒在躺椅上。
师姐之前还觉得他太过自私,只守着眼前的方寸之地。如今自己走了不到一个月,师姐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转念又一想:唉……算了,师姐说的对,自己这点修为,什么忙也帮不上。
于是伸了个懒腰,安慰自己:“歇几天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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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高悬,雪寒之地如同白日。山里的雪兔动了动耳朵,正要钻进雪地里,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脖颈,除了眼珠子哪哪儿都动弹不得。
那人一只手抱住雪兔,另一只手一遍遍抚过它洁白细软的毛,说道:“许多年没见过兔子了,小白白,跟我玩会儿。”
兔子可听不懂,只察觉眼前有个浑身发光的庞大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扼住了自己的命脉,不由得蹬了蹬腿。
“别动,别动,乖乖的。”
那人抱着兔子往山里走去,他走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空中。雪兔感觉自己变成了山鹰,悬在半空中瑟瑟发抖。突然间一阵狂风袭来,天旋地转,那人抓着自己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自己的毛都被吹掉了许多。
那人手一松,雪兔迅速缩进了积雪底下。
风赤爬起来,甩了甩身上沾的雪,沉声道:“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还是那么烦人。”
梵古从暗谷的雪堆中走出来,呼了呼三丈羽翅,跃上山顶,巨大的身躯隔绝了月光,将风赤笼罩在阴影下。
四周安静了片刻,随即一阵琴声从上边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琴声沉郁淡然,裹挟在轻拂的山风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