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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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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弟子皆是一幅疲态。不及休整,便要各回山中。
胧苍修为尚浅,这三日里就呆在梵古羽翅下,打量着各家弟子,跟梵古唠叨。
指着一处道:“那个是即墨青的妹妹,和即墨青一样烦人,跟师姐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个,即墨青旁边那个,戚愿的儿子,整个十方境都在猜他娘是谁!”
又对着另一边而抬了抬下巴,道:“那谷亦之的确可疑。看她那修为与我师父比起来也不相上下了,必是用了非人之法。毕竟这世上天才,上天入海,也仅我一个。”
“落千尘的每个弟子都挨过打,为首的那个,和落千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名字也和落千尘很像!叫林千音来着。想必将来是要继承她的位置,不过落千尘看着比可比咱师父年轻多了,她那弟子还不知得熬到什么时候。”
......
梵古不会说话,不理他也不睁眼瞧他,只一个劲哼气。
胧苍可不管,理直气壮地说道:“师兄,大家都很忙,我只有你了。”
分别时梵古麻溜地载着贺林飞走了,贺林本来睨着眼睛吹着胡子叫来了即墨青还要训诫一番,这下留着胧苍和即墨青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御剑如何?”即墨青问道。
胧苍答道:“也就能飞一丈高十丈远吧。”
“......”即墨青道:“我们过几日再回玄炎山,这几日先在这边察看,是否还有异动。”
胧苍有些失望:“不能早日去早日回吗?”
即墨青笑道:“你师姐说了,你必须听我的。若是任性妄为,回去有你好受的。”
胧苍不太在意,翻着白眼嘀咕道:“我在樽前山怎么样都好受,去别人家的地盘做什么都有禁忌,浑身不舒服。”
说着后边儿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身素绿的男子道:“阿青,走吧。”
此次与即墨青同行的还有七曜山山君戚愿之子戚百里,一同走来的还有一个女子,正是即墨青的妹妹,即墨言。身姿曼妙,袅袅婷婷,锦绣加身,一把琉璃长剑抱在怀中。
她慢悠悠地走在戚百里后头,见了胧苍,道:“哟,你就是樽前山的崽子?”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这一身婉约气质荡然无存。
“阿言。”即墨青皱了皱眉,他这妹妹素来不喜肖雪月,连带着樽前山的各种人和事物也都厌烦得很。
胧苍也负剑而立,一脸高傲地答道:“是啊。”
即墨言不经意地打量着胧苍,撇过他手中长剑,嗤笑道:“你们樽前山就这么穷酸啊,也不给你配一把好点儿的剑。”
胧苍看了看手里的剑,在即墨言面前拔出了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道:“司羽剑怎么不好了?”
原本只看见剑鞘锈迹斑斑,拔出一看,竟然整个剑身皆是裂痕,像是淬炼不得当,在出世之时碎了心骨,根本不能算做一件趁手的兵器。
即墨言顿了顿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胧苍,不知道该说什么。拿一把废铁当武器,多么有碍修行,贺林不管,就连肖雪月也不在意么?
胧苍有些不高兴了,司羽剑虽然不太好看,却是樽前山唯一的一把剑,嵌在无妄崖的石碑上,经千百年风霜雨雪洗濯,却仍然通体流光,灵气满溢。
师姐那时说,此剑有灵,只是樽前不修剑道,这千百年来也未能寻到有缘人。
胧苍那时想也不想,既然有灵,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呢?师姐刚说完,胧苍已经拔出了剑,那石碑直接被劈开一道缝。而这剑身也上印刻着无数细小的咒印,乍一看如同一道道有着斑驳血迹的裂痕,更在拔出剑之时失了通体的流光,变成了一道寻常的寒铁。
胧苍和肖雪月愣在那里,皆是一惊。
胧苍看了看手中剑,又看了看肖雪月。肖雪月也没见过这种状况,胧苍当机立断,将剑又插回了石碑上,这下可好,那石碑直接被劈成了两块,但那剑仍是毫无灵气,除了剑身上诡异的裂痕,没有一点像是灵剑。
肖雪月安慰胧苍:“没关系,看着还挺锋利的,拿来劈柴也不错。”
樽前山无柴可劈,但胧苍还是手持司羽剑,修行了许多年。司羽剑虽比不得旷世灵剑,但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在胧苍心中,已不能将它与一般器物相比拟了。
胧苍这边还在和即墨言吵架,“司羽剑怎么了?”
即墨言已经放弃了和他沟通,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跑了:“算了,是我太天真,我怎么会认为你们樽前山有正常人呢。”
这山下各家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千音带了数名灵秀山弟子在山脚下布阵,引渡从缝隙中逃出来的死魂。
即墨青带着三人往向南方向走去。戚百里小声说道:“各山皆留了弟子收尾,倒是玄炎山说走就走。”
即墨青道:“谷亦之刚继任山君,处事不周,也在情理之中。”
胧苍翻了个白眼,拿手掩在嘴边,声音却丝毫不减,道:“她就是做贼心虚,各家前辈后生都在,若是在众人面前露了破绽,她这山君还当不当了?”
即墨言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架着他赶紧往前走,道:“你可闭嘴吧。”
一路上胧苍还在和即墨言吵几句,但走着走着胧苍没话讲了。
“到了。”
四人往南走了几里路,到了十五年前废弃的南遗镇,此地早已荒无人烟,尚能看到界碑上模糊的字迹,上面还覆盖着洗不去的焦土。镇内被清扫过,倒是看不出曾经的惨况,不过也没有任何生灵气息。房屋如今被尘土压顶,连飞禽走兽都找不到一只。
即墨言捂着脸,道:“这都十五年了,这地方还是如此。”
三人找了个客栈,戚百里捏了一滴水,手一合一放那水滴竟然被焰火包裹,嘴里念叨着:“浮光同尘,共此千里,开!”
说罢那水焰火在空中绽放开来,顿时客栈内焕然一新,不见了破败模样。
胧苍没见过,问道:“这也是风华幻境么?”
即墨言摇了摇头,啧啧叹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风华幻境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水焰火可是七曜山不传秘辛,你们樽前山的人见识都如此浅薄么。”
以水焰火做洗尘结界,可抵邪物入侵,这术法无需动用灵力,七曜山在极南之地却备受修行之人推崇,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有许多不外传的秘术,而这水焰火,也是只有七曜山内门弟子才能修行的秘术。
胧苍没多想理她,道:“极北之地少有纷争,自然没什么机会和你们打交道。”
即墨言笑着望着胧苍,道:“那说起来,你那师父师姐多久不出山了?躲在极北之地等着涅槃呢?你们樽前山既然不问世事,怎么还有脸独据一方!”
胧苍扬了扬眉,点点头,道:“是呀,比不得你们七曜山家大业大,连人境的地盘都想要占据。”
七曜山原本秉持着众生平等的观念,对弟子根基无甚要求,只要上山便能跟着修行,外门弟子众多。曾有一段时日,许多慕名前去的凡俗人,修行几日便要走,而后在外打着七曜山的名号欺霸邻里,侵占别人的居所、土地,一时间搞得七曜山的声名狼藉。
即墨言亲自带人教训了那几个凡俗人一通,自那之后七曜山也吸取了教训,遣散了众多心思不纯的外门弟子,对上山求师的人也多了许多限制。但无奈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时至今日,人境依然流传着七曜山仗势欺人的说法。
即墨言倏地站起身,胧苍也便要抽剑,即墨言一掌将他的剑拍回剑鞘中。“收起你那破剑,还不够我郁灵剑削上一刀!”
戚百里方才起便一直在看热闹,这会儿才笑呵呵地劝道:“阿言,别闹了。”
即墨言倒是很听戚百里的话,不满地背过身去,不再争吵,只生着闷气。
即墨青道:“天快黑了,我和百里去外面查看一番,你们留在这里,水焰火可去邪除秽,这里应该安全。南遗镇虽无生灵异象,但情况不明,你们不要轻易出去。”
即墨言十分不满这安排,瞥了一眼胧苍,道:“兄长,带我一起去吧!谁要和他待在一块儿啊!”
即墨青当作没听见,戚百里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阿言,我们很快就回来。”
戚百里和即墨青走后,客栈内便只剩这相看两厌的二人。即墨言还想找点事儿来争一争,胧苍躺在长凳上,将司羽剑抱在胸前,皱着眉头,十分难受。
即墨言还想着这人方才还生龙活虎怎么突然焉儿了,又似乎恍然大悟,故意说道:“噢,我忘了,你是摘星女从南遗镇捡回去的,故地重游,有什么感想?”
胧苍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唔,早忘了。”
即墨言原本有些歉疚,但见他态度漠然,便道:“没关系,忘了是最好的。”
胧苍不言,只是闭着眼躺在长凳上,听着耳朵里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
“回去……回到……彼岸……”
自十五年前那场灾祸醒来后,胧苍的耳朵里便莫名多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不时从耳边响起,一开始只是混沌的轰鸣,后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字句,但直到今日,胧苍依然不知那道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自进了南遗镇,耳边便一直能听见那道声音,胧苍念了几十遍静心诀,那耳边的轰鸣声依然不减,胧苍只觉头痛,摇了摇头,将司羽剑抱的更紧。
长日远落后,大地被云层遮罩。客栈外无灯无影,更显寂静。
即墨言望着门口,嘀咕道:“这南遗镇也不大,兄长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胧苍闭着眼,随口一说:“不会是碰上那些从元清山里逃出来的死魂了吧。”
即墨言白了他一眼,道:“这四下皆无灵气,哪来的死魂?”
话刚说完,戚百里破门而入,差点扑倒,即墨言赶紧接住他。即墨青紧随其后,一把关上门撒了两枚水焰火,再往门上加了一道咒术。
即墨言见状,问道:“怎么了?”
戚百里摆了摆手,道:“跑太急,让我缓一缓。”
说话之时,门外传来尖利的呼啸声,不一会儿,整个客栈都被死魂包围了,门外声音嘈杂刺耳,充满怨气,连带着那道声音,都像是恶鬼在耳边盘旋着。
“走……死……去……岸……”
胧苍从长凳上滚了下去,身体蜷缩着捂着耳朵,挣扎着喊道:“不要再说了……”
那些隐藏在噩梦里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漫天呼啸的死魂,无数活人凄惨的叫声。让他心头一顿燥热,那股燥热随着灵脉涌动,呼之欲出,想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自己的身体一般。
“胧苍,你没事吧?”
即墨青扶起他,他神色痛苦,表情狰狞,额头青筋暴起,还在不停地冒汗。
胧苍听不清即墨青在说什么,嘴里一直喊着师姐,揪着心口不放。即墨青赶紧用凝识术往他眉心一点,胧苍顿时觉得心情平复不少,心下的躁动似乎也没有那么喧嚣了,只是耳边的杂音袅绕不绝,仍在撕扯着他的心。即墨青索性掩了他的灵识,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胧苍身体发烫,周围的空气竟然也随之升温。即墨青察觉到此,便又往四周散了几枚水焰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墨言问道。
即墨青摇了摇头,也是困惑不解。便拉起胧苍的手,闭上眼睛用灵识顺着他的灵脉一探究竟。
灵识探脉,片刻即成,修行异象一览无余。不过胧苍的灵脉与常人无异,附骨而生,自指骨归于心脉。
正要收回灵识之时,有炎火从胧苍的心脉中溢出,像是要将他的灵识吞没。即墨青迅速将灵识抽离,蓦的睁开眼。
戚百里问道:“怎么了?”
即墨青眉头紧蹙,斟酌着说道:“无妨,许是修行急于求进,落下一些隐患,暂且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