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山》瑕玉无师

1、要抓到你了

　　东战区-克莫托河谷
　　混战过后，空气中裹挟着硝烟和血腥气涌入鼻腔，地底生长出的黑色藤蔓缓慢撤出战场，被贯穿身体的战士从半空坠落，遍地血污中，密密麻麻的尸体掩盖着冲天的血腥气，他混浊的眼睛无力的转动两下，目光钉在正前方的天空。落日的余晖穿透弥漫半空的硝烟，像一把金色利刃，斩断这落败灰蒙的巨幕。
　　天空中，一架架直升飞机呼啸而过，飞机上的联盟标志张扬又庄严，代表着权威的骑士头像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左下角是玄黑盾牌。
　　“余医生，是东联盟的人。”
　　少女偏过头，脸皮稚嫩圆润，眼睛湖水般湛蓝清澈，金色卷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身侧，身着棕色工装连体裤，背一只纯白小箱，上面红十字标志表明二者来意。
　　“嗯，我们尽快吧。”
　　被称作余医生的男人抬起头，耳边的黑色碎发被风带起，脸部轮廓被落日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清晰，鼻梁挺直，眉毛和眼尾微微下垂，中和了五官的凌厉感，显得温和无害。身形修长挺拔，一件驼色风衣随风扬起，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气质却意外的沉稳。
　　两人脚下是尸横遍野的战区，崎岖的土地上是坑坑洼洼的弹坑，弹坑中黑紫的血淤积着，久久渗透不下。他们小心地搜寻着，脸上无多表情，日复一日的战争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对死亡的漠视与麻木，他们早已习惯。
　　不多时，余医生鬓角已被汗水打湿，滚着血腥气味的汗珠滴落，可手中的生命已然消逝。一条又一条生命的陨落让他感觉疲惫，他蹲在血泊中，稍作喘息。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余医生，抓到你了。”
　　余辞让猛地抬起头，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
　　眼前的男人穿着黑色作战服，只露出眉眼，与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偏差，原本轻佻妩.媚的瑞凤眼，现在显得沉稳又内敛，睫毛浓密卷翘，收至眼尾，左眼尾眼皮上一颗血红的痣妖冶异常，让他想起了狙击手猎杀敌人时的那颗准星。
　　危险的气息铺面而来，余辞让浑身的血液疾速奔流，心底警铃大作，逃！逃逃逃！快点逃！
　　可他愣神的一小刹早已错失良机，狙击手扣下扳机，他今天是被猎杀的对象，插翅难飞。顾止戈将手搭余辞让的肩膀上，嗤笑一声，说道：
　　“怎么？又要装失忆？你们组织没有给余医生新剧本吗？”
　　他默默摘下手套，接受了自己要被煎烤炸煮焖炒蒸的结局，冷静起身：“止戈，我……”
　　“余医生！快来！这个还有呼吸！”
　　他来不及多讲，医生的本能驱使他迅速朝声源跑去，根本顾不上接待这位本该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却跑来北战区抓一只遵纲守纪的小小医生的上校。
　　顾止戈的视线慢悠悠的追随着他的身影，像一直对猎物志在必得的狼。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到场会引来多少方的惊疑和恐慌，浑身的血液因要抓到犯罪小羊羔而沸腾不止，抬脚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站在余辞让身后，看着他处理伤员的断肢，手速飞快。他眼神掠过正被拯救的士兵，呼救的小女孩正拨开他的眼睛检查生命体征，忽地，他瞳孔一紧。
　　瞬息间，顾止戈一记掌风落在余辞让的后颈，将他打晕过去。一手接住他，另一只手迅速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躺在地上的伤员点射三枪，眉间，咽喉，心脏。
　　喷射的血星星散散的溅到女孩脸上，女孩当场愣在原地，抬起的手上大片鲜血，一滴一滴回落到尸体脸上。
　　顾止戈似乎并没有什么绅士风度，他只是小心地把自己的小羊收紧入怀中，顺便施舍给了她一个眼神，“啧”顾止戈转身，瞄了背后的人一眼，快速离开了。
　　“吓坏了吧，”此人一双银色的眼睛，笑盈盈的盛满了月光。女孩没有任何回应，似乎还处在差一点就要亲吻子弹的惊惧之中。
　　他给她擦去脸上的点点血迹，不紧不慢地吐槽着，“他人就这样，别见怪，好容易抓到人，吃*也赶着要吃热乎的。”
　　女生望向他，目光仍旧呆滞着，见到来人，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见他眸中银光一闪，还沾着血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眼神轻佻戏谑，放慢语速，声线低沉磁性，缓慢道：“呵，小蘑菇，我最爱吃蘑菇。”
　　奥诺当场吓晕了过去。
　　布鲁小镇。
　　白色小洋楼隐匿在森林深处，占据高地，位置巧妙，可窥见小镇全貌。战区天空常年阴沉压抑，二楼采光却是极好的。
　　书房沙发上，二人已然换下作战服。
　　顾止戈一件单薄修整的白衬衫，身形流畅修长，皮肤病态的白皙，眉峰如刃，鼻梁高挺，一双黑眸慵懒又蛊惑，眼尾的红痣给清冷的气质平添几分妖艳。他一手托腮，姿态慵懒，不疾不徐地举起咖啡。
　　坐在他对面的人，银发及肩，一双银色的眼睛如弯月般半隐在睫毛下，面容也同月色皎洁，薄唇轻启，声线清冽，温润而泽：
　　“顾上将走了，谁在西战场主持大局呢？”
　　“昭屿在呢，我待不了一会儿就得走，那边还抽不开身，我让贺然来接我……，”顾止戈喝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他抬起头狐疑看了李晏清一眼，警告道，“你别犯浑。”
　　李晏清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勾起唇角回击，“怕什么？上的又不是你。”
　　“想上我？排队等号。”顾止戈放下空杯，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sb。
　　李晏清无语，还了顾上校一个白眼。
　　“人我带走了，那个小姑娘你送回去。”顾止戈的声音悠悠从对面传来，听起来心情不错。
　　“呵，现在想起怜香惜玉来了？”
　　“未成年保护.法，”顾止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头轻皱：“怕你战区待太久，饥不择食。”他回头捂了一下，腺体有些发烫，连带他体温也有些高。
　　“易感期也敢出门，也不知道是谁不挑。”李晏清放下杯，挑衅地把手举到胸.前，嫌恶的表情要甩到顾中校脸上去了，他将手环调到最高：“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顾止戈没理他，从桌子下面掏出抑制剂，对准胳膊扎了进去，俨然很熟练。
　　“感染体发生了新情况，西战区出现了一部分能操控感染体的异体，现在还没查出来原因，你最近小心。”
　　李晏清收起笑，收起手坐好，“听到这个消息了，东区还没发现，你那边怎么样？”
　　“还算轻松。”顾止戈将空掉的针剂扔进垃圾桶，靠在沙发上缓解药物的反噬。
　　“道格拉斯上台之后，就从没停止过发起战争，我认为不仅仅是争夺资源和领土这么简单。”李晏清神色凝重。
　　“异源核。”顾止戈平静地说道。
　　李晏清突然抬头望向顾止戈：“老爷子还没醒？”
　　“醒不来了，半口气吊着。”
　　李晏清目光深沉，“早做打算，我感觉最近一段时间，东战场攻势小了，怕不是要从你那边下手……”
　　突然，外面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一辆银白色的战机缓缓落下，机身上联盟标志同样瞩目，金色骑士右边，一只银色长.枪威然肃穆。
　　“知道了。”顾止戈不再多说，起身朝客卧走去。李晏清也起身下楼。
　　顾止戈推开门，薄纱窗帘静静垂着，将这一空间与外面隔绝开来，白色大床上小小一角，躺着刚刚被打晕的余辞让，他紧阖双眼，眉毛轻蹙，天色迟暮，橙红色的光打在他侧脸，整个画面梦幻的好像一碰就破。
　　屋里面传来淡淡的雪松味道的信息素，他对这个味道熟悉不已，无数个夜晚，余辞让情动的攀附，急促的喘息，焦急地想用自己的信息素来安慰凶狠的爱人，每一帧他都历历在目。顾止戈伫立在门边，感觉抑制剂烧的腺体更热了，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
　　顾止戈慢慢靠近，从眉眼到发梢，细细描摹了一遍，自嘲般勾起嘴角。
　　他拿起床头的镇静剂，卷起余辞让的袖口，缓缓推入。一针见底，他将人从床上抱起，给他换上新的衣服。
　　门外。
　　贺然推开门，看见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李晏清，神色淡然。
　　李晏清坐在客厅沙发上，戏谑地看着他，“稀客呢，贺总什么时候做起副业了？”
　　“晏清，”贺然客气问好，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废话还是这么多。”语气温和，如沐春风。
　　“都跟你说不要跟顾止戈玩了，染的什么臭毛病，小嘴儿跟淬了毒一样！”李晏清佯怒，看他不准备进门，转而莞尔一笑，“不过我还是最爱你了，贺老师。”
　　李晏清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抬起手绕起贺然额前的碎发，将头贴近他的耳朵，声音低沉磁性，尾音勾.人，“贺老师不想我吗？”
　　贺然不语，站的笔直，并不受他蛊惑。
　　顾止戈抱着余辞让从二楼下来，李晏清收起一身邪气，退后两步，两眼弯弯地看着贺然，比了一个口型：
　　“贺老师，还会再见的。”
　　顾止戈并未插手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紧了紧怀抱。
　　三人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