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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亲密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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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凛听见这话微挑了眉毛,他还以为她是那种无论心里把你骂成什么样,脸上依然笑眯眯的人呢。
“我和他关系确实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不好,”陆知凛悠悠道,“刚好足够我向他随意问些话他会回答,但又不够我考虑他的感受,而放弃追求他的女朋友。”
“那陆先生又以为我该是什么样的人呢?”钱裕难得褪去那些日常契合她外表的一团和气,竟显出几分不卑不亢出来。
陆知凛一愣,偏头看向她,难得她没有回避,就这么顺着目光看向他。
陆知凛笑了,缓缓说道:“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狮子,拼尽全力打磨自己的爪牙。”
这下换成钱裕微愣了,她能领悟话里的意思,但决然没想到会以这样褒义的比喻呈现出来。
“我原以为钱小姐是那种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会在意过程的人,但没有想到钱小姐的道德水准实在比我高上许多,对此,我深感抱歉。”陆知凛一反之前步步紧逼的态度,又彬彬有礼了起来。
只是话里有话,依旧叫钱裕并不痛快。她并不喜欢别人告诉她,自己和陆知珩还在一起更多是出于一种“对方又没有什么问题分手干嘛”的道德感。
实际上她原以为两个人只是异国他乡抱团取暖,回国就会分手,但陆知珩没提,他在感情上付出的也更多,钱裕自然也不会提。
所以她礼貌回复:“我很喜欢知珩,和他在一起让我觉得情绪很稳定,心情很愉快,我很喜欢他。”
“何况,”也许是今晚喝了点酒,钱裕人也有些飘,直接把心里话讲了出来,“您和我理想的恋爱对象相去甚远。”
“哦?”陆知凛头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拒绝,不怒反笑,却又故意说到,“慕强不是女人的天性吗?”
“强弱相对,此消彼长,我想成为强者,而非依附强者。”钱裕几乎脱口而出就是反驳,结果果然是越漏越多,“成为强者”一出口,她就难为情了。
可旁座的男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听见了可笑事情的表情,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缓缓说道:“只有自以为强大的弱者才会渴望寻找一个弱小的伴侣,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钱裕心头微震,这实在是颠覆她的成长环境所带给她的认知。
她以为这世上除了大男子主义和娇妻的组合,就只剩下精明能干的女人和她那一无是处的窝囊废丈夫。
她对婚姻唯一的期待,就是找个脾气真软和的男人,草包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和自己和解,接受自己的窝囊废就可以了。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个儿媳妇那么要强呢?”母亲的絮叨犹在耳边,“所以你可别掐尖要强,只怕以后嫁了人日子不好过呢!”
可现在,陆知凛居然说,她是弱者?
不是因为她无权无势,也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是因为她拒绝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
钱裕第一次察觉自己的可笑,她和那些窝囊但不承认自己窝囊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是刚刚的话太难听,也许本就是为了引出他的别有用心,陆知凛再次开口又是充满蛊惑的,“可我,能让你变成你想成为的强者。”
“好比今晚。”陆知凛从来不是为别人做什么但一声不吭的人,所有的价值本就该放到桌子上明牌交易。
钱裕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反复琢磨,才终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她再次看向旁边的男人,眼神复杂,大部分富二代哄女人的手段,无非就是带着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吃吃大餐,品品名酒,体验一下不属于自己的极致物质享受。但陆知凛可真是一个异类。
她有些好奇了,这陆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养出两个如此另类的富二代。
后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在说话,陆知凛闭眼假寐,留足余地让钱裕自己权衡。
直到下车时,他才再次开口:“算起来也是第三次见面了,不知道我能否有幸获得钱小姐微信上一个好友位?”
本来同为圈内人,能加上陆知凛微信是件大喜事,但奈何刚刚那些对话和陆知凛那昭然若揭的动机倒架得钱裕有些拧巴起来。
顿了一会儿,她还是打开手机扫一扫,扫了陆知凛的二维码,然后转身上了她的老破小租屋。
晚上躺在床上,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陆知凛,不过三面,他已然称得上她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她今天还欠下对方一个大人情,不还上她心里格外过意不去。
夜里又做了梦,梦里她在回苏市的路上,结果发现高铁邻座坐的陆知凛。
她大为震撼,却看见陆知凛那张素来攻击性很强的脸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多多,我们不是要去见家长吗?”
早上醒来时,钱裕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潜意识,最终归因于昨天陆知凛的话让她想起爸妈,潜意识随机组合要素,最终产生这样荒诞的剧本。
她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工作中,却因为周四的会议和饭局耽搁了她一点进度,以至于周五凌晨三点才完成一周计划,上床的时候眼睛刚一闭上就睡着了。
等到周六上午九点多钱裕打着哈欠起了床,想着今天约会,难得化了个妆,翻开衣柜里不实穿的碎花裙,然后坐着地铁去男友家。
敲开门的时候,陆知珩正围着围裙,脸蛋上沾了些油污,看见钱裕就是眼前一亮,钱裕本来长得就有些明艳可爱,又是一头打理好的卷发,化了妆穿着裙子如同一个洋娃娃一般。
于是把人拉进屋就按在门上亲了起来。
两个人本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这一亲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又是黏黏糊糊床上躺了一会儿,起来后菜和汤都冷了。
等到钱裕进厨房热菜的时候,才发现垃圾桶里的惨不忍睹,她顿觉不对劲起来。
菜热出来端上桌,她尝了一口,味道不能说差,只能说好的出乎意料。
不对劲。
再看对面陆知珩眼里居然没有那种“快夸我”的神色,反而有些心虚。
钱裕当即就乐了。
她装模作样说道:“陆知珩,没看出来嘛,你在厨艺上相当有天分呢。这酱排骨,水准可以说是相当的高,这汁我都调不出来。”
陆知珩一下子就汗流浃背了。
他目光躲闪,战术性摸头,咳了两声说道:“酱汁包是网上买的,我哪有那个水平。”
他点菜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那种一看就不是他具备的刀工的菜都刻意避开了,但酒店的菜单最难找的就是家常菜了。
可惜钱裕家里本来也是做生意的,酒桌饭局参加的绝不少,再加上她又好吃,小时候妈妈也买过酱汁自己烧菜,两者味道的区别她那舌头一尝就出来了。
“那这店家的手艺不去哪个星级酒店做供应商,实在是太亏了。”她悠悠道。
陆知珩心知自己已经败露,干脆如实相告:“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点的附近酒店的菜。”
“我本来是想自己做的,前几天好几道都做的不错,就是今天做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结果全搞砸了。”
他有些沮丧:“我记得以前看你做饭,几个锅一起开,我们四五个人的饭你个把小时就全搞好了。”
钱裕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做的多啊,哪个菜多长时间我心里都有数,而且也有你们帮我打下手,你刚学又是一个人弄,干嘛要这么心急。”
陆知珩苦着脸:“那不然烧完一道凉一道,热一热味道肯定不一样了嘛。”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读书的时光,一时间好像回到还在国外的那会儿。
出国读书不缺有钱人,能烧中国菜的好厨子才是留子中的香饽饽。
因此钱裕读研的时候很受中国留学生的欢迎,反倒是陆知珩,经常被人调侃靠脸蹭饭的小白脸。
两个人在一起也是纯属偶然,她英语不是很好,语言考试本来也是压线达标,在外读硕的时候压力很大,和朋友聚在一起时大家说着要在华尔街哪家上班,和哪个行业前辈约了coffee talk,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好像人人都是下一个巴菲特。
而她只会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我只求顺利毕业早点回国上班。”
陆知珩就更摆了,他从不掩饰自己来读书完全是被妈妈和姐姐逼的,因为他的大哥实在是太优秀了。在美国的每一天都生无可恋,只想回家。
也只有在和陆知珩呆在一块的时候,两个人才会说出被隐藏的那部分,钱裕的沮丧和焦虑,大半夜看着课本崩溃大哭。陆知珩则诉说着自己并不想继承家业,虽然大哥看起来没有要回港城发展的意思,但是姐姐那么能干,打理家族产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那时没有明说陆家真正的情况,但是上次陆知凛说两个人并非一母同胞,钱裕就大概明白了。
也因此两个人在国外处的非常要好。
可是回国以后情况早就变了。
钱裕的学历样貌,和陆知珩的家世比起来根本就不堪一击。
而钱裕本就出生在江南一带,在魔都发展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反观陆知珩,连留在魔都都是顶着姐姐立马回港城的命令的。
实际上上回陆知凛找他,就是因为姐姐叫不回去他,甚至停了他的银行卡都没用,只好虚与委蛇地与大哥交涉。不过显然也没什么用,毕竟陆知凛根本不在意他回去与否,只是通知了一声。
如今两个人坐在饭桌上一起吃饭,纵然刚刚还在亲密无间,可等把往事翻了一遍,随意聊了聊各自的近况,竟然也没什么可以聊的了。
陆知珩仿佛毫无所觉,非常自觉地站起来收拾碗筷:“咱待会儿看电影吧,家里的影院我自己一个人也不高兴用,你来了咱正好一块看。”
钱裕点了点头,往家庭影院的方向走去。
陆知珩进屋的时候,钱裕已经调好了设备,在挑电影。
两个人一块看了看,最终陆知珩高兴地挑了部爱情片,爱乐之城。
影片按照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讲了一对恋人因为梦想在一起又因为现实和梦想的冲突被迫分开的故事。
结尾两个人在男主梦寐以求的爵士乐酒吧见了面。
男主又弹起了初见时那首钢琴曲。
紧接着运用蒙太奇手法随着音乐展开男主想象的两个人本该幸福在一起的结局,画面一转,女主坐在下面,旁边是她的丈夫,而她已经泪流满面。
陆知珩哭的稀里哗啦,不停地擤鼻涕,他完全没想到这居然是个Be!!!
一转头想和钱裕抱怨,却看见她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他凑近看着她的睡颜,才发现原来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
陆知珩沉默良久,将一旁的毯子拿过来给她盖上,又悄悄阖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