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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烟雨朦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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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就这样悄然成了过去式,实习后,周怀岑会来找她一起吃饭,碰见朋友也周到的介绍她认识。
这一点,他从来不遮遮掩掩,换一种身份,成音发现跟这样的人做生意也是相当舒服的。
没什么架子,和李观棋那些公子哥不同,低调到叫人觉得孤独。
张铭希去横店跑完一个龙套回来心血来潮问,“睡过吗?”
她脸颊莫名烧红一片,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脑子里却涌起那些画面,说没想过是骗人的。
性,不可耻,爱使然。
其实他们也有互相不理解的点,成音喝不下去豆汁,那天周怀岑颇有兴致的带她去喝了家老北京最正宗干净的豆汁。
地儿在朝阳区,入眼白灰调风格,院落层林叠浪,长亭卧波。
座位邻边便是游鱼的水潭,周怀岑靠着竹椅坐着,低头抿了口茶,身上是件接近黑的墨灰色衬衫,他似乎偏爱棉麻这种布料。
分寸有礼,风骨其身,诗文里谦谦公子莫名有了具象化。
成音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放下汤勺,咬了口腰果酥缓解酸味,嘟囔说,“这么好的宝贝,就让它留在北京吧,别流传出去了。”
周怀岑伸手替她斟茶,闻言抬起眼皮,这冷清地方也不算那么无聊了,逗弄说,“你春节呆在北京?”
成音忍不住笑,骂他嘴贫,晨光照的脸颊覆上薄粉。
时间在忙碌中流淌,转眼街道已经挂上红色的灯笼。
她没有被安排加班,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实习生也跟着导演策划去聚餐。
刚工作不到两个月,很多人都不是太熟。
好在没被要求喝酒,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下定决心拨出一通电话。
接听的不算快。
那一边嘈杂片刻恢复安静,“忙完了?”
成音刚洗完手,没擦干,就这样捏着水渍,“没呢,问问你晚饭吃了什么。”
打火机轻响,她听见男人轻轻的呼气声,“没吃什么。”
应该是还没吃饭,被他淡漠的说出来,总有股敷衍的意思。
没等到她回应,周怀岑又接了句,“累吗。”
成音握着手机摇头,却说,“挺累的,不过你来接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陪你吃个饭。”
听筒沉默一瞬,“音音,我喝酒了。”
“这样啊,喝了多少?”
周怀岑咬着烟忽然轻声笑了,成音眼睫也跟着一颤。
他说,“地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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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下了场大雨刚停,冷风刀子似的略过脖颈,往怀里钻。
她裹紧外套出来,小跑这去开了车门。
周怀岑听到声响,睁开磕着的眼调笑,“急什么。”
成音总能被一句话搞得浮想联翩,聚餐的这家餐厅川菜出名,味儿也重,加上好几个同事抽烟,她皱眉,“我想回去换件衣服,一股味。”
周怀岑掌心暖着着她冰凉的手,神色松散,“不用,反正都要脱。”
不久后,成音才知道今晚周怀岑帮栏目组买了单。
他甚至不用出面,就在她的路途上硬生生加了他的名字。
一路上雨又开始继续,水滴在玻璃窗上沥沥的往下蔓延,直至看不见外面风景。
沉闷的车厢几乎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在这之前成音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她突然打电话给他,其实不过是有些想见他。
车驶入东马坊中路,最终在座五重庭院停下,长明灯下鱼肚白大理石透出光亮,旁边种了棵看不出种类的花树。
檐廊过去便是内庭,深棕色实木家具和淡色背景墙交衬分明。
她听学设计的朋友说过,新中式风格需要留白和光影渗透,如今所见却觉寂寥。
屋外雨水只增不减,庭院烟雨朦胧。
周怀岑左边肩膀几乎被雨沾湿,脱下外套随便扔在沙发上,人也倒靠上去,敞着腿肩颈微曲,抬手按了下眉心,像是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人,他问,“饿不饿。”
成音摇头,安静的坐到身边,“想陪你吃的,但没想到会来这里。”
她今天穿的黑色针织长裙,坐下来很显身材,五官是漂亮的,但也没漂亮到移不开眼的程度,胜在气质那点罕见的纯澈,周怀岑漫无目的打量几寸,半响,“是不是还想问我带了多少女人来过这里?”
他手臂虚揽着她的腰,肩颈张力线条流畅,薄肌压在衣服面料下,有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痞气。
成音心思暴露,也不羞怯,周怀岑就是这样的,兴致不好的时候说话就敷衍,懒得游刃有余,直接冷然拆穿。
她心安理得靠在他怀里,甚至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脖颈,不惧怕对视,“不应该问吗?”
距离贴近,鼻间没有丝毫俗气香水味,周怀岑半磕着眼,一霎喉咙有些痒。
其实他不常来,倒是他妈回国会住上几回。
今晚真的喝多了,竟把人带这来了。
成音没等到声音,拍了下他肩膀,眼里有了气恼。
周怀岑笑着抬手覆上她的腰身,把人一提,她便跨坐在他腿上。
成音惊恐挣扎,她个子不矮,骨架却小,及膝的裙子随着动作便撩了上去,没有丝毫迟疑的,那双凉意的手直接放了进去。
吻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压着她的后颈,气息强势的占领抵开她的感官,潮湿温热直达心底。
时间流去现时光阴,酒气木香混杂,在这一切中,她只能感觉到他。
一寸一寸勾勒她的腰线牵引着她的心跳,上移,指腹略过暗扣。
就着那勒紧的边缘流连。
思绪理智陷入沼泥,不敢睁眼,想推他,手却无力的攀住他的肩膀。
缺氧,空白。
灯光没有全开,一明一暗照着沙发上缠绵。
她大抵也醉了,忘记周怀岑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可是重要吗。
就算他难得诚恳讲上一句想听的答案。
她也未必会当真。
午夜梦回,礼堂门口他说‘那地儿就你来过’,车里他调笑说‘这不是有你了么。’
这些令她怅然的烟火,就像一瓶啤酒倒进杯子里,浮了厚厚一层沫,表面绵密细腻,一口喝下去,实则空空如也。
成音突然间有些怕了,逃不开,避不了。
提醒你,有些东西,别奢求。
雨落,喧嚣殆尽。
他们在沙发上接了漫长的吻。
洗完澡,成音还有股窒息感,拧眉揉了揉腿根明显的指印 。
浮现刚刚那些片段,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周怀岑。
温润谦和不过是他的假象,暴烈和占有才是他的本质。
后来细想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她在床上真的吃了不少苦。
他懂怎么摧毁她,又懂怎么捧起她。
同时,那些年,周坏岑真的也把那冷然一生里为数不多的恶劣和喜欢悉数都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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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射灯很亮,斜着打下,照出木色楼梯,扶手是雕刻工艺的,但现在只有一片灰。
书房里,周怀岑已经洗好了,暖气很足,他穿着白T黑裤,正坐皮椅上接电话,眉眼醉态消散,情绪比月光还要薄淡些。
成音知道他那段时间跟中铁局走的近,席画质问的项目开工,好像也是跟一条济南通郑州的铁路有关。
她没打扰,独自观察周围。
空间还是挺大的,书几乎摆满了半边墙,不沉闷,反而容易静下心。
最后她视线留在花瓶旁玻璃柜里的一张合照上。
穿着荷叶边职业装的中年女人站在高大欧洲人身边,笑的端庄亲切。
成音有一种明确的预感,这位是他的妈妈。
那么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她没敢问。
再看旁边的欧洲人,有一次导师让她整理福布斯榜人物采访视频时看到过一样的长相。
周怀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她刚好手里抽了本书翻开。
“看的什么?”
成音将封面露出,“你说为什么君主论资本论不是学生必读书呢。”
周怀岑牵着她去隔壁,卧室亮堂许多,因为常年有人打扫,单色真色床被一丝不苟平铺着,床头也有个小型书架。
他开了瓶红酒,拎着高脚杯递给她,顺势就坐进面前的沙发里,学着她的语气,“那就人吃人了,谁还给社会添砖加瓦呢。”
社会运转需要无穷无尽的燃料,她在这个盛大的运转法则里又充当什么级别的燃料,不得而知。
隔着距离而坐,一个在沙发一个在床上。
成音以前看过一个视频,调侃这儿本地人坐姿的,也就是所谓的北京瘫。
如今亲眼看见,那闲散劲,还真有那么回事,坐没做样,说话都没个正经样。
她感觉有些热,摸了下额头并没有汗,头发吹得干燥垂下挠的脸颊痒,随手拿起躺在柜上的笔。
周怀岑没说话,举杯抿酒,就这样看着她用一支笔把头发挽起固定,浴袍不怎么合身,手臂抬起,露出下方风景,遮遮掩掩的暗色轮廓。
床头灯只开了半盏,静的徒生几丝尴尬。
脖子终于透气,她放下手盘腿坐好,想到什么,“你看热搜了没,都好可怜啊。”
这事还要从昨天凌晨说起,一女明星发长文倾诉自己婚后生活,婆婆瞧不起,老公心疼她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字里行间的委屈和痛苦,吸的一大波粉丝心疼。
周怀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不懂。”
成音以为这人不了解八卦,仗着他的纵容和喜欢,挑重点说起来。
姑娘愤然模样,周怀岑讪讪牵唇,“搞得是你离婚似的。”
她共情能力确实挺强的 ,电影里一句煽情的台词就能让她热泪盈眶,“换位思考呀,同个屋檐下,你长期夹在矛盾中间,不痛苦吗。”
面前人忽然放下酒杯起身,她下意识一愣,周怀岑把她往后一推,身子压了下来。
鼻尖贴着鼻翼,他咬了下她的唇,“我都受不了我妈。”声线哑然,“音音,非要住一起么。”
雨好像停了,风声叶声交融,稀稀疏疏叨扰着不要平静的落入良夜,沸腾热烈燃烧,才不会在世俗的牢笼一生孤寂。
空气中是洗漱过后两人同样的淡香,成音分不清那话里有几分戏谑,是真是假,大概是神经紧绷,注意到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她脱口转移话题,“不是说男人洗完澡不太爱穿上衣吗。”
说完才惊觉自己问了什么。
果不其然,周怀岑斜着头,“我们音音看过不少啊。”
他抬手拨开她发丝,低笑了下,“那知不知道脱了衣服要干什么?”
没任何讽刺意味,一贯的坦然随意。
成音胀红了脸,别开眼,“我没有。”
周怀岑算是明白了,这姑娘生气能和上一秒情绪无缝连接。
握住她的手缓缓推至头顶,想吻她却被躲开。
他无奈失笑,捏住下巴逼着转过脸,低头含住她的唇。
手臂一上一下紧贴,成音忍不住收紧指尖,他们第一次十指相扣,在床上。
楼下未完成的事渐渐有了继续的征兆,温热转而落在脖颈再往下。
她其实是很俗气的女人,那些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即刻快被侵占,本能的退缩之意使得心乱如麻,忽然身上的人停下了。
长时间闭眼,她刚睁开被光刺的眯了瞬,也撞进那双晦涩沉静的眸里。
周怀岑撑着手臂看了一会,掌心被传染的一片热意,往回追溯,校庆那晚她躲开的眼神与今晚她颤抖的眼睫重叠,像是张纯净白纸,叫人不知道怎么下笔。
许久,他靠着她身边躺下,手背覆在眼上。
成音悄悄松了口气,理好浴袍,侧过身来,看着他唇上有道小小的牙印,“我饿了。”
周怀岑一顿,放下手皱眉转头,晚上问她说不吃,现在大半夜的说饿了。
他心口微微起伏,伴随着叹息,把手机扔她怀里,“自己点。”
成音真的开始点了,还点了不少。
外卖是保安送进来的,她不敢一个人下去拿,还把喝了酒的周老板拉起来一起下楼。
客厅里,周怀岑没这么吃,就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的看她。
成音从容擦了下嘴,或许今晚亲密的时刻太多,她整个人也比平时大胆,“怕我吃穷你?”
周怀岑淡漠一笑,“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