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动物乐园》南风有橘

1、烟瘾

　　头顶的老式电风扇呼啦呼啦吹着，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旖旎味道。

　　尖锐的铃声响起，一款快从市面消失的手机嗡嗡地在茶几上震动。

　　正是深夜时分，万籁寂静，高大的树丛在窗外投下一道道黑影。老旧的楼道隔音并不好，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年老的夫妻，偶尔早上碰见了还会念叨着小年轻就是精力好，晚上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

　　客厅的装饰很简单，只摆放了一张茶几和长条的布艺沙发，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沙发上高耸着一条毛毯，在铃声的催促下，毛毯里终于有了动静，一条雪白的手臂从毛毯里伸了出来。

　　手在茶几上胡乱摆弄，仓促间手机垂直掉落，却又被稳稳接住。

　　“喂，哪位？”开口的瞬间犹如电流在人的心里慢慢挠动，天生的一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让人上瘾。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急迫，回复的人却十分淡漠。

　　“好，定位发我，二十分钟后到。”

　　放下手机，薄桑池懒懒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披散的黑发垂在腰间，双目微眯似在陶醉甜蜜的余温。

　　起身的动作吵醒了另外一个人，一睁眼便瞧见薄桑池事后小神仙的魅惑模样，慵懒却有致命的吸引力，这副模样他不知道爱了多少年。

　　宗舟撒娇似地抱住了薄桑池的腰，轻轻地蹭着，如玉似瓷的手抓住他的浓密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须臾间宗舟已然是承受不住，迫不及待地抬头与她接吻。他急切地在她口中搅动着，像是在抓住什么触不可及的东西，焦躁又不安，却又被慢慢抚平情绪，到最后薄桑池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宗舟的唇又软又好亲，吻技却十分生猛，引导他属实花废了一番功夫。

　　薄桑池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宗舟却还是缠着她不放，她伸出手揉了揉宗舟的后脖颈，宗舟怕痒，坚持不到一会终于放开了她。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在不停喘息，陷入了不知名的极度兴奋中，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含着无限情意凝望着薄桑池。

　　薄桑池简直要溺死在他的眼神中。

　　薄桑池笑着点了点他的胸膛，“只是一个吻而已。”

　　宗舟跪着向前一步，眼神炙热，热气直往她身上逼，“我知道。”

　　薄桑池乐不可支，身体止不住微微震颤，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莹白的身体变得圣洁不可侵犯，宗舟仿佛在望着他的神。

　　薄桑池不是不知道他这毛病，他的身体实在是太敏感了，她也不再耽误时间，扯开身上的薄毯光着脚走到地上，捡起了地上的内衣往身上穿。

　　高大的身躯从沙发上下来，非常自然地捡起地上的一件件衣服亲自为她穿上，动作轻柔又熟练。

　　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薄桑池捡起手机和钥匙出门去了。宗舟的视线追随到铁门被彻底关上的那一刻，终于断开。

　　夜晚的风终于带来了一丝凉爽，薄桑池摸了摸口袋，烟已经抽完了。她想了想自己刚刚领到手却又所剩无几的工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车上，薄桑池点开了手机上的定位，她住在郊区，郊区的房租便宜。定位显示的是附近的一座山，报案的人说车撞上了山上的树，车辆损失严重，车上的人员也有受伤。

　　薄桑池想起了前段时间的报道，有个中年男人在那座山上抛尸，尸体被砍成了肉块，血肉模糊。

　　刚打着火，便惊喜地发现车的副驾驶上还剩下半包烟，她打开了车窗，微弱的火星在窗户后飘散。

　　很快她启动了车，这辆车是公司的车，使用的年限长了踩油门变得费劲，通常得踩到底才行。

　　车快速地驶出了小区，她一手方向盘一手烟，看了一眼定位便知道哪条路最近，并不需要导航。幸好还有收音机，放着午夜间舒缓轻松的歌曲，半夜被吵醒的躁郁终于消散了一些，薄桑池的眉头变得舒展。

　　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山上的路还有些泥泞，弯弯绕绕，并不好开。可薄桑池并没有减缓速度，方向盘打得又快又准，油门踩到底，郁郁葱葱的树木匆匆地从身旁略过。

　　正如她所说，正好二十分钟，她到达了目的地。

　　报案的人叫王从，蹲在路中间，山上的蚊虫多，只往他的大腿咬，他拍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是等得不耐烦。

　　他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嗬，还真准时，二十分钟，不多不少，微弱的车灯从前方的小道探出了头。

　　车辆上贴着保险的标志，这是保险公司统一的查勘车，车是一款老旧的国产车，保养的次数少，拿在薄桑池的手里也算发挥了作用。

　　王从正打算借题发挥，斥责保险公司的动作慢，非得让他等上二十分钟，却看见车上下来一道高挑俏丽的身影。

　　女的？

　　王从眯了眯眼睛。女性的查勘员可很少见。

　　一般保险公司的查勘员需要精通车辆维修，各种车型配件，还要拥有熟练的驾驶技术，以及要面对各种刁难客户。

　　最重要的是，需要值夜班。

　　就像今晚这样的情况，深夜上山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一般很少有女性的查勘员。

　　下车后，薄桑池掐灭了最后一点烟，眼皮微微抬起，对王从点了点头，“我看看车辆受损的情况。”

　　王从一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薄桑池的长相实在是太有记忆点了，她是张娃娃脸，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却有一双魅惑、微微上扬的眼睛，鼻梁翘挺，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一丝不屑。总得来说，是一双叛逆的眼睛。

　　两种奇异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青涩却迷人。

　　薄桑池用手机打开照明，俯身查看了一些受损情况，车头已经被撞毁大半，前杠受损，车的侧面也有刮擦。

　　“怎么没报交警？”薄桑池与他擦肩而过，没有闻到酒味。

　　王从终于想起了正事，板着张脸一脸怒气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出险，怎么知道要报交警？！还有你，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到现场，你到底会不会办事？！信不信我投诉你！”

　　薄桑池用手电晃了晃他的眼睛，王从来不及躲闪，被突来的强光强制闭上了眼睛。

　　薄桑池也没有回话，径直走到树前，看了看树上的痕迹，再结合刚刚车上的受损部位和痕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王从虚张声势，还在大声抱怨自己每年都为保险公司贡献这么多保费，服务态度却是那么差。

　　薄桑池也不想废话，冷笑一声转过身来，“这么大的冲击力，树只有这么一点刮碰？痕迹都对不上，你当我傻吗？”

　　王从暴跳如雷，指着薄桑池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作假吗？！”

　　薄桑池好笑地看着他，“你是第一次作假吧，痕迹也不弄得逼真一点。”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骗保是什么行为，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我们还可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对了，我刚刚就注意到，你的手上是洗不掉的黑渍，你是修理厂的人吧？这么做事就不怕以后保险公司把你们拉进黑名单？”

　　王从顿时气势弱了一点，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躲，“你个女的，知道什么？！叫你们公司能说话的过来？！女的懂个屁车！”

　　薄桑池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腹中饥饿，烟瘾又犯了，所剩的烟不多，她得省点抽。

　　王从见她不说话，心中不屑，以为她示弱了。在薄桑池来之前，他心中盘算着两种方案，夜黑风高，地处偏僻，容易让人头脑发昏，如果保险公司来的人经验老道，他便打算与对方合作，反正修车的钱走公款，多得一笔钱，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见到来人是个女人，王从掏根烟的功夫都省了，加上他本人长得五大三粗，他觉得完全能震慑住对方。

　　薄桑池出门的时候随意套了件白色背心和牛仔裤，行走动作间还能看见紧绷的肌肉手臂线条，有锻炼的痕迹，可那又怎么样，在这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女人天生对男性有畏惧心理。

　　王从猥琐地笑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女人，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情怜香惜玉，最近实在是缺钱花，制造假案赌的就是运气，对方来的是个女人也正好，恐吓一番也会被吓得说不出话，都是打一份工，犯不着冒险与他硬碰硬。

　　他不怀好意地直往薄桑池全身上下打量，或者说，是一种恶心的凝视。

　　薄桑池还是没忍住，摸出烟点上，甩给王从一张放弃索赔的告知函，“你直接报交警吧，让交警来跟你说。”

　　薄桑池呷着烟慢悠悠地吞吐，颇为怡然自得，仿佛并不在意王从的刁难。

　　正常情况下，遇上这种案件，交警都会站在保险公司一方，王从不至于傻到报交警。

　　“你会不会查勘现场？！我这么明显的事故，你说是假案就是假案？！把你们领导的电话给我，我要投诉你！”

　　薄桑池向来容易满足于眼前的快乐，抽上了烟，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王从，“没有。”

　　“你说什么？”

　　“我说，领导的电话，没有。”

　　一口烟吐在了王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