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我装的》南鸦ya

24、终篇（下）

　　两年后，空中城。

　　“上校，原来你在这儿啊。”，费兰德端着一杯咖啡，找到了正在实验室外看风景的季停舟。

　　季停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叫错人了。”

　　两年前他就已经卸去军队的职位，现在的上校是陆凛。

　　费兰德道：“害——，叫习惯了嘛，而且就算陆凛来了，他也得这么叫你。”

　　季停舟没说话，望向了城外的一片天。

　　空中城边际的天空飘着一层浓雾，氤氲的湿气如浓墨般化开，笼罩在地面上空。

　　费兰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道：“现在地面已经是冬天了吧。我听陆凛说，地面的异种清理得差不多了，等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

　　他本来想说的是“也不知道夏时能不能醒过来”，可看到身旁人的侧脸，费兰德又沉默了。

　　有人比他更希望夏时能醒，也比他更痛苦的等待着。

　　空中城没有冬天，每天都是温暖明媚的春，从地面被救援到现在，整整两年，夏时都没有醒过来。

　　“季上校。”

　　出实验楼时，季停舟碰见了柏莉，看上去应该是柏莉在等他。

　　两人之前并没有过什么交集，季停舟能认出来，也只是因为当初的那张婚姻匹配的资料登记。

　　柏莉走到他面前，淡淡一笑，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本棕色笔记本递给他：“我觉得这个应该物归原主才是。”

　　季停舟猜那应该夏时东西，所以他也没多问什么，沉默地接了过来。

　　两人的关系以及夏时的身份自两年前从地面回来到现在，在整个空中城恐怕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了。

　　时至今日，当直面这位传说中的冰川上校，柏莉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笑了笑，道：“我没想到夏时的心上人会是您。”

　　她也知道夏时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想来，眼前这位上校心里应该并不好受。

　　正因为经历过爱人的离别，所以柏莉更能感同身受。

　　她问季停舟：“上校，您想听听夏时住在那里那段时间的故事吗？”

　　她所说的是自己和夏时被迫同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自从匹配制度被取消以后，那些原本供来匹配双方适应和熟悉的居所基本上都空置下来了。

　　夏时和柏莉曾住过的那个院落，依旧鲜花盛开。

　　柏莉带着季停舟踏进门槛，眼前一片盛开的玫瑰，如火燎原，开满了整个院子。

　　那一刻，柏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她院子为精挑细选一支花夏时。

　　她笑着同身后的人的说：“夏时之前每次出门都会精心挑选一支玫瑰，想来应该就是送给您的。”

　　季停舟也想起那个拿着花在联盟大厦楼前等自己的夏时，霞光中，少年的脸也被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眉眼带着一点腼腆的笑意。

　　也许也是那时刻，季停舟才恍然意识到了自己对少年不一样的情感。

　　“上校，我相信夏时一定会醒过来的。”，柏莉望着微微发愣的季停舟，温声道：“因为这里有他想见的人。”

　　柏莉说：“很多年前，我爱人在战争中牺牲了，但我始终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有时候吹过的一缕风，盛开的一朵花，我觉得都有他的身影。我觉得思念和等待对人们来说，应该是一件美好的事，因为还有期盼，所以我相信夏时一定能感受到您的思念。”

　　其实在那本被遗落在这儿的笔记本上，写满的也是夏时对季停舟的思念——

　　[来到空中城的第一天，博士说抗体实验可能是拯救世界的奇迹，但我觉得人类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本身就是奇迹。就像上校，虽然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冷漠，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坚定。]

　　[来到空中城的第七天，上校带我走进了一片满是萤火虫的丛林，上校说这个世界仍然是有光的，我相信他。我想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来到空中城第十四天，没想到空中城的婚姻匹配居然是真的(?﹏?)，虽然我也不太明白婚姻意义是什么？但我在想，以后上校也会和别人结婚吗？]

　　[来到空中城的第十八天，我遇见了柏莉，她人真的很好。院子里的花很漂亮，她告诉了我她有一位爱人，也告诉了我什么是爱，原来在她描述中，我第一个会想到的人是上校。]

　　……

　　[来到空中城的第三十六天，今天也给上校送了花，虽然没能说上话，但远远的看着也很感慨上校穿军服的样子是真的很好看，以后想每天都见到他。]

　　[第六十五天，在射击场遇见了上校，这可能是我来到空中城最开心的一天。但是，某个人真的很坏(?`~??)]

　　[第七十三天，上校离开了空中城，我很担心他，希望上校能够平安归来。]

　　这是夏时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也许是真的是冥冥之中存在感应，思念有声，在即将启程回地面的前两天，沉睡了整整两年的夏时终于从在混沌中醒了过来了。

　　疗养室里，隐约中，夏时听见有人欢呼。那些喜极而泣的声音穿过冰凉的玻璃，传遍实验楼的每个角落。

　　“醒了！醒了！太好了！”

　　“快！快！快去报告上校！”

　　“季上校，夏时醒了！”

　　睁开眼的那一刻，夏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白，看不真切，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朦胧间，他好像又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有人叫他小离，有人叫他夏时。

　　“小离……离火长燃……”

　　“夏时……夏时……”

　　那些远去的记忆像海水般涌进他的脑海，渐渐地，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他看见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季停舟温柔的伸手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上校……”，恍如隔世般，夏时生涩地张开嘴，唤了一声眼前的人。

　　两日后，在一个晴朗的冬日，在离开地面不知多少个时日后，人类终于得以返航那片他们魂牵梦萦的故土。

　　从飞行器的机舱往外看去，地面的大地上还是一片苍茫，满地的银装像是上天给这片土地的怜悯，彻底冲刷了那些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污垢与苦难。

　　夏时站在窗口往外看，他在想，回到地面以后，他还是要回平南。他的亲人，他的朋友全都留在了那里，他想让那片废墟重新再开满鲜花，让那些枉死的灵魂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

　　他看着看着，身后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夏时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果然，季停舟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大衣。

　　曾几何时，夏时还被那沉稳的脚步声吓破胆。

　　如今夏时侧眸，看向他身旁的人，季停舟身形挺拔，站在他身旁，同样望向了脚下那片苍茫大地。

　　初次见面时，夏时就感觉到过，上校身上和陆凛身上，有一种很相似的东西。

　　后来，在离开空中城的那一刻，夏时也在费博士身上感受到了。

　　现在他才明白，那大概就是上校口中所说的，人类身上的坚韧。

　　他们何其渺小，又何其伟大。

　　夏时默默地想，在他沉睡这几年里，时过境迁，很多事物都已改变，但上校仍然是那个上校。

　　“上校。”，他牵住身旁人的手，轻轻笑了，以一种狡黠又得意地口吻道：“你不是说如果我是异种，你就要杀了我吗？”

　　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季停舟非常冷血又无情的拿枪指着他，并放言“如果你是异种，我会亲手杀了你。”

　　但现在，季停舟看着他，眉眼温柔得不像话，他轻抚了一下夏时的头，认真说：“你不是。”

　　夏时笑了，确实，他现在已经没有翅膀了。

　　据说费博士根据当初研究中心的实验，对抗体实验进行了进一步研究。

　　他发现夏时身上有霍克的基因，猜想也许人类基因融入得越多，人类意识也就越强大。

　　随着实验的一步步深入，空中城已经找到了稳定产生抗体的方法，而且还消除了那些异种基因可能带来的异化。

　　也就是说，夏时现在不再是只没用的蝴蝶，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轻笑着，望向苍茫的天地，在季停舟身旁开口：“很多年后，我可能还会遇到很多有缘人，他们可能来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会告诉他们，我曾在南极冰川遇到过一个人，他像朝阳下的雪松。他们也许会问我后来呢？”

　　季停舟静静的望着他，目光缱绻，没说话。他想，如果他是那些听故事的人，他一定会知道夏时接下来会说什么。

　　大概，什么都不会说。

　　夏时望着远方青山覆盖着的雪色，把那些梦呓的话语也一同交给了青山，他看向季停舟轻然一笑。

　　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夏时在他怀里说：“我会告诉他们，后来我梦醒了。”

　　机舱的广播里响起了他们这场行程的终点目的地抵达播报——

　　“亲爱的各位乘客们，NG39号飞行器即将降落，降落地M34-4602151-B。”

　　“据研究表明，在浩瀚的宇宙中，这仍然是迄今为止找到的唯一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地球。”

　　“欢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