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我装的》南鸦ya

20、空中城5

　　地表上空，战机掠过连绵茂密的从林，一直往南方飞去。

　　一片宁静中，犹如饥饿的狼嗅到血腥。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掠过的丛林中，那些高耸如云的树木上，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亮了起来。

　　“上校，我们离目的地还有二十三点四公里，检测仪显示研究中心周围存在大量异常频段波动。”

　　季停舟瞥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显示屏，然后在满是红点的山地圈出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点，道：“在这儿布防。”

　　“好的，上校。”

　　半个小时后，一架飞行战机稳稳地落在了山地的一片平原之中。

　　季停舟走出战机，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看了一眼。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在那片废墟之上，诡谲而神秘。

　　那是之前被摧毁的，人类在地球上建造的最后一个抗体研究中心。

　　“上校。”，随行人员走到季停舟身后，“检测仪显示有一批异种正在向我们移动。虽然强度不大，很可能是小型异种，但数量很多。而且……”

　　“而且它们有意识，甚至是群体活动，在等黑夜的到来。”，季停舟只看一眼，就明白他想说的话。

　　其实最开始异化的那些动植物并不具备思想，它们无差别攻击一切生物，甚至是自己的同类。

　　后来，随着人类基因越来越多的掺入，这些异种逐渐具备了同类思想，开始攻击与自己不同的生物。

　　再后来，低级异种被淘汰，一些高级且具有一定智商的异种存活了下来。

　　南极基地被感染的霍克，就是具有独立思想的二次变异蝾螈。

　　“上校，那我们怎么办？”，随行士兵可能没有那么多作战经验，这会儿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不安。

　　季停舟沉默望着那片废墟，眼底逐渐漫上一股冷意，他道：“如果明天早上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回空中城。”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这里的防御机制，确实可能只够他们撑一个晚上。

　　“可是上校，您……要一个人去吗？”，士兵看了一眼被乌云笼罩的建筑群，不用想他都知道那里肯定隐藏着许多异种。

　　“嗯。”

　　季停舟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但这会儿士兵居然从他那张万年不动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

　　季停舟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异常柔和。

　　地面最后一丝光线被一望无际的山脉吞没，丛林之中发出呜咽的风声，混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婆娑声。

　　废弃的研究中心静极了，脚步落在地上，在整个空旷的室内清晰可闻。

　　季停舟凭着脑海中曾经的记忆，很快进入到了整个研究中心的内部。

　　可惜，这个地方损毁得太严重，一路上铺陈着各类异种与人类的尸体。

　　身后传来一些簌簌的声响，似乎有东西在跟着他。

　　继续往前走，他来到了研究中心最核心的一处实验室。

　　实验室面目全非，到处都是坍塌的碎片，实验器材和器皿也都化成了一堆生锈的破铜烂铁。

　　季停舟蹲下身，查看那些碎片上仅剩的文字描述——实验体三十——，编号031……实验体二十五号，编号02……实验体三号，编号003……

　　这儿就是当初研究中心进行抗体实验的地方。

　　而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编号背后，实际上代表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在一百多年前，地面的南方，因为有研究中心的存在，有一块相对平静安全的区域，可免受异种的入侵，叫平南。

　　平南是一块静地，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它更像是人们向往的乌托邦。

　　直到七年前，一场来自同胞之间的战争打破了这片宁静。

　　研究中心偏激的科学家联合当时驻地的军方人员四处抓捕平南居民，以活人为实验体，进行了一场抗体实验。

　　这都是研究中心被毁之后，南极基地才查到的东西。

　　荒野的风疾掠而过，战火一路向南，烧过整片大地，燎天的火势近乎淹没了整个平南。

　　风声，呼喊声，枪声，刀声像震耳欲聋的悲歌。

　　少年一个人缩在那狭小的茅草屋里，听外面的哭喊交织，他听见那些恶鬼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的是谁……

　　空中城，夏时望着远处正在向空中城移动的黑点，思绪不安。

　　忽然，有人惊呼：“博士！不好了！信息所传来消息，有一批不明生物正朝空中城靠近！”

　　费兰德站在夏时身旁，他当然也看到了城外那些正在移动的黑。

　　最糟糕的情况来了。

　　一切就像冥冥之中注定的，上校一走，空中城的位置就暴露了。

　　“陆中校呢？”，费兰德面色凝重。

　　“中中中……中校已经去布防了！”

　　季停舟目光掠过那些零碎的信息，有些碎片旁压着半张或是整张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照片。

　　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一张最角落，已经被泥沙遮掉了半张脸的照片上——那是夏时？

　　不对。

　　他拾起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干净，照片上的少年露出了青涩的脸庞。

　　是巧合吗？

　　少年竟和夏时有着一张近乎七八分相像的脸。

　　而破碎的器皿上写着，实验体二百三十六号，编号236，人类，沈离。

　　沈离？

　　这不是多年前失踪的那个实验体！

　　季停舟看着那张照片，一种诡谲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型——如果，如果夏时最开始对他说的不知道不是骗他的，那会不会……

　　轰——，一声长啸划破天际！

　　季停舟迅速将那张照片揣进怀里，他转过身，看见了一直尾随他的东西——是一只身型巨大的变异异种！

　　不知已经融合多少物种，光靠肉眼甚至已经无法辨认不出它的原属。

　　怪物嘶吼着扑来，季停舟身手敏捷，避让开攻击，迅速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枪。

　　天已经完全黑了。

　　无边的夜色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吞噬着这个世界。

　　“中校！顶不住了！”

　　陆凛一脸寒色，他望向城外那片黑压压的异种，密密麻麻，争先恐后，没有尽头。

　　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战争。

　　曾经的异种根本不可能抵达空中城这样的高度，也不可能汇集如此之多，它们正在向更高更可怕的方向进化！

　　“中校！”

　　怪物猛烈的撞击，那层庇护着空中城的屏障正摇摇欲坠。

　　人类真的要灭亡了吗？

　　陆凛闭上眼，耳边嘶鸣不止。

　　良久，他才用干涩的声音说：“通知全城……紧急撤离。”

　　直到后半夜，空中城破，全体幸存人员撤离到了城中核心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负隅顽抗。

　　没有人能杀死这些怪物，很快，核心区也会被攻破。

　　他们没有退路了。

　　“准备最后一个方案吧，费博士。”，陆凛拧了拧眉心，神色疲倦。

　　费兰德没说话，他望着陆凛，沉默。

　　陆凛苦涩道：“如果天亮之前季上校没回来，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上校……

　　夏时站在一旁，心尖被这两个字灼了一下。

　　陆凛所说的最后一个方案，是流浪计划——他们会将最后幸存的人类送入宇宙，如果……如果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他们或许能找到第二个地球。

　　可宇宙这样无边无垠，那样的希望又真的会存在吗？

　　费兰德从夏时身边走过，他拍了拍夏时的肩，试图安慰道：“上校说过他会回来的。”

　　夏时没说话。

　　他脸色十分苍白，周围不安的躁动海水一般向他涌来，而他像个异类……混在这格格不入的场合。

　　那些远去的战火……梦中浮现的声音，模糊的脸庞，此刻正海水似的涌现在他脑海里。

　　“小离小离……你看外面的灯，好漂亮啊。”

　　夏时清晰的看见，自己和一个少年站在研究中心的囚笼里。

　　少年抬起头，望向玻璃外的神情有些黯然，眼睛里却像有一簇燃起的火苗。

　　“小离，我们会变成蝴蝶吗？”，少年看向他，轻轻地笑了。

　　“听博士说，基因融合之后我们可能会变成很多东西，天鹅，白鸽，孔雀，也可能是浑身黑漆漆的乌鸦，我最想变成蝴蝶。”

　　夏时那时候不懂，问他：“为什么？”

　　少年把头转回去，笑道：“能飞啊，又漂亮又温和，没人会害怕它们吧。”

　　漂亮……温和……人类大概也没想到，能在那场实验里存活下来的保留人类意识的，竟然如此渺小毫不起眼的物种。

　　“你会变成蝴蝶吗？”，站在悬崖边的少年总那么固执的问他。

　　小离……离火长燃。很多年前，少年告诉他：“离火长燃，小离这个名字并不是代表离别，而是希望你健康长寿的意思。”

　　后来，实验体失控，整个研究中心沦陷了。

　　夏时记得那时少年拉着他跑过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最后，少年告诉他：“别哭，不可以哭。小离，你要变成蝴蝶……飞远一点，再远一点……再也不要回来了……”

　　远方的山顶泛出一层白，震耳欲聋的咆哮仍不绝于耳。

　　害怕、恐慌、绝望。

　　在反噬来临之际，人类显得如此绝望又无助。

　　天，马上就要亮了。

　　夏时目光一沉，他抬眼望向了那片灰蒙的天际。

　　人类的死活他不在乎，但他想见那个人。

　　“夏——”，陆凛转身向他走来，正欲抬手去拍夏时肩，目光却骤然一凝！

　　他看见，夏时那截锁骨上的藤蔓苏醒一般开始延伸开来！

　　那些青绿色的小花竟然正在一朵一朵绽放！

　　紧接着，夏时浑身散发出一层绿色的荧光，背后慢慢隐约生出了一对青绿色的蝴蝶翅膀！

　　“你是异……怎么可能？”，陆凛望着眼前的人，失神的呢喃，眼里不可置信。

　　夏时没说话，只是望了他一眼，便煽动翅膀，飞了起来。

　　他听见周围人惊恐的求救和望向他时畏惧的眼神，明明曾经他们也是同类。

　　“夏时！危险！”

　　远远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费博士忽然叫了他一声。

　　夏时回头，他看见了博士眼里关怀与担忧。

　　不是看异种，不是恐惧，只是看待同伴，担忧的眼神。

　　或许博士已经明白他是当初失踪的那个实验体了。

　　费兰德望着他，艰涩道：“夏时……回来，我知道，你恨我们，但你不想等上校了吗？外面很危险，你回来……”

　　夏时怔怔的望着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