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我装的》南鸦ya

15、南极基地15

　　走出实验室，夏时望向无垠的雪地，没有尽头，只有一片苍然。

　　心里像是生出一条蒙雾的路，蜿蜿蜒蜒地在雪地里蔓延，没有答案，没有尽头。

　　蝴蝶也会难过吗？夏时想。

　　他抬头望见了不远处正在跟士兵说话的季停舟。

　　季停舟抬头，也看见了他，然后低头跟面前的人说了句什么后，抬脚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走到夏时面前，季停舟皱眉问了一句。

　　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季停舟能看出来，夏时在难过，而且眼眶也是红的。

　　夏时摇了摇头，他看着季停舟。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那件事说出来，如果说出来，那么克兰会死吗？

　　可那些在实验室被感染的人，他们也很无辜，而他们的死因很有可能就是那股诡异的梅花香。

　　他轻声道：“上校，我好像有一点难过。”

　　季停舟望着他，目光里似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夏时没等他说话，又继续开口问：“上校，如果有一天，您最亲近的人变成了异种，您也会杀掉他们吗？”

　　本以为听到的答案会是一句坚定果决的“会”。

　　但辽辽的冰原上，风雪停了，季停舟把目光投向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对他说：“从来就没有异化的人类，你抬头看。”

　　夏时疑惑抬头，他看见了在这个白茫世界里的寥寥数人。

　　昏黄的路灯下，年近花甲的老人被搀扶着，步履蹒跚；年幼的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形色匆匆……

　　那一刻，寒冷的冰原上，眼前的人，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季停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口吻对身旁的人说：“曾经有人告诉我，人类本身就是矛盾体，是善也是恶，他们亲手创造这个世界，最终也被这个世界埋葬。但，其实不是的，如果那些死去的人能看见，他们也不会希望如此。”

　　这也是第一次，夏时见到这位上校如此平和的样子，不再像冰山，而是像那些挺拔的、落了雪的青松。

　　“我们手里握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死者的夙愿和生者的希望。”，季停舟的话就像那些掠过冰原上的风，让夏时心中一颤，久久不能平复。

　　死者的夙愿和生者的希望，夏时忽的想起费博士刚才在天台上说过的话“很久以前，我曾经问上校，他为什么总能坚持，他跟我说，人类总是孤独又坚韧的。”

　　在那些混沌的日子里，在那些满目疮痍，只有一片雪色的世界里，人类只能坚定的走下去，哪怕这条征程孤独而漫长。

　　“上校。”，夏时下定决心，他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坚定道：“其实——”

　　嘭——！

　　他话音未落，一声震天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音！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警报在整个寂静的夜空长鸣了起来！

　　来了，比预想的还要早。

　　季停舟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一下夏时的头：“先进实验室，其他的待会儿再告诉我，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夏时不解。

　　雪地里警报越响越急，周围漫无边际的黑和季停舟的话让夏时心生出了一股寒意。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不等季停舟回答，随即响起的紧急广播就告诉了他答案——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常波段！”

　　“警报警报！，发现异种入侵，正在向基地区域移动，请紧急避险！请紧急避险！”

　　异种！入侵！

　　夏时脸色惊变，尽管他不愿意联想，但一切似乎都发生得太过巧合！

　　“上校，是——”

　　“警报！警报！异种已入侵基地，请紧急避险！请紧急避险！”

　　不对，怎么会那么快！

　　“你先进去。”，季停舟眉头一皱，根本没顾得上听夏时的话。

　　他掏出通讯器，开始询问通讯器那头的陆凛：“陆凛，现在什么情况？”

　　“上校……不好了……”，陆凛明显是在奔跑，呼吸很急。

　　周围嘈杂一片，警报声、枪声、呼救声混杂在一起。突然！陆凛那头通讯器像被什么东西打飞了出去，只听到他骂了一句：“防御系统被人破——草！林肖你他妈干——”

　　嘟嘟嘟——

　　频段受到干扰，通讯被迫切断。

　　林肖？季停舟目光一冷，迅速走到车边上了车，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夏时一眼，就往暗影绰绰的夜色中驶去了。

　　“我靠！林肖你他妈疯了吧！”，陆凛一个没留神，差点被身后的人一拳爆头！

　　“疯？我早就疯了！你们都去死吧！都去给他们陪葬！”

　　林肖拔出身上的刀刃，朝陆凛挥去！

　　“是你？”，陆凛答应迅速，一个侧身躲过刀刃！

　　他徒手擒住林肖的手腕，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是你破坏的防御系统！妈的！”

　　“是又怎么样！”

　　林肖狠笑起来：“都是你们活该！”

　　“草！”，陆凛怒火中烧，与之扭打在一起：“你他妈居然做异种的帮凶，你不怕死吗！”

　　“死？陆中校，你有试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吗？季停舟他根本不是人，他明知道有更好的办法，可他瞒着所有人！他宁可杀死自己一个个的同伴！”

　　“他才该死！”

　　“救命啊啊啊啊！！！！！救命！！！”

　　基地里人群乱窜，一条巨型蝾螈摧毁大片建筑，正朝基地中心进攻！

　　嘭嘭嘭——

　　任何军火落到巨型蝾螈身上都在一瞬间化成了粉齑！

　　“上校！基地撑不了多久了！必须马上撤离！”

　　“上校！”

　　周边哭喊声此起彼伏，季停舟唇角带血，目光冷冽地望着眼前的巨型蝾螈。

　　那股之前总是淡淡的梅花香，在此刻变得异常浓烈。

　　“上校！来不及了！”，士兵再一次呼喊！

　　季停舟目光幽寒，他打开通讯器，沉重喘息的声音传往南极基地最后一道防御：“航空中心准备撤离。”

　　他才切断通讯，全基地的广播就再次瞬间了响起——

　　“警报！警报！请幸存人员立即前往实验室楼前准备登机！”

　　“警报！警报！请幸存人员立即前往实验室楼前准备登机！”

　　实验楼里早就乱做了一团，费兰德穿梭在向外涌的人群里，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边疾步一边喊：“夏时！夏时！”

　　夏时混在人群里，听到费兰德熟悉的声音，刚想回应：“博——”

　　旋即，他就被一个人给拽住了手腕！

　　“跟我走。”

　　混乱中，兰塔抓住了他的手腕。

　　“克——”，惊诧中，名字刚到嘴边，夏时又想起拉着自己的这个人是多么恐怖。

　　他挣扎着，想挣脱：“你放——”

　　“想活命就跟我出去！”

　　兰塔这一声声音很大，甚至带着点凶狠，夏时噔的一下被吓住了。

　　他本来就胆子小，被这么一吼，瞬间有点眼红要哭的样子。

　　太像了。

　　看着眼前的人，兰塔就像再次看到了那个在极光下给自己讲故事的少年。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放轻语气对夏时说：“我带你出去。”

　　实验楼前，撤离的三架飞行机已准备就绪，逃亡的人正争先恐后的往上挤。

　　“吼——”

　　兰塔拉着夏时跑出实验室，实验楼底下地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巨型蝾螈的移动速度太快了！

　　“救——”，惊呼的人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句完整的救命，就被巨型蝾螈一口吞下了。

　　“不……”，夏时听见身旁的人呆呆的低声喃了一句。

　　忽然！远处的巨型蝾螈目光一凝，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霍克……”

　　兰塔盯着眼前巨型异种，失神的叫了一声。

　　霍克？夏时心下一惊，他抬头看向那头又丑又凶的怪物，他不明白，难道这头怪物居然是——

　　巨型蝾螈望着眼前的人，凶狠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片刻犹豫。

　　随之，那犹豫被一种更加狠戾更加可怕的眼神替代，向两人进攻了过来！

　　“跑！”，兰塔一把推开了夏时！

　　他迅速掏出口袋中的铜铃，朝眼前的怪物摇了几声。

　　巨型蝾螈顿了两秒，随即长啸一声，又继续不顾一切向前爬行！

　　不对……失效了？

　　兰塔望着手里的铜铃，面色十分难看。

　　巨型蝾螈在他愣怔的几秒，已经认准了目标，朝夏时爬了过去！

　　夏时摔倒在地，惊恐中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霍克！”

　　随着兰塔的一声惊叫，夏时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救他的人，一股冷冽好闻的味道及温热的呼吸就落在了他的脸颊和鼻尖。

　　“上校！”，夏时心跳加速，搂住了季停舟。

　　“抱紧。”，季停舟呼吸有些急，说话的声音虽然很沉，但带着热气，不似平常那般冷了。

　　夏时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季停舟迅速把他送到飞行机口，只匆匆留下一句：“先上去。”

　　夏时抬头，望见了眼前狼藉一片基地。

　　毁了……

　　见过基因培养基地被摧毁的夏时，在这场混乱中，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南极基地，没有了。

　　数个小时后，最终从南极基地升空的几架飞行机掠过冰川，驶向了更远的地方。

　　机舱内，夏时抬眸，望见了正站在机舱窗口俯视外界的季停舟。

　　他一身军装，站姿笔直，目光深长的望着窗外。

　　望着那背影，夏时心里生出一阵难受，他轻声走过去，顺着季停舟的目光望出去，远处除了连绵的冰川，还有一座坍塌的基地。

　　天光破晓，经过一夜的黑暗，清晨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冰川上，在废墟上映出了一片橘红。

　　就在几个小时前，夏时亲眼目睹了一场巨大的灾难，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沦陷。

　　那么，上校呢？

　　有那么一刻，夏时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那么无坚不摧，冷漠无情，他也会难过，他也会自责。

　　夏时踮起脚，伸出一只手覆在了季停舟的眼上，他轻声说：“上校，好像您杀异种的时候总会捂住我的眼睛。”

　　“所以，请您也忘记这个。”

　　辽阔的冰川上，南极基地仅存的人类乘着飞行机，掠过废墟，掠过山川丛林，一直往上。

　　穿过层层白雾，它往人类更高的文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