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低等公民》暗蟒

6、第 6 章

　　“高热是生殖腔破损导致的，注射完这组药剂很快就会好。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我手里拿着医生递过来的报告单子，皱着眉头边看边听对方解释。

　　“重要的是，检测结果显示，您的雌奴生殖腔受损严重。”医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从检测结果来看，他有九成可能失去生育能力，您……”他欲言又止。

　　“有办法治疗？”

　　“具体需要他在这里配合我们观测下，但对于雌奴来说，这种情况完全……”

　　“我会给他办理住院手续，接下来的几天劳烦医生帮我照看加维斯了。”

　　加维斯，这是军雌真正的名字。来医院登记患者信息的时候我叫他填写的。我说，“沙沙”这个称呼不适合出现在医院信息里。于是他照我说的做了。

　　此时军雌还在诊疗室里，这张诊单先他一步直接到了我手里。因为我是他法律名义上的雄主，有权利首先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失去生育能力对传统雌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消息。繁衍意识刻在虫族的基因里，雌虫们大都希望能生出一个强壮的后代。

　　他可能会伤心的。而我，并不想看到对方低落的样子。

　　“他知道吗？”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单子，看向医生。

　　“您享有第一知情权，我们还没有告诉他。”

　　“那这件事请就请先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心养身体，不要乱想。

　　得到医生的肯定后，我把单子了收起来。

　　我来找加维斯的时候，他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候诊区的座位上等我。今天他穿着我新给他买的休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有些拘谨。

　　不像个病患，倒像个陪诊的家属。

　　心里刚刚冒头的担忧被这一幕无声地消融了。我露出笑意走过去。

　　“加维斯。”我叫他的名字。

　　军雌的反应似乎还是有些迟钝，过了两秒才回过头来，看到是我出来了，他急忙起身，像是下属迎接他的上司。

　　“主人。”

　　我微笑的表情僵住了。

　　这个称呼在外面叫总觉得……

　　我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暗暗决定以后找个时间和加维斯商量商量。

　　“接下来的几天你在医院养伤，一会儿我带你去办住院手续。”我切入了正题，视线在他的小腹掠过，那张算不上好的诊单开始在脑袋里回旋。

　　正当我想转身带他办手续的时候，军雌略带慌张地叫住了我。

　　我歪头看了过去，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加维斯的表情同昨晚一样，压抑中透露着一种不安。我细细地观察着这种变化，等待着对方给出回答。

　　"您不需要为我破费，我真的能自行恢复。我……"军雌的头颅微垂着，像是为了掩饰表情似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又像断弦的吉他般戛然而止。

　　我以为对方在担心费用问题，于是用安慰地语气解释不用担心医院的费用，他只需要好好修养。然而军雌的局促并没有因此减少。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对方是在排斥即将到来的陌生环境。这么想就说得通了。

　　家养的狗狗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若是能看到主人的身影，那么它会玩得忘乎所以；可是一旦长时间不见主人的踪影，且无法确认回家的方向，那么它就会陷入迷茫和焦虑。

　　如果不是对方太高，我就要上去摸他的头了。相对站立的状态下，我比对方要矮一头，举高手臂的同时需要踮脚才能摸得舒服。

　　“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没有课的时候我会过来这边。”

　　“别担心，只需要待几天，一个星期都不到。”

　　军雌脸上表情有些许松动，我直接过去拉住了对方的手。

　　“走吧，明天给你带甜品好不好，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像哄小孩子一样拉着他往前走，小乖只是顺从地跟着我的步伐。

　　真乖。我心里想。没有人会讨厌一只听话的大狗，我越发喜欢他了。

　　小乖在医院住下了。医生给他注射药剂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小乖一直看着我，我每次抬头都能正好与他对视，然后看着他颇为淡定地转开视线，就好像每一次对视都是一场意外。

　　下午有课，不能继续陪着小乖了，我买了一些水果进行投喂，再反复叮嘱要好好休息不要乱想。随后我离开了医院。

　　医院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也空荡的。这种地方向来是雄虫的专属，雌虫们鲜少来这种地方。

　　到处惨白的一片侵蚀着感官。

　　加维斯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种无措感在内心持续发酵，仿佛有什么厄运将要重新笼罩而下。他从未意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那个小屋子对他的意义已远不只是休息的地方，那里更像一个避风港，给他精神慰籍，让他从过往的漩涡里短暂逃出，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也许很难理解。三天的时间会让一个虫对另一个虫产生依赖吗？

　　也许从初见的那刻起，有些东西就变了。加维特又想起了第一次与小雄子对视，那双透着光的晶莹双瞳温柔地看着他，不掺杂半点欲望，干净得像是意外闯入此世的神灵。

　　雄子清洗掉他身上的脏污，温柔地为他涂药，给他买新衣服，亲手做早餐以及买甜点……

　　几天的时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对方施舍的善意与温情远超数年内的积攒，让人无可抵抗地沉醉其中。

　　三天能看清一个虫的秉性吗？

　　也许不能。但加维斯愿意相信他是特别的。可即便对方迄今为止的温柔都是伪装，那他也甘之如饴。如若真有那一天，这段能称之为甜蜜的回忆，也将会支撑着他继续忍受外来的所有恶意。

　　小雄子晚上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有食物也有书。书，加维斯已经很久没碰过书籍了，久到他甚至怀疑自己还能否顺畅读完整本书。

　　小雄子坐在他的床前，不停地跟他说话聊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静静地听着对方讲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本就很少与雄虫接触，最频繁的接触也是在……

　　加维斯停止思考这个问题，他有意逃避那些事情。

　　小雄子背过身去摆弄自己的个人终端，好像在和什么人发消息。这时候他终于有机会明目张胆地看他了。加维斯看着对方的背影，目光炙热得仿佛要将之印刻进骨髓。

　　小雄子似乎有事，很快就离开了。

　　加维斯觉得内心又空荡起来了。他安静地躺回病床，双目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知道，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