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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三个火枪手 ...


  •   我无意再睡了。洗漱完,我就往分局赶去。

      进了局里,大厅里坐着一个人。我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分辨出了一张报纸,然后是两只手和一个黑色的脑袋。啊,肯定是电工,我的好哥们儿。我揉揉眼睛走近,正好跟他聊聊我们在他的杰作上干了什么好事儿。

      等等……

      但那个人好像不是冯电频。还没等我开始做心理准备,报纸就哗啦一声降下来一半:罗轭的脸赫然出现在那里。

      我宕机了。妈的,他在这蹲我呢。

      我还没想好怎么道歉,甚至手上一件东西也没有,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脸上这副眼镜。但意外的是,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早上好。过来坐吧。”

      我竭力冷静,朝他强忍惶恐地点点头,拘谨地坐下了。

      “说混账话支我走,单独套话,还用了点刑,嗯?”他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又离我近了点儿。

      “你、你都知道了?”我伸手去揉眉头,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真对不起。我应该用比那样更好的……方法。你生气了吗?”

      他郁闷地点点头。

      上帝啊,我真的不应该那么着逼他走。我现在才意识到后悔。一昧的施压、一昧的前进,从不听取任何建议。我他妈干太过了。世上有比我更混蛋的东西吗?谁会害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眼镜儿,不还是怕他后面跟的那条高大得吓人的猎犬?我想起几年前那把离我咫尺之遥的消防斧,我就这么对我的守护天使的?

      “对不起。”我伸手握住他,“对不起。我真是个混账。我为我的垃圾话道歉。”

      “你支我走,因为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他更加郁闷地看着我。

      我伸手要去推眼镜,手在半空滞住了。

      这是一个极其强硬的观点,像一柄坚利的钢钉。我紧紧摁着眉头:“我只是不想你在场……你的遏制非常扫兴。”

      “那你问出了什么?”他凑近了一点。

      我没把问出目的告诉他,搪塞过去:“我只是单纯在……用刑。就是这样,测试服从性。”

      他十分不信任地挑起眉毛。真是越描越黑,我心想,不说实话,这样显得我防备心很重,很伤人。

      但这是事实。

      “看来你更喜欢单独审讯。”他将目光移回报纸,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同时也巧妙地隐藏了受伤的情绪),“你审过孩子吗?”

      “没有多少,但孔寂算一个。我从四十二中学就是这样套出他的能力的。”

      “你知道这种私刑行为是犯罪吗?”

      我把双手并上,送到他眼前:“我就在这。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把我送上椅子。”

      他看了看我,兴致缺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你考虑赶快上工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兴许是一种直觉作崇,就算我真的绑架,勒索,给人的脑袋开个洞……干尽一切违法的事,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只会迅速地用他的行事作风帮我处理好一切,铁锹,试剂,消毒液。不仅是我,局里任何一个人,他也同样会这样做。他会自主地跟着跳进地狱。他天生就是忠心的共犯。

      “你的配枪呢?”我向他那边挪了挪,“我想看看。”

      “在我的公寓里。”他说,“丢了可是要坐牢的。我担不起。”

      “那咱俩就能睡一间牢房了。”

      “想得还挺美呢。”他说,“我的配枪在训练时射击过很多次,只不过打得很糟。相反,我最擅长的是训练军犬。
      我会给它扣上项圈,用东西诱导他执行我的命令。还有强制训练,可以让它知道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的目标,保证稳定的命令执行效率。这是我擅长的地方。”

      他忽然凑过来看我。我猛地向后一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真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他轻轻地说。我感到一种强大的威压。

      孔寂才是靶心。我想告诉他,但理性告诉我不要开口。我需要审慎。

      我缓缓摇摇头。这是我第二次被盯得心虚。

      手臂绷直。别太快眨眼,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理性对我说,再保持一会儿。

      “哦,都这么晚了?”漫长的一分钟后,他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看不存在的手表,“我只好放走你了。开机器去吧,小眼镜儿。”

      在空荡的走廊上,我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罗轭那番话明显是在给我施压。军犬和人并无二致,只是前者摇了铃就会流口水。

      尽管他的外表看起来很有控制力,但他的人际交往方式却极不稳定。他极度害怕被拒绝或失去友谊,导致了一种不健康的心理模式。

      一般来说,在暗处监视更加有效率一些。破译局的制服在人群中很明显,常装是更加明智的选择;不专业的尾随、明显的纰漏,罗条子看上去像是故意暴露的。他想证明什么?满足他对一切的掌控欲?展示他讨人嫌的权力?还是……

      我推开破译室的门。又一个蜷缩的活物映入我的眼帘。他像一个被遗弃的婴儿,裹着灰蓝色的外套,怀中还抱着一块铁色的硬物。

      走近一些,我看到他的脸。他是孔寂,还在沉睡。

      他在破译室睡了一觉。

      昨晚我进了他的房间啊!该死,该死,怎么就忘了看一眼他人在不在啊?

      他好像听见了声响,睡眼惺忪地从地上爬起来,裹紧他的巨型运动衣,两根过于肥大的袖管把苍白的手臂包得严严实实。

      “给你。”他的声音像断了气。他抬起手,将他的录入机举到我眼前,显示屏正对着我。

      上面有三行混乱的数字。

      我鬼使神差地开始掏存储盘,三下都从手指缝间滑脱。这几行和未完成的P3没有一点关系。之前里面的全部内容在昨天就被全部转运了,不存在遗留信息。这就说明——

      这几条信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我将存储盘手忙脚乱地插入录入机,一边张望着门口有没有人出现。此过程中,孔寂注意到我食指的灼伤,他宽容地朝我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我来不及细想,从哪里翻出来个公文包,把显示器、我的存储盘及几张草稿纸一股脑扔进去,挎上就走。

      路上,我没有再遇到条子。

      从破译室跑到车库,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又是关于我的,我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记忆深处有一座小教堂。那还是十年内战的时候,有一群知识分子住在里面,我和几个高中同学负责照顾他们,直到他们痊愈。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知道小教堂还在不在……

      车库里很暗。我大汗淋漓,刚把我的铁锈自行车艰难地拖出来,电工就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我回头,悚了一跳,车把差点没扶稳。他吹个口哨,转着手里的钥匙:“四眼儿,去哪儿呀!”

      “去教堂。”我目不斜视。

      “我送你去!”

      教堂离三环太远了,骑自行车都要2个小时。于是,我半推半就地上了车。我们坐上前排,他启动车子,发话了:

      “你去教堂干什么?”

      “祈祷。”我把公文包捂得更紧。

      他笑着全身上下看我几眼,目光停在了我紧搂住的那只文件袋上,然后又移开了。

      一肚子坏水。他没有追问下去。之所以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是因为他一向非常信任我,给我留着恰好的个人隐私。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十分默契。

      “坐稳了!”他在驶上公路前喊道。

      油门踩到底,车如离弦之箭飞梭在公路上,留下一道残影,把每一辆车都远远甩在后面。交警都追不上的车速。

      我对他的公路飙车行为不置可否,因为我已经被颠得神游物外了。汽油的味道熏得我流眼泪,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车顶坚硬的救命扶手。

      他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吹起口哨,撅起嘴哼一点不成调的小曲。一个急转弯,电工的头发抽到我脸上,我的眼镜便不翼而飞。

      “不敢想象你是怎么拿到驾照的(你不开慢点会死吗)?”我顾不得疼痛艰难捯气,遍地找眼镜,被安全带一下勒住上身,“求你让我找个眼镜……”

      他开慢了点儿,心有余悸地回头望着擦车而过的车影。

      “第二个路口左——他妈的,不是现在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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