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ta，绝不恋爱》门前有棵樟

21、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会有断断续续的信号啦~”小Q原地转了几个圈，光屏上闪过一个羞涩的表情符，“毕竟这里不是很靠近中央星港么，那里的基站没有停止运营啦~”

　　“小Q不是退休的星港机器人么，信号接受还是比普通的家用机器人好一点，收得到信息不奇怪。”路林微笑着补充道。

　　柏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信了。

　　路林轻轻松了口气，立刻暗自嗤笑起自己来——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这小子就没有一点秘密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引开了话题，若无其事地闲聊了起来。

　　啾——啾——
　　尖锐的啼鸣伴随着破空声而来，下一秒，重物落地的震动感将还未收拾好的餐桌震得一抖。

　　柏舟一个健步冲出去，通体雪白的拉芒兽醒目得像平原上拔地而起的一座雪山。一见有人出来，尤西便抬了抬翅膀，露出翅膀下一团灰黑色的小东西。

　　微弱的叽叽声有一声没一声地飘出来，要是不仔细听，就会完全被忽略。

　　路林跟出去的时候，柏舟已经捧起了小可怜。
　　“好烫！”

　　和昨日相比，毛毛像是被暴雨打了一夜一样，情况糟糕透了——还没有完全长出的羽毛凌乱不堪，露出底下嫩红色的皮肤，呼吸声急促无比。

　　路林一见毛毛的状态，顿觉不妙，立刻敲了敲小Q。

　　啾——
　　尤西发出一声悲切长鸣，小Q光屏上绿色进度条缓缓进到最后，精心选定的童声欢快依旧，“发现未知物质，请问需要检验么？”

　　伪装成温室花棚的工作室内，路林正在忙碌。虽然农场里没有配备能应用于拉芒兽身上的医疗设施，但波利先生没来得及开走的大型运输器上却意外地留有一个兽用医疗仓。

　　虽然容量比较有限，但放一只拉芒兽幼崽还是够的。

　　“嘀——扫描完毕，无未知污染，请问是否立刻启动。”

　　“立刻启动。”

　　等待的功夫，路林扭头看了一眼，立刻又移开了眼神。

　　柏舟怀里，毛毛小小的身躯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尤西挤不进来，三米高的身躯在门口窝着，把门口堵得结结实实的。

　　略显低沉的鸣叫响了起来，地面微微一震，两人动作一顿，门口守的尤西已经站了起来，背对着工作室。

　　这意思是警戒。

　　这个时间点，会有谁来？

　　路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小Q圆滚滚的脑袋，往门口走去，没发现身后柏舟的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像是一头冬眠中被吵醒了的野兽。

　　“路先生，您在么？……路先生？……是我，维塔，玻利先生的助手……”

　　尤西的体型相当具有威慑力，来人停在了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看上去只是一个深色的瘦条儿，竭尽全力的大喊顺着风飘过来也没剩下多少，路林只听到了稀稀拉拉几个字。

　　安抚好尤西后，赶过去一看，果然是维塔。

　　她和之前在疗养院时大不相同，神情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藏青色的风衣上沾满了灰和草籽，像是徒步赶了很长时间路一样，看上去十分狼狈。

　　一见路林，她便松了口气，“太好了，您果然在家，金娜婶婶说的没错！是这样的，玻利先生有急事，先去公司提喀星总部了，托我来把之前的运输舰带回去。对了，他说之前签订的合同依然有效，只不过付款时间会稍稍迟一点，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很难。不过您放心，绿河公司的星际信用度是最优，我们绝不会拖欠的！”

　　路林客气地点了点头，“当然，我理解的。运输器还在原位，您自便。”

　　闻言，维塔有些尴尬，“是这样的路先生，我刚才已经去运输器那边检查过了，飞到是能飞，但是维生设备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供氧舱，恐怕长途飞行是不可能了。我看您会修机甲，不知道小型星舰这方面您可以么？”

　　路林吃了一惊，“维生设备被拆掉了？玻利先生没有设置权限么？”

　　维塔叹了口气，“这艘运输舰是三十年前的老货色了，时不时就有个故障，我早就劝玻利先生换掉它，他总是说下一年，从没见他真正动手过！运输舰里能源还剩下30%，大概是有人偷能源的时候顺手把维生设备撬走了吧。”

　　能源和维生设备是非战斗类星舰价格的两大头，没了这两个，这艘运输舰基本就是报废了。

　　路林估摸了一下工作室里的设备，遗憾地摇了摇头，“能源我倒是还剩下一点，立刻就能给你，但是维生设备修起来起码需要半个月，具体时间还得看损坏程度。如果你愿意等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先住在农场里。”

　　“啊，那可真是太麻烦路先生了，我一定……”

　　“不好！”
　　柏舟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林林你忘了？我们一共就只有三间卧室，你一间我一间，小Q一间，没有剩下的了。”

　　路林被这人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惊掉了下巴——欸不是，小Q什么时候睡过卧室了，合着先前在客厅杵着的是小P是么！？

　　正想说话，柏舟水汪汪的幽怨眼神就转了过来，“而且，我还在超敏期，来一个Alpha的话会干扰我的恢复的！”

　　“……Alpha？”

　　“你、柏、柏先生是Omega！？”

　　曾经优雅如首都星白领的维塔已经面容扭曲，眼神说不上到底是震撼还是惊恐，看上去被柏舟这颗重磅炸弹砸得不清。

　　路林心情微妙，Omega、Alpha是什么烂大街的物种了么，提喀星待了这么久，往年一个没有，今年一下见了俩。

　　柏舟还在继续输出，挑衅似的瞪着维塔，“是啊，我只是用了稳定剂而已。”

　　维塔左看看右看看，几乎语无伦次，“……所以，两位不是……你们……我还以为……哦抱歉，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不是什么？
　　路林沉默了一瞬，拨开了前面老母鸡似的柏舟，“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又不介意睡仓库的话，我这里还是有地方的，对了，你带稳定剂了么？”

　　“林林！”

　　“……我，不介意，”维塔顿了一下，“我用的是周期性稳定剂，下次注射在六个月之后，当时候应该已经回去了。”

　　路林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把维塔安排在了远离工作室的三号仓库，那里虽说是仓库，但基本没有被使用过，相当空旷，前任农场主还配备了净化水源和循环系统。

　　目送着维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路林回头向工作室走去，顺手牵上了垮着张脸，默默散发着怨气的柏舟。

　　工作室里，快速分析程序已经运行完毕，见二人回来了，小Q光屏黯淡了下去，“毛毛身上存在未知物质，与s728相似程度超过99%。”

　　柏舟刚刚回暖的神色再次转冷，“治愈可能性有多大？”

　　“未知因素过多，无法预测。”

　　柏舟默不作声，怔怔地看着窝在修复仓里的毛毛，路林心情沉重。他本以为抱出来的是颗死蛋，没想到毛毛居然成功破壳而出，眼看着就能长大了，谁知道还是没能摆脱。

　　他勉强安慰了几句，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仪器运转的嗡鸣在工作室里回旋着，象征着正在治疗过程中的绿色指示灯不断闪烁，柏舟突然出声：“林林，你的手臂没事么？”

　　说着，他便担忧地碰了一下仍然覆盖着仿生皮肤的手臂。

　　力道很轻，像一阵飘忽的风，和他的眼神完全不同。

　　路林眉毛一扬，反手捏了过去，“能有什么事？不至于这点小事都会故障，又没有做什么。”

　　“我记得，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检修了吧？”柏舟耳根一下泛红，眼神躲躲闪闪，偏偏偶尔瞥过来一眼的闪亮得跟八百瓦的灯泡一样，“而且，刚刚义肢好像抖了一下。”

　　“……你看错了。”

　　柏舟嘴角一下耷拉了下去，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滚滚的漆黑怨气。

　　“林林，你知道Omega对于普通人也有安抚能力的吧？”
　　“……我知道。”
　　“……所以？”

　　面对着柏舟充满希望的眼神，路林面无表情，似乎对面的是一个妄想用歪门邪道涨工资的打工仔，“我不会接受一个想和我结合的Omega的安抚。”

　　柏舟一呆，红着脸垂死挣扎道：“不是，我、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联邦高级机甲师的职业准则不包括这条。”

　　“……林林，你、你说的对。”

　　入夜，月光溜过窗帘缝隙，斜打在地板上，照出一条窄小而晦暗的光，塔塔兽低沉的嘶鸣遥遥传来，透过没有屏蔽处理过的窗户透进来。

　　似乎被惊扰到了，悠长轻缓的呼吸声陡然一变，剧烈地喘息过几声后，地上的影子多了一道。

　　路林睁开眼，某人友情赠送的玩偶在黑夜里安静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光，而星舰爆炸的火光似乎仍然眼前，灿烂辉煌，比遥远处的星系一点也不逊色。

　　不适应地抓了抓被子，柔软厚实的触感从指尖一寸寸往上爬，空荡荡的右臂则是微妙的重心偏移感。

　　一切正常。

　　没有覆盖仿生皮肤的义肢寒光凛凛，摆在桌子上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按照现在的技术，义肢一旦和神经链接，根本不需要卸下来，基本可以终身使用。柏舟没有看错，他的义肢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或者说，是他本身出了点问题。

　　用白塔时代的术语来说，叫过载。

　　曾经，人们以为只有Omega和Alpha这种精神力天然不稳定的人才会过载，但随着白塔时代的终结，越来越多研究员发现，感官过载一样会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神经链接外骨骼的程度越高，越有可能发生。

　　路林轻轻叹了口气，好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是Omega，或者Alpha，那他这个时候不是已经被绑在特殊治疗舱里，就是已经精神崩溃死亡了。

　　一墙之隔，柏舟听着再度恢复平缓的呼吸声，纠结着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