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城》福莱岛

7、007

　　虞济堂坐落在沙湾东路旁的青石巷子里。拐了几个弯才看见本体。

　　推门而进，内里深棕原木色打底，一眼望去眼睛舒展开来。余渺怀疑此类颜色装修，放松眼睛也是目的。

　　鼻腔被灌满浓烈的药味，不难闻，比起那天脚底挥之不去的恶心臭味要好很多，但也不算好闻，味道太浓烈，很是刺鼻。

　　余渺接到陆峤发来的地址，打算自己来的，但对方已经替她约好时间，说是会接她过去。

　　她坐在虞济堂的会客区，静静打量身侧男人，对方平静异常，敲击手机回复消息。

　　高三过年间陆媛发烧在医院吊水，余渺曾去探望。当时陆峤也是这样，冷静地在旁边盯着盐水袋子。

　　他真是把她当妹妹了，心塞。

　　心塞之余，余渺又努力骂醒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平静片刻，她决定硬碰硬，让自己彻底冷静，“姚姐姐一直待在北城吗？”

　　“嗯，怎么了？”陆峤扭头，怎么突然提到姚若妤？

　　“没什么，突然想起姚姐姐的巧克力了。”

　　陆峤问喜不喜欢吃。

　　余渺避免正面回答：“挺好吃的。”巧克力好吃，但她没那么爱吃。

　　“你姚姐姐过几天要来暨城，顺便让她带几盒。”陆峤拉她起身，“到我们了。”

　　余渺沉溺在“我们”二字一时不得回神，待医生拿出针包，才吓得魂魄归位。

　　“要针灸？”
　　“哇热气，要扎针嘅。”

　　暨城本地方言套着普通话，难懂，陆峤翻译一遍，余渺才明白。

　　她皱眉：“那不如去医院吊水。”她还是第一次扎针呢，看着另一边喉咙扎满细针的病人，倒吸一口凉气，手心摸到纤细的脖颈，背脊发凉。像酷刑。

　　陆峤笑：“老医馆，治上火很有一套的，听医生的。”

　　轮到余渺，没有旁边病人那么吓人，只摸了手腕到胳膊这段的穴位，扎了几针。

　　余渺盯着针扎的穴位，好奇打量。

　　陆峤问她疼不疼。

　　有点儿，但不算很疼，刺刺的胀胀的，在可忍受的范围内。于是她摇了摇头。

　　慢了若干拍子，想起姚姐姐要来暨城的话，问陆峤：“姚姐姐来暨城干什么？”

　　陆峤努力回忆钟常轩的话，“说是导师50岁生日寿宴，顺便追问一下考研的相关事项，”

　　“姚姐姐要考研吗？”这么突然？

　　“嗯，可能是想留在暨城。”
　　“哦。”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没聊多久，医生来取针。
　　见效没那么快，但也感觉好了许多。

　　临走时，陆峤又替她去取药。现在中药很多都代煮，包装和普通饮料无异，像袋装的黑咖啡。

　　陆峤叮嘱余渺按时吃药。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暨城本地遇见很多美人，今日又见到。

　　对方显然和陆峤是熟人，寒暄几句，余渺拎着药站在一边有些无聊。

　　陆峤体谅人，没聊多久。

　　美人见陆峤眼神频频相送，也识相收了话头，没再耽搁，只是特意让陆峤下次挑她上班时间再来。

　　陆峤嘴上答应，心底没当回事。
　　虞茉手重，不分好歹，扎针很疼的，上次钟常轩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

　　一旁的余渺见两人熟稔，心底在想，姚姐姐可真难，陆峤身边一个一个都是美人。
　　被拉着走出医馆的时候又悄悄回过味，潜意识里也夸了自己。

　　车窗锃亮，入座前，又细细打量。
　　她好像比前些日子黑了点，内心受挫。

　　虽然前段时间送了彩妆礼盒，但周雪桐和方盈一样，总爱在小事折磨她，几场篮球比赛统统分给她，她只能和宣传部的人一起晒太阳等结果，树荫也躲不掉太阳。

　　坐上车，没空为黑了一度的皮肤不快，谢承明来电话，问那顿饭到底什么时候兑现。

　　余渺算了下时间，明后天都在公司，最近活动多，需要加班的可能性多，没空抽时间吃饭，推了两下推不掉，约了下周三。
　　反正下周三晚上文艺部也要聚餐，两顿饭干脆凑一起。

　　挂了一通闹腾的电话，余光估到陆峤在看她。余渺有些别扭，“怎么了？”

　　“没带手链吗？”从去虞济堂的路上就想问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只是最后还是问出口。

　　对方话音一落，余渺摸上手腕，摩挲皮肤，摇头：“公司里的姐姐们都没戴这么贵的，不太方便。”

　　只关注了袁茵，对方手腕空空，也没怎么看见首饰，其他姐姐们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们好像对包更关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是挤地铁的时候掉了，一万多的手链，她会怨死自己。

　　内心也不肯想起那个心虚的理由。

　　幸好借口得当，陆峤也没再说什么。

　　下车前，陆峤叫住她，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谁知问了问上班日程。

　　余渺说周五下午半日和一个周末，问怎么了。

　　只见陆峤停顿片刻，“之后会接你下班。”

　　余渺心口一空，像是漏风的气球。

　　于车窗看见余渺缓慢而行的背影，陆峤想起办公室女生这几天的话题，说是湖湾到地铁站那条路最近有露阴癖出行，纷纷分享防狼用具的链接。

　　随口问了几句，同仁嘲笑他，说主程出行用车，有什么好怕的。

　　他干笑附和。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余渺会碰上。

　　前次遇上，余渺还说地铁直达，显然把地铁作为首选的交通工具。
　　湖湾到地铁站不远，但也有些距离，泽瑞更远些。

　　又担心说出口，提前造成恐慌。思来想去，在露阴癖被抓住前，接送是最为妥帖的方式。

　　只是余渺没答应。这有些麻烦。

　　*
　　3月底，2月份的工资发下。

　　没上满一个月，但也有900多的工资到账。余渺细细算来不对劲，感觉财务部算错，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踌躇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上班时，小陈先发现她不对，问她怎么了。

　　余渺面色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和小陈说。
　　万一工资不对等，岂不是很尴尬，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禁止大家讨论工资了，关键就是进退两难，比别人高对方不平衡，比别人低自己不平衡。

　　但这种条约关不住实习生，实习生撑死了也就3000块，实习网站明码标价，所以余渺还是说了。

　　小陈被逗乐，说：“你不知道有餐补吗？30一天。”

　　啊，是餐补。
　　余渺讪色，害的她担心几天。

　　不过到底多出的钱还是让她心情不错，连私信博主的动作都轻快许多。

　　方盈之前下达任务，要她拉够100个10万粉丝体量左右的博主入驻泽瑞新开发的短视频软件。
　　短视频产业发达，人人都想分杯羹，泽瑞又是专门钻研分羹的公司，一个部门多个产品，都在钻营怎样分羹，没办法，花钱拉人咯。

　　不过到底依靠大公司，拉人入驻平台容易很多，大部分时候只要搬出泽瑞名头就能成功。但是需要的是不停挖掘，这是个累人的活，况且这些博主并不是在原平台不更新了，而是多平台更新，所以拉新一直上不去。大家习惯用最开始的平台软件了，谁也不会专门跑去另一个软件，看一模一样的视频。

　　余渺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
　　但是泽瑞发她工资嘛，当牛马也要尽力一点。

　　行至下班时刻，小组难得不加班，袁茵提出聚餐。
　　上司突如其来的安排，大家不好推拒，开口替各自找补，假期前最后一聚，应该的应该的。

　　袁茵没管这些，我行我素，说自己想吃日料，去木刺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不远得罪这个祖宗。

　　从泽瑞大楼出来，一行人热热闹闹，唯独余渺脚步顿住。

　　她慌张蹙眉，不是说不用他接吗？

　　异样的举动在内心翻腾。
　　余渺目光落在陆峤身边，姚若妤也在，路灯下徘徊几圈，另一边陆峤在打电话，没注意到泽瑞门口。

　　想起前些日子陆峤说的考研事宜，算算日子确实该到了，只是两人站在她公司门口要做什么？

　　还是说姚若妤已经发现她的大胆心思，要趁着人群最多时分撕开她的脸面？

　　不是没听见过办公室趣闻，当时是局外人还能将此充当乐子，现在隐隐约约觉得会发生自己身上，会慌张出神。

　　越想越慌乱，手心都冒出冷汗。

　　郑书群率先发现余渺掉队，说了几句退回余渺身边，发现对方脸色苍白，看上去不太舒服，轻声问她怎么了。

　　余渺摇头，说自己没事，又想起些什么，“小郑哥，我脚有点扭到，能不能扶我一下，我到路口直接打车回去。”她要逃。

　　郑书群来到她身侧，仔细询问：“严重吗？不然明天请个假？”

　　余渺将人拉至另一侧，解释是是右脚扭到，“不用，我今天回去休息休息就好。”郑书群正好将她人挡住，看不清不远处的两人。

　　掩耳盗铃。

　　没办法，谁让她真的心虚。
　　单独见任意一人，她可能没事，见两人，直接丢进油锅，煎熬。

　　*
　　陆峤挂断钟常轩的电话，眉宇冷冽。
　　帮他忙还没有好脸色，接个人问长问短，实在不放心，从香港回来自己接。

　　抬眸看向泽瑞门口，继续等人。

　　余渺没答应，他也有办法。

　　姚若妤却被门口不远处的另一拨人的热闹笑声吸引，粗略扫了一眼，发现熟悉侧颜，她不确定，问陆峤：“那是不是余渺？”

　　陆峤转移视线，半眯双眼打量，第一眼瞥见男人揽住余渺肩颈的手。

　　姚若妤：“欸？是不是余渺男朋友？”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温柔，走路间半弯身子与余渺交谈，看不清两人正脸，但能感受氛围不错。

　　正要感慨余渺会谈恋爱，余光扫见陆峤并不舒展的眉眼，她想起钟常轩的电话：“是不是小轩哥说了什么？”

　　钟常轩惯会开下海口，先前在北城滑雪，临时鸽了她。现在来暨城，明明答应了来接人，最后还是要麻烦陆峤。
　　肯定刚刚又在电话里鸡婆，惹到陆峤。

　　见陆峤脸色不好，姚若妤替钟常轩收尾：“你别把他的话当真，他说着玩玩的。”

　　“嗯。”
　　“还要接余渺吗？”她瞄眼越来越远的般配背影，直觉不用。

　　陆峤收回视线，淡淡：“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