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骑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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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的米拉贝尔和不会跳舞的厄尔，在四下无人的宽阔庭院里，在蝉鸣都下意识轻吟、星光摇曳树影婆娑的夜晚下共舞。
这是一次糟糕的舞蹈。
米拉贝尔暗自腹诽着。
在她的想象里，她的舞伴应该是游刃有余的，带着自信又成熟的笑容，掌控般带领着她在皇家乐团都为他们伴奏的舞池里交换着舞步，而不是她踩着对方的脚，他抓着她的手，机械地左右摇摆。
明明是再糟糕不过的场景，是和她幻想中天差地别的场景……
在第不知多少次踩到厄尔的鞋面，他的步子却仍未停下。
他顺着她的迟疑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是这样吗”。
她的发丝随着舞步越来越快而轻轻飞扬，她的注意力却在厄尔低头看着她的表情，永远一成不变的神态带着一丝认真和专注，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沉静在安静的黑夜里越来越清晰。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吗？
米拉贝尔在心底发问，这样安静的夜晚她甚至能听清胸腔的共鸣，冷冽的晚风吹在脸颊上都是热热的。
这太奇怪了。
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开始泛红的脸，也开始无法再直视厄尔的眼睛，他握着她的手的触感在此刻都变得如此清晰。
在就要胡思乱想将事态变得糟糕的下一秒，米拉贝尔瞬间脱离开和厄尔的距离，这段称不上是舞蹈的舞蹈也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厄尔顺从地松开手，但双手却还未反应过来般的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你的舞蹈真是糟糕透了。”米拉贝尔苍白地做出辩驳，她侧开厄尔的视线捂住有点发热的脸，跺了跺脚，然后突然就提着裙子跑走了。
厄尔看着快速消失不见的面前的米拉贝尔，看着她的身影就这样回到他身后的楼阁里。
她的房间隔了一会亮起灯光，他只能站在下面驻足。
——
斯温伯恩现在非常生气，他回到庄园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米拉贝尔，从头到脚将这个女儿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
“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叮嘱吗，米拉贝尔？”
米拉贝尔当然知道现在迎来的是什么，自她从宴会逃离的那刻开始，她就明白她会面对这样的质问。
“父亲大人，这场宴会……难道是您想要利用它，来促成我和西里尔的联姻吗？”
“利用？”
“我将你引荐给普利特公爵，让你与西里尔结识，那是因为西里尔是优秀的孩子，而恰好他是普利特公爵的儿子罢了。”
“那我明确地告诉父亲大人您，他再如何优秀我都不喜欢他，父亲大人，我讨厌他，我不会愿意和他结婚的。”
“米拉贝尔！你不要再任性！”
“父亲大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说了，我不喜欢他，我不愿与他结婚！我也不愿意嫁到普利特公爵家，我不愿意！”
“米拉贝尔！”斯温伯恩高高地扬起手，米拉贝尔的声音也瞬间消弭。
“父亲大人？”
米拉贝尔的声音带着困惑，就算父亲对她的关注已经变得很少了，但在她的心里一直认为他还是从前那个疼爱她愿意给予她一切都父亲大人。
所以她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反抗，但父亲的暴怒和下意识的反应让她犹疑了起来。
斯温伯恩有些颓然，他放下手在房间转了几个圈，最后又站到她面前。
“米拉贝尔，普利特家族与我们家族不一样，你知道吗，有多少贵族小姐想要和普利特公爵联姻。”
“米拉贝尔，你还年轻，还不知道和普利特公爵联姻意味着什么，我们家族这几年与普利特家族……”
她听着父亲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其实他说的那些她并不懂，就像她并不知道弗雷德夫人在父亲的眼里意味着什么。
她曾天真地以为父亲有了其他喜爱的女人，虽然失落但她还是希望父亲也能够再次得到幸福。
但随着长大，她隐约明白了更多其他的东西，看着父亲隐含激动，她突然意识到斯温伯恩家族这些年的每一次蜕变也是父亲改变的开始。
她盯着父亲将书桌下拆开的信封递给她。
光是看到信封上独属于普利特家族的火漆，米拉贝尔就意识到了这封信的来源。
“西里尔几日后就会来拜访，米拉贝尔，这个机会我要你牢牢抓住。”父亲的眼神幽深又带着不容拒绝，米拉贝尔张张嘴，最后还是无法发出抵抗的音节。
她忘了她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再低头时她已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手上的信封被她拆开来扔在一边，信纸上是漂亮的字。
“亲爱的米拉贝尔小姐……”
米拉贝尔瞟了一眼开头就恶狠狠地将它揉成纸团。
这里面每个字她都太熟悉了，在梦里她曾因为这样一封信反反复复捧在胸口又拿在手心逐字阅读。
也是因为这样一封信她给西里尔构筑了愈发完美的假面，里面的温柔和珍重到最后才会像利刃刮下她胸口的血肉。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米拉贝尔的脑子敲响了警钟，她并不聪明，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赴西里尔的邀约，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那天逃走，就算父亲给她下了警告。
“厄尔。”她下意识想要求助，出口后房间里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她差点忘了，厄尔已经不是她的骑士了，已经不会再随时回应她的呼唤。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起身环顾了下四周，随手撕掉床单拼拼凑凑将它们打成绳结连成长长的一串，推开窗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四下并无人注意到这个位置后她果断将它从窗口抛下。
并没有计划现在就逃走，她只是想要验证各种方法实施的可能性。
所以她在这一端将绳结绑紧时，望了一下稍高的地面，试探性地将身子探出窗外往下爬。
“小姐？！”闭着眼睛用身体的重量试了下绳子的承重，确认无误后正要返回房间，底下传来女仆的惊叫。
她唰地睁开眼，入眼是触不到地面悬空的脚，女仆惊恐地不断朝她挥着手臂。
米拉贝尔拉了拉绳子努力转回视线，克制不住地往下望时一瞬间觉得有些晕眩。
有清晰的一声撕裂声，她心下暗叫糟糕，开始拼命重新爬回窗口，却终究快不过床单裂开的速度。
伴随着女仆的尖叫，米拉贝尔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窗台前摔落，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下坠的风如尖刺般狠掠过脸颊，她的心脏差点就要停止。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的心跳也在一瞬间落地。
紧闭的双眼兀地睁开，厄尔明晃晃的脸就在眼前，靠得那么近，他的呼吸一深一浅，他颈侧的发丝甚至挠过她的额角。
他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窗柩，复又低头看她。
“危险。”轻轻的一声，米拉贝尔却险些惊得跳起。
她觉得现在才是相当危险的状态，她以诡异的姿势蜷缩般窝在厄尔的怀里，他的怀抱像冬日壁橱里熊熊燃烧的火炉，她整个身子都要烧起来了。
挣扎着快速离开他在地面站好，脚跟接触上地面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跟着奥菲利亚吗？”
“你现在可是她的骑士，现在来找你的前主人是等着来看笑话的吗？”米拉贝尔还在赌气。
“奥菲利亚小姐不需要我。”
厄尔见怀抱变得空落，慢慢收回手，定定盯着她，“米拉贝尔小姐需要我。”
“我可不……”本来还想反驳，脑海里迅速闪过昨晚的画面，她当着厄尔的面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需要他！
米拉贝尔捂了捂脸，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就算这样又如何，你在我身边就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我可没有原谅你。”
小姐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厄尔后知后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找小姐，奥菲利亚小姐不需要他随时跟在身旁，她甚至厌恶他，明确要求他离得远远的，所以他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他从前习惯这样的日子，他可以选择何时训练，可以随时保证充足的睡眠，没有人会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在深重的夜晚拉着他只因某个虚假的噩梦。
走在长廊过道，无论到哪里其他人都会自觉避开他，他并不寂寞，但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这对他明明是再好不过的生活方式，他现在却不知不觉再次回到这里。
是因为米拉贝尔小姐说需要他。
厄尔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
小姐没有预兆地转身想要走，这次厄尔先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想要，小姐的原谅。”
话音刚落，米拉贝尔蹭地转身，她有些惊讶，以至于第一时间是探究地观察厄尔，他仍是神色淡淡，但她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委屈？
“咳咳。”她故作高深，“那这样好了，想要求我的原谅很简单，之后你找机会带我出一次庄园，具体时间我会提前告知你的。”
有了厄尔的帮助，到时候她应该能瞒着其他人在西里尔来之前提前逃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骑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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